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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邂逅,德國
2020/10/07 22:34:27瀏覽380|回應0|推薦3

    保羅總算平安將寬宏送到彼岸,在全歐洲對難民最友善的國家──德國──登陸。在登陸之後,保羅一方面派人盡快完成整補工作,也不忘跟綠色和平德國分部的專員提到寬宏的事:

    「跟你們的主任說,我知道現在分部的事務繁忙,但是這孩子,他叫做寬宏,絕對值得你們在他身上花時間。而且這孩子他不是來玩的,他是來向歐洲碩果僅存的幾個先進國家學習的。而等他學成後,我相信,憑他的智慧和過人的勇氣及行動力,一定能成為我們綠色和平的希望種子,他的足跡必定會擴及全世界,成為荒原之上萌發的新芽,為這個世界帶來無限的可能。」

    有保羅船長的背書,德國分部的專員自然不敢怠慢這位遠道而來的陌生孩子,於是一名女專員當即向一旁略顯不安的寬宏伸出她表達善意的手說:

    「寬宏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綠色和平德國分部的專員索菲亞,歡迎來到德國。」

    而寬宏也伸出手來回應對方的善意,並且和索菲亞及其他三位分部同仁一同站在德國的港灣,目送希望號的旗幟,在午後的陽光下再次昂首出航。

    而當寬宏終於回過頭來仔細觀察他腳下所踩的這片厚實土地時,他發現自己所在的港灣固然也是一片荒涼的景象,但這裡和加拿大最大的不同是──沒有趁火打劫後的破敗。恰恰相反的是,寬宏竟在此地看見了不同於這兩年來其他城市帶給他的灰暗壓迫的印象,而是在灰白方正的鋼筋水泥建築上,到處蔓延、覆蓋著鮮嫩的綠意,各式各樣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雜草和攀藤植物,在每一條水溝、門縫和窗框上恣意生長、欣欣向榮。更令寬宏詫異的是,綠色和平派來的四個人固然都有配槍,但是港口對面的海景公園涼椅上,竟然還坐著一對都已白髮蒼蒼的老夫妻,丈夫手中拿著保溫瓶小心啜飲,而老婆則拿著用紙袋包著的裸麥麵包,一邊看著浪花一邊細細咀嚼。而當他們看到綠色和平的人員完成整補準備離開時,還禮貌地揮手致意,用德語說了些讓彼此都能面帶微笑的話語。

    寬宏壓根沒料到,挺過漫長末日的德國城市,所呈現出來的竟是和美國、加拿大截然不同的悠閒與生機。關於這一點,善解人意的索菲亞倒是很樂意在返回辦公室的路上,一點一點說給寬宏聽:

    「我們當然也經歷過末日初期的混亂與驚恐,但我們是德國,末日的黯淡無光和無盡的酸雨固然可怕,但是這些都遠遠不及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協約國帶給我們的傷害,更比不上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同盟國帶給我們的徹底毀滅。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果,讓我們的經濟徹底崩盤,貨幣貶值到一美元居然可以兌換八兆馬克;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果,則讓德國全境──包含首都柏林──都被炸成完全的廢墟。與過去這兩次毀滅性的打擊相比,只是整整兩年的暗無天日,對我們來說真的不算甚麼。」

    索菲亞對自己國家的苦難與絕境求生的韌性充滿了自豪,還在所有人都坐上車之後,從副駕駛座轉過身來,繼續跟後座的寬宏眉飛色舞地說道:

    「你來過德國嗎?對不起都我一個人在講,都忘記先詢問你現在有沒有需要甚麼?」

    「我現在很好,既不餓也不睏。我也從來沒來過德國,所以對於你們在經歷過末日之後,還能保有最基本的生活品質和秩序,真的覺得好驚訝。」寬宏回答的同時,也以充滿驚奇的目光,觀察著街上寥寥的行人和依舊維持運作的號誌與店家。

    「謝謝你的讚美,寬宏。」索菲亞接著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們也是經歷過陣痛期的,畢竟一個八千萬人口的國家,突然面臨到糧食絕收的危機,只要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全國性的失控與劫掠。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是最嚴謹且講究秩序的國家,因此當政府針對遠東和北美發生的核子戰爭採取最嚴格的應對措施時,民間固然有些反彈的聲音,但多數民意都明白──這是必要之惡。為了確保整個群體的生存,個人的自由與福祉必須有所限縮,但是從政府到民間,我們都有一個不可撼動的共識,那就是絕不重蹈納粹的覆轍。

