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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下)
2014/08/19 22:44:53瀏覽180|回應1|推薦0

5.

    在目擊了整個過程之後,我帶著沉重的心情,進到公司。我不發一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還沒能從剛剛的震撼中抽離出來,但是經理的秘書卻已經出現在我的面前。

    「經理有事找你,你最好把你的記事本也帶上。」

她說完之後,逕自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我不能提問也無法拒絕,只能按照她所傳達的命令,拿著記事本,起身往經理室的方向走去。

我輕輕地敲了門,等候經理的傳喚。

    「請進。」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小心翼翼地探問。

「沒什麼,」他從房間的另一端起身向我走來,「關於上次要你幫我處理的事情,你幹得很好,我想要在這裡跟你說聲謝謝,但是……」

「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倒也不是有什麼問題,只是合約簽訂之後,上層卻發現其中的部分條款有損我們公司的利益,就在股東會議上提出來討論了,而最後的決議,是要放棄我們已經談妥也簽了約的客戶,另外再找一家對我們更有利的企業來合作。」

「經理的意思是,我那次的努力完全白費了?但是我完全照您的意思去辦了呀?合約的內容……那怎麼可能會有問題呢?」

「我剛剛說了,這是公司高層和股東們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呀。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沒錯,不過你放心,你的辛苦我知道,等明年的人事會議,我一定幫你多說幾句好話的。我現在還可以偷偷告訴你,上面的人很看好我們這個部門,因為公司去年度最賺錢的部門就屬我們了,而我正打算向他們推薦你來當我副手,告訴他們我的部門之所以能興旺,是因為有你的幫忙呀!」

    我心裡還想再抗爭些什麼,但是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那麼,在你進駐新的辦公室之前,我希望把這次股東們選定的新合作夥伴再交給你去談如何?唉呀,誰叫你是我們部門裡交際手腕最好的一個,不找你找誰呢?不過,為了補償你上一回的辛苦,只要這次的事情能談妥,我馬上幫你加薪百分之十,怎麼樣?」

    又是同樣的手法,同樣的誘因,不管是上次的原料商,還是更早以前我極力爭取到的外商公司,我一直都是隻聽話稱職的看門狗,被眼前這個猥瑣的人,用無形的鐵鍊勒緊了脖子,玩弄於鼓掌間。但是即便如此,我卻仍然不斷地妥協、聽命行事,為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執行上面交代的任務,一次又一次地出賣自己。

    「只要你答應了,我們就可以開始討論之後合作的細節了,怎麼樣?我未來的副手?」他興高采烈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往高級沙發的方向拽去。

    「我想我可以勝任的。」我說。

又一次的出賣,也只有眼前這張令人作嘔的嘴臉,會高聲地讚揚我的睿智。

   

我一直加班到深夜才離開辦公室,搭電梯到B1,走到停車的地方,我打開車門,進到車廂裡頭──進到一個空氣和聲音都凝結抽離的封閉空間裡。冷氣的餘溫還在。我並不急著發動車子,在深夜無人的地下室停車場,一輛未發動的車子裡,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孤獨時刻。我盡情地享受著,讓自己暫時忘記現在的處境和未來的茫然,我的腦海隨意掠過或停留了一些片段:那是企管系的畢業證書、父親結實有力的巴掌聲、五顏六色的嘔吐物、薪水袋還有嶄新的月曆;這是麗宮酒店、斟滿的酒杯、美艷的女主人、白皙的大腿、瞪大的雙眼、小男孩顫抖的肩膀和又小又髒的塑膠袋……。耳邊漸漸響起今天早上聽到的啜泣聲、給愛莉絲、機器的運轉聲和填充物因為擠壓而爆裂的聲音,它們逐漸混合、開始分配高低音和出場的順序、時而獨奏、時而奏鳴、時而交織奏響,不斷地撃打我的耳膜、壓迫我的呼吸,悍然地奪走了我僅有的孤絕與寧靜;它們是如此地霸道,全然由不得我封閉、超脫或者永遠地驅逐。我奮力睜開雙眼,聲音和畫面頓時消失無蹤,我搓揉著兩邊的太陽穴,一圈又一圈,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深吸再吐氣,試著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緩和下來,然後再度閉上眼睛,祈求在驅離了所有的畫面和聲響之後,我還能夠找回最廉價的平靜。

