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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27 12:41:23瀏覽179|回應0|推薦2 | |
下課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我和班主任還有學生道別,然後揹起我的行囊,往麥寮的方向走去。 現在是夏天,樹上的蟬和田裡的青蛙,很不客氣地大鳴大放,幸好太陽西斜,沒有燥熱的噪音,反而覺得不寂寞了。 啟程前,我和路邊的小販買了一份蔥抓餅,他問我要去哪? 「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海邊了嗎?」我反問。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走很久,我建議你現在就回頭好囉。」老闆娘邊說邊加辣。 我沒有回頭,但是也沒有人陪我。 走在產業道路上,兩旁依序是稻田、豬舍、住家和一大片菜園,再來還是稻田。稻田不斷地向前鋪開成一片靜海,而晚霞卻翻滾成寫意的浪花,色彩的漸層從日落的那頭一直刷過來,刷盡了金黃橙紅,只好拿藍紫灰黑來補,至於我身後的那條路,則乾脆潑成了一大片濃濃的黑夜。 當我終於厭倦觀看隔著玻璃的風景,才了悟大學時期的那位學長,何以捨棄公車、捷運和摩托車,寧可用自己的雙腳慢慢地踅。因為如果真的想要認識一個地方,就要親身走進她,不要讓自己被時間綁架,也不要貪圖空調的舒適,唯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觸摸到磚牆的微涼,嗅到花台的芬芳,而最美麗的邂逅,會發生在途中那處不知名的小巷。 步行除了能更加貼近,我想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是朝聖。把方便的景點走成崎嶇的聖地,把模糊的車窗走成生命中一段難忘的風景;這不是自虐,是旅人的風流。 走在鄉村的小路上,路燈越來越少,星星越來越多,甚至在額頭上匯流成河,朦朧地流淌。原本被黑暗包裹的緊張,頓時紓解了不少。而在夾道的草叢中,我更發現了搖曳飄忽的螢火蟲,牠們在草叢間穿梭,用螢光迴旋求愛的圓舞,是樂譜上的四分音符,也是旅人心中的歡呼。 在地平線的盡頭,我還望見了閃爍的紅光,我興奮地斷定那是燈塔的警示燈,而那微弱卻篤定的閃爍彷彿在說:「麥寮不遠了!大海不遠了!」 但是當我終於步履蹣跚地走到長路的盡頭,站在「台塑六輕石化廠」的大門口,我卻絕望地發現,原來紅光不是燈塔而是煙囪,紅光面對的方向也不是大海,而是一整座城市──架設了無數盞探照燈,全身插滿管線的鋼鐵城市,身上還不斷飄散出陣陣的白煙,向天空漫去。 我知道海就在彼端,但是我的眼前卻矗立著一堵高聳的鐵牆,牆下是戍守的警衛,正在嚴格查驗每一位出入的人員。 我沒有哭牆的哀傷,卻有淨土不再的惆悵,原來我們的上一代,已經把海岸賣給了財閥。 寂靜的午夜,我坐在廠區落成的紀念碑上,望著眼前這座耀眼的城市,努力想像。 一片大海的蔚藍風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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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