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比較豪宅與三坪大的家，到底孰優孰劣？那時候的我，還大言不慚地吹噓「大愛比大房更重要」的道理，沒想到後來的發展，竟然比關上房門各過各的豪宅生活還要糟糕。

    即使所謂的家，只剩下一對母子在維繫著，卻還是因為各自的堅持而鬧翻，從此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面，寧可面對一室的黑暗，或是一方虛擬的電腦世界，也不願走出房間，面對彼此，還有彼此之間的問題。這段期間，每當有朋友問起我們冷戰的原因，並且聽完我盡量客觀、冷靜的說明之後，他們心中共同的疑問都是：「這有甚麼好吵的？」但是他們並沒有聽出真正的問題所在──問題本身從來就不是問題，當事人面對問題的態度才是問題。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都曾經聽過如此荒謬的鬧劇：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卻為了一條牙膏應該從哪裡擠而離婚。

    當蟻穴一般的瑣碎問題，在攔阻憤怒的堤壩上，逐漸龜裂出更多怵目驚心的裂痕，再資深的心理醫生都挽回不了潰堤決裂的結果。母親和我又再次告別那間充滿回憶的家，搬往各自只有三、四坪大的套房，自立門戶。

    普通人聽我說到這裡，大大小小的批評和撻伐便已排山倒海而來。剛開始，我還會試圖為自己深思熟慮的決定辯解，可是到後來，我卻恍然大悟：別人不是我，又怎麼會明白我的心裡有多麼的煎熬？別人懂得我，我又何必一再重複述說，一再自揭瘡疤？所以我乾脆不說了。

    我只知道，和母親分開多日之後，我終於能夠撥通她的手機，和她聊上幾句，並且發現自己的語氣，已經不再有先前的怨怒和不耐，而轉變為一種舒緩與溫柔。和她相約出來吃飯的時候，看見她的身影，也不再有想逃的衝動，或者又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就只是靜靜地聽她說話，然後牽著她的手過馬路，彷彿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錯，我們已經不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相依為命了，但是我卻找回了屬於家人之間的那種無關對錯的愛意。不談過去，不想未來，只是偶爾簡單地聚一聚，問問她的生活是否一切安好。

    我很好，請您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