在緊閉的眼皮底下,令人放鬆的幽暗卻逐漸被打散,黑暗開始稀釋、分解,而在它的背後卻隱隱透出了光,慢慢凝聚成形,剎那幻化成了一張畢業證書、兩顆眼珠、一本記事本、一包塑膠袋、一個大箱子和無數個堆疊的空酒瓶;爭吵、辱罵、歌聲、旋律、機械運轉、尖叫和哭鬧……畫面、聲音又再次出現,穿刺、衝擊我早已衰弱的感官和神經,思緒與記憶交錯熔融──我看見嘈雜的包廂疊在散亂的桌上而電話響起;扭曲的微笑和口紅和憂鬱的雙眼是相同的色調,活蹦亂跳的箱子爆裂成碎片埋進空曠的河谷插滿一根根小小的白色十字架──我已經無法再用更多的壓抑和遺忘來延緩我的痛苦,我迫切需要一個可以讓我喘息的地方、一個讓我安定的旋律、一種我失去已久的狀態、一段純粹無聲的空白。

我被迫棄守這裡,迅速發動引擎一陣劇烈的震動從腳底傳來,車燈在前方投射出刺眼的光線因此遮蔽了方向,輪胎轉動在空曠的停車場裡和水泥地相互叫囂,加速爬上斜坡我奮力衝向前方的幽冥出口,我加速、再加速。

 

6.

「我要帶妳去一個地方。」我說。

車子行駛在人車稀少的道路上,昏黃的路燈成排展現著秩序與僵硬,和前方無限延伸的白色分隔線,兩者相互呼應著。這是一個理應靜止的空間,只有隨著油門的收放而起伏的引擎聲點綴其中,才提醒了我現在其實還不到游離的時刻──因為混沌未明的思緒,在重返之前必須先行收攏,鋪平。

「你怎麼了?這麼晚找我出來,又一句話都不說?」她開了口。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很想看到妳……我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妳先別多問,等一下妳就知道了。」我依舊直視著前方的道路。

「好吧,不過到了之後,你可得好好給我解釋清楚才行喔。」

「我會的。」

不只是對妳,也是對我自己。

車子在市郊的一座公園旁邊停下,我幫她打開車門,牽起她的手。

「那一棟大樓,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我說,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棟建築物。

看著這片曾經熟悉的地方,我慢慢勾起了許多沉潛在記憶深處的東西,而記憶底層的那一層薄膜,已經被深夜的涼意給凝凍住,開始脫落。輕輕地,好像在撕著一條褐色的傷疤。

「我發現你的眼神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她握住了我的手,「我可以看見,在這裡面充滿了不一樣的光芒,不管你等一下要跟我說什麼,我都會認真地聽的。」她笑著說。

我們靜靜地往公園的深處走去。夏天已經離開了,在昏黃的燈光下,樹葉和草地更顯得衰敗。繞過整排常綠的灌木叢,上前迎接我們的是一棵略顯矮小的柳樹,而旁邊就是河岸了。我指著眼前的那棵柳樹底下,一塊任由細長的葉子終年撫摩的地方。

「我把我想要永遠遺忘的感覺和記憶,埋在那裡。」我說。

我走過去坐了下來,用手輕拂過眼前這片平坦的草地。

「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你曾經問過我,是什麼原因,讓我對一切事物都雲淡風輕地看待?」

