北京的琉球盲點無關宏旨

郭都人

《中時電子報》今天刊載了重要涉琉涉日學者署名文章，全文如下：

北京「再議琉球」的盲點

* 2013-06-07 01:43
* 中國時報
* 【林泉忠】

日前《人民日報》刊登質疑日本對琉球主權的文章，強調不僅釣魚台要回歸中國，「歷史上懸而未決的琉球問題也到了可以再議的時候」。無巧不成書，一周後，「琉球民族獨立綜合研究學會」在當地成立，再度引發中國「支持琉球獨立運動」的熱議。

其實，近年隨著釣魚台爭議的升高，中國輿論重提琉球主權問題並不罕見，去年九月十五日中央電視台也製作題為「琉球也不是日本的」節目。不過，由於這次是由《人民日報》刊登此類論調的文章，才引發外界紛紛揣測是中國政府有意「放話」。筆者近日訪問北京，也有機會與文章作者討論，獲悉此文之出籠，並非偶然。

「再議琉球」的背景涉及釣魚台主權的爭議，日方將釣魚台與琉球（沖繩）掛鉤，近期ＮＨＫ等日媒更每每使用「沖繩縣的尖閣諸島」來報導。

然而，觀察大陸整個「再議琉球」及「支持琉獨」的熱議現象，不難發現其中存在盲點，也折射出現代中國社會對琉球狀況的無知。

盲點之一是誤以為北京沒有承認「琉球歸日」。北京官方對琉球立場的雛形見於一九五一年八月十五日，周恩來以外長名義發表《關於美英對日和約草案及舊金山會議的聲明》，在反對草案的論述中，提及「…琉球群島、小笠原群島、硫黃列島、西之島、沖之鳥島…，而這些島嶼在過去任何國際協定中均未曾被規定脫離日本的」。此後經歷一九七二年「關係正常化」，北京至今未就琉球主權向日本表示過任何異議。

其次，此次《人民日報》及陸媒、網友熱議琉球的主要目的是為解套釣魚台爭端尋找新的思路，然而基於違反「禁止反言」原則，北京官方並未順勢表明改變對琉球主權的立場。因此只得表示「立場不變」及「中日不存在沖繩主權爭議」，以免陷入進退失據。

「再議琉球」第三個盲點，是對琉球社會「反日親中」的錯誤解讀，誤以為琉球人樂見中國「再議琉球」。筆者過去曾於琉球大學執教、並常年研究琉球社會的認同結構，體會到當地民眾對日本與中國的複雜情感。昔日中國與琉球情同父子，中國文化成為琉球文化的精髓，影響至今。然而，琉球人對中國的親近感是歷史與文化而非現實上的。近年來琉球社會普遍對中國（大陸）缺乏好感。就在《人民日報》發表「再議琉球」翌日，沖繩縣政府首次公布一份民調，結果近九成民眾「對中國（大陸）印象不好」，而對台灣的印象則相反，達七成多認為是「好的」。

琉球原是一個半獨立王國，既向中國朝貢，後來也向日本稱臣。明治維新後，日本於一八七九年併吞琉球，改為「沖繩縣」，清朝曾向日方交涉，但後來不了了之，成為「懸案」。戰後美國接管琉球，一九五二年的《舊金山條約》承認日本對琉球的「潛在主權」，美國於一九七二年將琉球連同釣魚台的「行政權」移交日本。

基於中琉歷史關係與《開羅宣言》及《波茨坦公告》認定須由「吾人」（中美英）協商決定之精神，中華民國外交部於一九七一年發表反對美國未經中華民國同意，獨斷地將琉球「歸還」日本的聲明，此一立場承襲至今，同時也拒絕使用「沖繩」，與北京承認「琉球歸日」的立場大相異趣。（作者為東京大學法學博士、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問題是，林姓重要學者所臚列的三大盲點，即使有影有跡，基本上無關宏旨。

首先，即使周恩來曾經「承認」「琉球歸日」，對日本的讕言謬論同樣毫無絲毫幫助。

說白了，周恩來生前說過的話，越是聳人聽聞，就越不能奉為圭臬。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實例是：

1968年10月18日，中共中央專案審查小組周恩來、江青、康生、謝富治等人提出《關於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罪行的審查報告》，包括劉少奇在1925年、1927年、1929年被捕叛變、投降敵人、充當內奸、工賊的反革命罪行的調查結果。

1968年10月31日，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批准該報告，認為「黨內頭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劉少奇，是一個埋藏在黨內的叛徒、內奸、工賊，是罪惡累累的帝國主義、現代修正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走狗。」於是通過決議：「將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撤銷其黨內外的一切職務，並繼續清算劉少奇及其同夥叛黨叛國的罪行。」

到如今，劉少奇案已經徹底平反，周恩來的相關報告也全面作廢，其價值與「琉球歸日」略同。

其次，即使北京與日本世襲政權不存在關於琉球的爭議，並不等於琉球群島屬於日本。

事實上，日本世襲政權今天在琉球的存在，完全非法，是悍然忤逆中華民國三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日的《波茨坦公告》的結果，而所謂《舊金山和約》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早成一堆廢紙，

參考文章：台獨運動的最後兩根稻草   「舊金山和約」廢物利用

如果，北京貿然聲稱琉球群島屬於中國，哪才是特大盲點。天誘其衷，散播這類謠言的包括居心叵測的若干香港作家，與鐵桿台獨宣傳家，竟與中國大陸無知網民相呼應。

事實上，1952年的《中日和約》規定中華民國三十年十二月之前簽訂的中國與日本之間的一切條約、協定全部作廢。後者包括大清穆宗毅皇帝同治年間北京對日本作出的錯誤讓步。這無疑是蔣介石為琉球復國埋下的明確伏筆。

至於，琉球人不喜歡中國大陸，喜歡台灣之類的說法，也許不全是虛言。但是，談論琉球，必須參考愛爾蘭歷史。

參考文章： 必須真正以史為鑑

在大舉逃荒移居美國之前，愛爾蘭人也不見得對美國人有特別好感，在飽受美國主流社會歧視、損害、侮辱之後，旅美愛爾蘭人更不相信美國的（部分）國力最終是愛爾蘭復國運動的關鍵外援，讓愛爾蘭擺脫英國的殖民統治。

總之，琉球復國的戰略、戰術可以以愛爾蘭復國歷史為藉鑑，而不可以琉球人的一時喜怒愛惡為轉移。說到底，即使琉球人都痛恨中國人，即使都喜歡台獨，中國人照樣應該支援琉球復國，而琉球人也照樣可以歡迎中華世界提供的援助。

其實，林姓學者的涉琉雄文的末段（拒絕使用「沖繩」，與北京承認「琉球歸日」的立場大相異趣）才是海峽兩岸志士仁人所必須注意的要旨。

按目前情勢，日本人口老化、減員比中國大陸顯著嚴重，因此日本前景異常慘淡。可是，在台灣境內，領導、從事日本二戰翻案運動的諸式人等，似乎都繼續採取鴕鳥政策，堅持諛日、「友」日的邪惡活動。正惟如此，有識之士必須慎防馬英九總統悄然改變正確的既定方針，罔顧史實、國際法，恬然聲稱支持日本對琉球的非法殖民統治。 

作 者 是 旅 居 北 美 的 業 餘 文 化 工 作 者

圖一，周恩來說的話，越是聳人聽聞，就越不能奉為圭臬
圖二，重要涉琉涉日學者林泉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