    所以,我們首先對整個國家的民生物資和生產量能做總盤點,隨後以國家自戰後所存下來的龐大資產為擔保,將私人企業和民間所擁有的一切與基本維生相關的資源全都充公,再由政府根據本國的人口總數和年齡組成來統籌分配。我記得政府那時候是根據專家會議提出的末日發展模式,將物資統一分配的期限設定在十年,還參考我們綠色和平組織所提出的末日生存計畫,傾全國之力投入永續能源和溫室栽培等一系列研發和建造工程,目標是在現有物資消耗殆盡之前,能夠順利填補維生物資的缺口。如此一來,我們不僅避免了私有制可能造成的不均、浪費和搶奪問題,確保每一個國民維生的基本需求,還化解了國民對政府極端擴權的疑慮,因為我們的政府不只一切公開透明,而且徵集來的物資和產能,除了用在民生之外,不作他想。我們的軍隊規模和軍備數量依然維持核子大戰前的水準,甚至還將部分軍隊投入到末日維生設施的營造計畫中,並將這套適用於末日世界的生存機制和設備推廣到其他歐盟國家,實現了我們國家自二戰後所確立的國家方針──區域互助而非武力征服。」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帶著槍來運送物資呢?」寬宏沒有惡意,卻一針見血地提出他所看見的矛盾之處。

    「因為新納粹。」索菲亞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

    「新納粹?」寬宏明顯對這個詞彙感到非常陌生,其實就連「納粹」這個詞對他來說也是首次聽見。

    「他們是一群極端主義分子,始終忘不掉過去納粹黨在軍事上的成功,而不斷想方設法、試圖在民主化的德國境內重新召喚納粹的惡靈,蠱惑意志不夠堅定的國民放棄民主,轉而支持他們嚮往的極權統治。而在末日降臨德國造成民生、經濟巨大的傷害時,他們還在全國各地製造騷亂,甚至公然持械搶劫政府分配給民眾的物資車輛,試圖製造民間的恐慌,進而對政府的治理產生懷疑。當年的納粹黨就是利用社會極度的動盪,讓人民對溫和的民主政權失去信心,進而用民主的方式全力擁戴一個極權的政府上台,結果差一點讓德意志民族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既然新納粹這麼危險,為什麼你們的政府沒有把他們通通都抓起來呢?」寬宏聽到這裡,忍不住再次提出疑問。

    「那是因為……」

    索菲亞還來不及回答,坐在駕駛座的男子已經搶先一步答道:

    「因為我們終究是一個民主國家,任何人都有表達自己意見的自由。附帶一提,我叫漢斯,很高興認識你。」

    漢斯從後照鏡看了一眼寬宏,從他眼角的紋路可以看得出來,他是面帶微笑的沒錯。

    「漢斯說的對,新納粹黨的人只有一種情況會被警方拘捕,那就是他們當真持械襲擊物資車的時候。除此之外,他們都是享有我國憲法保障的自由公民,任何人都無權剝奪他們的權利。」

    「這樣聽起來,你們的憲法還真是寬容,連這樣的人都能得到法律的保障。」寬宏對於兩人的回答,也只能表達由衷的佩服。

    「我們的憲法保障的可不只有人而已喔。」漢斯一邊操控方向盤,一邊用同樣自豪的口氣補充道:「我們的憲法還把動物權和環境權也寫進去了,這也是為什麼在德國要推動動物保護和環境保育的行動都相對容易得多,而我國的綠黨也是全歐洲極少數在國會中佔有席次、在中央政府也有任職的政黨。所以我們德國直到今天才能重新抬頭挺胸對全世界說:我們已不再是世界和平的破壞者,而是和平與永續的開創者;我們不僅有意願、有能力,而且已經勇敢地肩負起對這個世界的責任。在經過這兩年的艱苦經營後,我相信德國也將成為新世界的領導者,而且我們用的不是武力、不是經濟,而是能夠向其他國家和人民提供必要協助的能力。誠如你此刻所見,我們已經找到並且具備在末日之後的世界繼續繁衍下去的科技與文明素養了。」

    不過是一段前往分部辦公室路上的閒聊,索菲亞和漢斯所說的內容卻已大大開拓了寬宏有限的認知,而其中最讓他眼睛一亮的莫過於:

    「請問……動物權和環境權是甚麼?」

    「你沒有聽過動物權和環境權嗎?」索菲亞難掩驚訝地反問道。

    「沒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所以才想知道得更多。」

    寬宏誠懇的求教,讓索菲亞頗感訝異。這或許是因為她長年在街頭對普羅大眾進行宣導時,像寬宏這種年紀的孩子,對遊戲角色的關心,遠大於動物權和環境權之類的議題。於是索菲亞和漢斯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和對方確認彼此的想法。然後,索菲亞面帶微笑地對寬宏說:

    「關於這個問題,就等你進到我們的辦公室之後,我再看圖說故事,一點一點地告訴你吧。現在,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麼登上希望號的?」

    寬宏的故事實在太過曲折離奇,以致於當他們抵達辦公室所在的大樓時,寬宏才只來得及說到在加拿大雁湖區所發生的事。

    「當資源極度匱乏的時候,必然會發生你剛才所說的悲劇,而那也正是我們國家這兩年來努力要避免的事。」索菲亞深表遺憾地回應道,同時也向寬宏預告:「接下來我們會先解決你的入境事宜,然後就能正式回答,你剛才所提出來的問題了。不過你可別忘囉,你的故事也還沒說完喔。」

    索菲亞領著寬宏下車後,寬宏首先看見的也是一棟被綠意包覆的玻璃帷幕大樓,在新穎、時尚且具流線感的透明外牆上,從屋頂、窗台、陽台到一樓大廳的裡裡外外包含四周的迴廊,全都被各色花草和樹木所包圍,仰望這棟富有層次且立體的綠色建築,寬宏簡直要誤以為它還能自主呼吸,甚至能伸出手腳,自在地在這座城市漫步,一如他曾經在《天空之城》裡看過的,與花、鳥作伴的生鏽機器人。

    寬宏跟隨著索菲亞和漢斯一路走進大廳,搭乘電梯直達七樓的辦公室。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寬宏立刻被無數張來自世界各地的微笑所震撼,而浮印在這無數張陌生人的笑臉之上的,則是一句用英文寫成的口號:

    「綠色和平,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索菲亞率先為所有人推開厚重的玻璃大門,並在寬宏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來時,溫柔地對他說:

    「寬宏,歡迎來到綠色和平。」

    一走進綠色和平的辦公室,寬宏首先感覺到的是一種明亮而寧靜的氛圍,固然其中有不少人正處於忙碌的狀態,但每個人都在被綠葉篩涼的陽光照耀下,動作輕盈而言語溫和地工作著,若要說有甚麼東西足以打破這裡安詳的氣氛,大概就只有偶爾響起便被快速接起的電話鈴聲了。

    而當寬宏跟在索菲亞的後頭往辦公室的深處走去時,整條明亮的中間走廊牆上,則掛著一連串有如小型展覽的各色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或搭船行駛在崩塌冰川的前方,或乘車視察森林大火的慘況,或從舊金山知名的紅色大橋懸掛「減少使用石化燃料」的巨型標語,而其中最讓寬宏印象深刻的照片是──兩名潛水員在海中一左一右拉起「拒絕魚翅」的布條,而在兩人的周圍則有成千上萬條的鯊魚正自在悠游。寬宏心想:這張照片一定是希望號上的夥伴共同拍攝的。

    寬宏跟隨索菲亞一同踏進了主任辦公室,索菲亞也將保羅託她轉達的話,如實地告訴主任,而那名態度溫和、目光卻精明幹練的辦公室主任,並未明確表示接納或拒絕,只是先沉默地注視著寬宏將近五分鐘,讓索菲亞都不禁感到有些失禮了,他才緩緩開口說道:

    「你……會說德語嗎?」

    寬宏從桌上的立牌得知眼前這名和保羅年紀相仿的男子姓名後,禮貌地回答道:

    「史陶芬伯格先生,我目前還沒學會,但若德文是幫助我學習更重要知識的途徑,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用最短的時間學起來的。」