「我記得呀,只是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她假裝生氣地向我皺了皺眉。

「我是忘記了沒錯,就像我也忘記了這個地方一樣,只是現在我卻突然想起來了。」

「跟你說一件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好嗎?」我問。

「你說吧,我在這裡。」

她給了我一抹淺淺的微笑。

「那是在我國小五年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每天上下課都會經過這座公園,和我的同學在這裡玩捉迷藏,或是跳進河裡游上一整個下午。我記不得是哪一天的午後了,當我一個人走回家的時候,卻在那裡發現一盒紙箱,它就放在垃圾桶的旁邊,箱子是半開著的。那個時候的我非常好奇,便走了過去,想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我看見那裡面好像放著一些黑黑的東西,等我蹲下來細看的時候才發現,那其實是三隻好小好小的狗狗,而其中的兩隻看起來已經死掉很久了,小小的身體,就這樣躺在裡面,只剩下一隻還在辛苦地和死神搏鬥著,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

「那時候的我真的嚇呆了,但是心裡卻也湧起一股更強烈的喜悅,因為有一隻小狗還活著呀!我一時顧不得其他兩隻了,我把還活著的那隻從箱子裡抱出來,包在我的外套裡,然後飛奔回家。我想盡辦法想把牠弄活,妳能想像一個才國小的小男生,會用什麼方法來救活一隻小狗嗎?我先是把檯燈當成保溫燈,然後又拿了溫牛奶餵牠,再用濕毛巾把牠沾到糞便和尿液的毛給擦乾淨,後來,妳一定猜不到,因為連我也沒想到,到了晚上的時候,她竟然就可以站起來了,而且不僅站起來了,牠還很有活力地和我的手指頭玩起摔角遊戲呢!一直到要睡覺的時候,我把牠抱到我的床上去,就放在我的枕頭旁邊,檯燈依舊開著,好像深怕他會因為晚上太冷而著涼似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就這樣一起蓋上棉被,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到了隔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牠還躺在原地,好像整個晚上都沒有移動過的樣子。我還以為,牠只是因為太虛弱了,所以睡的很沉、很沉,可是當我摸牠的時候才發現,牠早就已經死掉了,全身冰冷、僵硬的死掉了,和我一開始看到的那兩隻狗一樣了……」

我感覺自己的情緒漸漸失去控制,所有的悲傷、抑鬱、憤怒和徬徨都交織成一張黏稠的蛛網,緊緊纏繞著我過去的記憶,錯縱的細線一絲一痕都嵌進了肉裡。

「我已經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好嗎?把牠們忘掉了好不好?」

「不可能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停止了,牠們也不會放過我的,牠們會在我生命的每個段落裡出現,就看我有沒有注意到牠們,而我注意到了,我想起來了,我也被隨之而來的罪惡感給撕成碎片了!請讓我說下去好嗎?我必須把它說出來,我不能再逃了,我已經錯過了、軟弱了、放棄了!現在我一定得說出來才行,我只能這麼做了、只能這麼做了!」

我跌坐在地上,手指碰觸到柳樹粗糙的根部。我知道牠現在一定在下面仔細地聽著。

「當我確定牠已經死掉以後,我把牠放進了一個紙盒裡,小心翼翼的包好,帶到這個公園來,沒錯,就是在這個公園裡面,在這棵柳樹的底下,然後……但是我現在卻連他媽的到底埋在哪裡都不記得了!」我狂暴地拉扯地上的雜草,用力扭轉再扯碎,「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唯一明白的就是牠死了、死了、死了!就這樣躺在我的旁邊,無聲無息的死去,我甚至還來不及跟牠說聲再見,說不定我還正做著什麼美夢卻不知道牠就在我的身邊絕望地呼出最後一口氣……我所有的努力都失去意義,一切都成了徒勞,我多管閒事地把牠從牠的兄弟們身邊給帶走,卻沒辦法讓牠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牠還是一樣悲慘的死掉了,和牠的兄弟們同樣無聲無息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再屈辱卑微地消失,比一片落葉還不如,比一袋垃圾還惹人嫌惡!那我為什麼還要把牠抱出那個箱子?讓牠跟著其他兩隻一起在箱子裡慢慢腐爛然後發出惡臭,或是丟進垃圾車裡壓得稀爛不是更乾脆嗎!」

「不是的,不是的!我求你不要再說了好嗎?」她痛苦地哀求著。

「而我自己呢?我又是為了什麼而活到現在?我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比沾了糞便和尿液的屍體好到哪去、也並不比牠們高貴到哪去是吧?是呀,就像攤爛泥一樣的活著,這就是我現在的樣子啊,但是對於這樣的自己,我其實並不感到有什麼好可悲的,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憐憫包括我自己的,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什麼?我永遠不可能原諒的是什麼?是那一個一個的生命啊!才剛接觸到這個世界、還沒能認識這個世界的四隻小生命啊!牠們應該是要充滿生命力的,應該是要被人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的,但是這個世界是怎麼對待牠們的?這個世界又是怎麼對待我的?它把牠們變成一具具僵硬並且發出惡臭的屍體,也把我變成了一具行屍走……」她突然摀住了我的嘴巴,用她纖細的手臂把我緊緊抱住,我才驚覺,她的身體也在不停地顫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請聽我說親愛的……」她的臉埋進了我的胸膛,「我很高興你對我說出了你心中封存已久的祕密,但不要,請不要是用這樣的方式好嗎?我不願一字一句聽到耳裡的是你憤怒的控訴,是你對自己再一次殘忍的撕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相信,這也一定不會是你想要的對吧?

「請聽我說,親愛的……當我們一路從童年直到成年,我們一定會遇見生命中總總令人悲傷的事物,而不管我們是否願意。它們或許是真實地發生在你身上,或是像我現在這樣聽你說著過去的真實,感受你巨大的痛苦……但無論是哪一種情形,表現在什麼樣的事物上,我們都不能,也不該讓自己沉溺、習慣甚至麻木才對。我想說的是,你的所作所為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恰恰相反地,你應該為自己小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勇敢和善良而喝采不是嗎?那是因為你珍惜一個生命才這麼做的不是嗎?那時候的你珍惜著那隻奄奄一息的小狗,而牠也確實感覺到你了,所以燃燒了牠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絲靈動來回應了你不是嗎?那就像你曾經撫摸過我的臉頰,而我現在多想要緊緊地擁抱你一樣,這才是我們生命的全部價值不是嗎?我們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上,品嘗所有的喜怒哀樂,不也是為了要證明,我們可以在經歷過一切的磨練之後依然微笑不是嗎?志城,你可以明白我說的話嗎?你不是冷漠無情的,你只是被傷得太深太深了……」

她緊緊地抱住我,我知道她的淚水早已潰堤,在我的身上留下一灘灘深色的痕跡。我慢慢地鬆開握緊的拳頭和僵硬的身體,該是時候換我用全部的柔軟來包覆她的悲傷了。

我慢慢聽見了柳樹散逸在風中的澄靜,微汗的臉頰,也感覺到暮夏夜半的涼意。

「你看,」她說,「這裡的草特別地綠,會不會牠就睡在這裡呢?」

    「我想,無論如何,牠都已經自由了。」我輕聲地說。

 

7.

黑夜已經過去,疲憊不堪的大人,拖著步伐走回那棟七層樓高的公寓。只是在上樓之前,他突然想到公寓後面的小公園裡走走,想看看花圃裡滿溢的醡醬草、灰色的溜滑梯和紅色鋼條交錯構成的小型立方體遊樂場。現在是早上七點,陽光慢慢變得刺眼。