    「那好,如果你打算在德國待超過三個月,那你非學起來不可。否則,我們的移民局將不得不把你遣返回國,你有聽清楚我說的話嗎?」

    「我聽懂了,先生。」

    「很好,」史陶芬伯格接著說道:「那既然保羅將你託付給我們,那我們也會假定你有長期居留的打算,因此等一下索菲亞會詢問你一些基本資料,好完成申請居留權的必要手續。我也相信,如果你真的有心來歐洲學習,那德國這個國家絕對值得你待三個月以上,而我們也會確保你這趟學習之旅至少能衣食、安全無虞。」

    這時,史陶芬伯格轉而對索菲亞說:

    「索菲亞,我記得你家還有空房沒錯吧?那接下來一直到這孩子有更好的歸屬之前,妳就先當他的扶助人吧。」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索菲亞竟然毫不遲疑,一口答應接下這份責任。

    「好吧,那剩下的事就交給妳了,你們兩個可以離開了。」

    索菲亞正要帶寬宏離開,但寬宏還是堅持向對方表達謝意:

    「謝謝你,史陶芬伯格先生。」

    史陶芬伯格的目光再次從桌上的公文移到寬宏身上,但是這一次他看著寬宏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善意。

    「叫我史帝夫就行了,歡迎來到德國,寬宏。」

    走出辦公室後,連索菲亞也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好像她剛才在裡面都沒有正常呼吸一樣。而索菲亞看到寬宏一臉困惑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著說:

    「不瞞你說,我每一次要跟主任談話都是這樣戰戰兢兢的,深怕自己又有哪裡沒做好,他就會用那雙嚴厲的眼睛看得你無地自容。虧你剛剛還能忍得住被他盯這麼久,換作是其他人不是被他嚇跑就是跟他吵起來囉!」

    看到索菲亞如此俏皮的一面,寬宏也忍不住笑了,還半開玩笑地說:

    「我剛才也在納悶這個人幹嘛一直看著我?是我臉上有長東西嗎?真奇怪。」

    兩個人相視而笑,隨後走進另一間會客室。索菲亞先引導他完成一系列申請居留的表單,然後才拿起房間內用來解說的手板向他說道:

    「關於你稍早前所提出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好好地回答你了。其實德國憲法中保障的動物權和環境權,也是我們綠色和平打從成立以來就一直在全世界努力倡導的新興價值。而在憲法的最高原則之下,我們組織又再細分成幾個關鍵指標,來讓我們所遊說的公司、社區或個人明白,他們已經達成哪些指標,又有那些地方有待努力。」

    而這時寬宏看見的依然是索菲亞手上那一張印有綠色和平字樣和大大的綠色地球的標誌,這似乎也足以暗示寬宏,綠色和平關懷的對象就是以整個世界為基礎,凡是和這個世界能否永續運行息息相關的問題,就是他們努力的目標。

    「而所謂的環境權,」索菲亞現在就像是在兒童閱覽室說故事給小朋友聽的大姊姊,一邊更換新的手板,一邊指著上頭的圖案和訊息,一字一句地解釋道:「它的意義就是:確保各種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穩定性,使其能順應著地球的演變而變遷,而非因為人為的干預而快速縮減或擴張。而確保生態系統的完整與穩定,造福的不僅是環境本身,更包含生存其中的所有動物、植物、微生物和人類自己。例如:保護巴西雨林,可以促使雨林吸附更多二氧化碳以抑制全球暖化的速度;觀測並預警南、北極冰川的變化,則能提醒人類暖化的惡化程度,以及當海平面上升時可能對沿海、低窪地區造成的危害。說到這裡,你應該可以理解,環境權是比甚麼人權、投票權或生命財產權更重要的問題了吧?所以確保這個世界上各樣的環境都能安全且穩定地保存下去的權利,就是我們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使命。」

    「我明白了,難怪希望號要一直在全球各地的海洋航行,原來他們就是要不斷監控海洋生態的運作狀況,確保人類的活動不會對她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寬宏舉一反三地回應道。

    「你說的沒錯,而且因為海洋是全球面積最大的生態系,而其中除了漁業資源之外,洋流的變化、海漂垃圾的數量、綠藻的增減等等,都是跟人類生存息息相關的要件,所以我們一定要隨時監控他們,並且在警訊出現時及早作出反應,確保問題不會持續惡化到影響全人類的生存和各物種的存續。」

    「我們居然可以監控整座海洋,人類的知識真的好驚人……」寬宏對於綠色和平與希望號所做的事,不禁讚嘆。「那動物權又是怎麼一回事呢?跟我想的一樣嗎?」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寬宏?」索菲亞並不急著解釋,反而更想知道這個孩子心中的想像是甚麼樣子。