繞過門口的欄杆,他看見了一個小孩,正在那裡彎著腰、低著頭,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不時蹲下來撿起一個個黑色的東西。他走了過去,小孩注意到他,而他也認出了那個小孩。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你看!」小孩把手裡捧著的東西舉得高高的,想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這些東西好漂亮喔!我昨天看到其他人在撿這個東西來玩,但是常常一不小心就把它壓碎了,我覺得好可惜喔,所以才趁著早上他們都還沒起來的時候,先把它們統統都撿起來,再把它們藏在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喔。」小孩的眼睛帶著笑意,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他的手裡真的是一個個無價的寶貝。

「那你知道它們是什麼東西嗎?」他又問。

「我忘記了耶,我只知道它們看起來好漂亮而已呀。」小孩的笑容十分燦爛。

對於孩子的天真與健忘,他感到有些好笑,只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在笑眼前這個傻氣的孩子呢?還是年逾三十的自己。

「那我偷偷告訴你喔,」他沉吟了一會兒,「其實它們都是一顆一顆的種子,只要你把它們埋到土裡面,小心地照顧它們,那麼等到明年夏天的時候,它們就會從土裡面爬出來,再飛回到樹上去囉。」他不知道爲什麼,竟然說出這麼一個可笑的謊言……也許只是想要逗逗那個孩子吧。

「真的嗎?那我要怎麼做才行?你來幫我好不好?」小孩的聲音充滿了雀躍。

他沒有想到,他竟然當真了。

「可是,我好像記得我的同學們跟我說,這些好像是已經死掉的蟬,它們只能夠活一下下,然後就會從樹上掉下來了,那它們怎麼可能會再活過來呀?」

「不用管他們說了什麼,只要你相信它們可以活過來,它們就一定會活過來!」他看著小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他們會這麼說,是因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們才不像你一樣,知道要好好愛惜這些種子。他們並不知道,這些小東西總有一天會再活過來,它們的翅膀會變得又薄又透明,空空的外殼也會重新填得飽飽的,等到夏天來的時候,它們就會叫得比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還要大聲的!」

他沒有想到,他也當真了。

「而且我們要埋得越深越好,還要小心不要碰傷它們了,不然如果腳或是翅膀掉了的話,它們就沒辦法再爬出來,也沒辦法飛到樹上去了喔。」他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似乎在努力讓這個謊言,變成童話。

   「那我們趕快把它們埋起來,這樣它們就可以早一點出來啦!快點、快點嘛!」

小孩興奮的拉著大人的手,半拖半拉地跑到公園中間的一棵大樹底下。

「我們把它們埋在這裡好不好?這裡的土很軟,可以挖得很深,而且這些小草都可以保護它們喔!」小孩的手指著鋪滿醡醬草的花圃,興高采烈地說著。

大人看著眼前這一片醡醬草,再看看那個孩子,心裡頭突然有種契合的感覺。

    「當然好囉,你還真是聰明呢。」

大人緩緩地蹲了下來,動作有些遲鈍,也許是想起了什麼,又或者只是因為整晚沒睡,所以有些使不上力了吧。

「你先捧著這些種子,要小心不要讓它們掉下來了。」

大人的手掌托住小孩的手掌,小孩的手掌心裡,則靜靜地躺著五、六個深褐色的蟬螁。

    「叔叔,你覺得我可以看到它們從土裡爬出來的樣子嗎?」

    「當然可以呀,只要你願意耐心地等待,耐心地等待……」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挖起一把深色且微潤的土壤。

大人仰起頭來,望見早晨的陽光灑在孩子的身上,稚嫩的臉龐鑲上了金黃色的邊框。兩個人都露出了微笑。

「我們一定都能夠看到的。」他說。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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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香媜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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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20 12:57

前後故事內容不太連貫,重點不一致,有點難懂你這篇小說的集焦點。

甘弟(glenchiou) 於 2014-08-21 08:05 回覆:

感覺如果說了便成閱讀的鎖鍊,

「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種哈姆雷特。」

我更樂於接受妳的負評,

但是我什麼都不解釋。

我只會跟妳說:

〈埋葬〉都是我童年的一部分,

已死的和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