    「馬克叔叔曾經跟我說過,他不知道要怎麼在奪走一個動物的性命時,又不讓牠感到痛苦。我當時就向他保證,我一定會找到讓這些動物不再痛苦的方法。所以,你們所說的動物權,是不是也包括讓這些動物不再承受非必要的痛苦呢?」

    「沒錯,而且我們在乎的更多!」索菲亞莫名雀躍地說:「我總算明白為何保羅船長非要把你帶來德國不可了,因為你居然可以在這個年紀就對動物的苦難感同身受,甚至願意付諸行動去尋找讓牠們不再痛苦的方法,這一點真的很了不起。不瞞你說,以前曾經就有美國的小孩問我說:『為什麼你們圖片上面的雞是兩隻腳呢?』我還反問他說:『那你認為雞應該幾隻腳才對?』他的答案居然是:『六隻!因為超市賣的雞腿都是六隻裝在一起的!』我真的不得不說,我們的文明發展得越先進,我們反而離這些我們每天在利用、食用的動物越來越遠,而且因為離得太遠了,以致於在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農場工業化』之後,對這些動物造成多大的痛苦。因此,我們的政府注意到了這一點,並且基於過往的歷史教訓,拒絕讓我國的國民因為無知而無感,因為無感而麻木,進而放任這些慘無人道的行為繼續發生。所以,我們定義的動物權是……」

    索菲亞話還沒說完,寬宏竟忍不住打斷她說:

    「那個歷史教訓是甚麼?」

    寬宏之所以急著追問,是因為在這段求知的過程中,他發現「歷史」是影響人類文明發展極為關鍵的一環,一如那本《拉美簡史》所帶給他的啟示:我們所學的歷史,會進一步形塑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集體記憶。

    「集中營。」索菲亞突然以非常嚴肅且沉痛的語調說道:「當年納粹黨為了整肅異己所設立的集中營,成為德國文明集體沉淪的象徵,而這個恥辱,已經加諸在我們身上整整一個世紀。」

    「請問……」寬宏知道現在不是再追問下去的時候,但是既然這件事對當今的德國人依然具有如此大的殺傷力,那寬宏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更透澈才行。「甚麼是集中營?」

    索菲亞聽到寬宏居然還想知道更多,不禁苦笑著說:

    「你先別急,至少現階段看來你應該還會在德國待上一陣子,我也會一點一點讓你知道,德國是如何度過那段慘淡的歲月,蛻變成今天歐盟的第一大國。現在,就先讓我回答完你一開始的問題,然後我也該回去工作囉。」

    「好的,那請妳繼續。」寬宏識趣地停止追問到底的作風,專心聆聽索菲亞接下來要說的重點。

    「回到剛才的話題,動物權簡單來說,就是我們認同每一種動物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應該具有以下三種自由──」索菲亞說到這裡,又換上另一個手板,上頭印的是一頭好奇的粉紅小豬用鼻子嗅聞鏡頭的照片,還附上了三點條目,由索菲亞接著將它朗讀出來:「第一、免於恐懼的自由;第二、擁有合理生存空間的自由;第三、表現出牠們自然習性的自由。而當今世界上不管是農場動物、同伴動物、功能動物還是實驗動物,我們都希望人類在善用牠們的同時,也能時時關注自己的飼育是否有符合以上三種自由,以確保我們的幸福與便利,不是建築在這些動物的痛苦之上,這就是動物權的核心價值。」

    聽到這裡,寬宏完全明白保羅那時所說的話了。歐洲真的在許多文明價值上領先全世界,而且他們想的遠比寬宏更多。而寬宏接下來更想知道的是──歐洲是否也當真做的比他所想的更多呢?

    但是首先,他必須先尊重索菲亞還另有其他工作要做,而他自己也必須暫時待在這裡,等待索菲亞進一步的安排。不過寬宏也不用擔心自己會無事可做,因為索菲亞不久之後又拿來一些有聲書和德語基礎教材,讓寬宏可以善用時間學習在異地生活最重要的──語言。寬宏一邊模仿德語艱澀的發音,一邊仰望著落地窗外大片的綠意與藍天,他已確定,這裡就是神為他安排的應許之地,而他心中人造天堂的藍圖,終於浮現出清晰的輪廓了。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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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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