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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7 09:36:55瀏覽255|回應0|推薦1 | |
橫亙在他們眼前的蛾摩拉,是加拿大有名的移民城市──溫哥華。自90年代初中國改革開放以來,大量的華人移民分批移入這氣候宜人又對移民友善的宜居城市,以致於當這七人踏入城市時,幾乎被琳瑯滿目的漢字招牌給混淆,誤以為自己已飄洋過海來到中國的第一線城市。 許久未進入大城市的一行人,首先看到的竟有如核災過後的舊金山,同樣破敗荒涼,罕無人跡。唯一的差別只有舊金山幾乎被夷為平地,而溫哥華依然充滿了氣派的高樓和時尚的購物街,但是如今的人們已經明白,在末日之下,所謂的時尚已不只是奢侈,更是全然無用的累贅。其中最令人咋舌的,當屬一家養生精品店櫥窗前擺放的一座黃金按摩椅,店裡早已空無一人,但毫不設防的店面連同這座黃金按摩椅竟然完全沒有遭竊,所有的高檔商品全都原封不動地安放在展示櫃架上,由此更可看出,整座城市已經連最底層的市民都明白,這場人造的末日將會無比的漫長,而末日之後的世界,所謂的黃金與精品,都已一無是處。 而他們此刻最要緊的,是食物、飲水和安穩的避難所。但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城市裡,他們完全不能掉以輕心,現在這七個人的手上只有三把槍,分別由詹姆斯、羅賓遜和湯姆持有,並且由詹姆斯領頭,羅賓遜殿後,湯姆則在隊伍中央隨時保持警覺。一行七人持續往市區中心走去。弔詭的是,本該車水馬龍的市區街道上,竟然遲遲沒看見人、車的蹤影,但是他們同時卻又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窺視著他們,這令人發毛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他們發現第一家便利商店時,才被短暫的喜悅與期待給沖淡。但從破碎的玻璃門闖入的一行人立刻發現,除了搬不走的貨架和無用的雜誌、文具之外,所有能夠被人吃下肚的東西都沒了,正如同羅賓遜前些日子在超市目睹的景象。沒想到就在他們一行人準備離開時,店鋪的深處竟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們在找食物嗎?」 羅賓遜第一個反應是立刻舉槍瞄準聲音的來處,但是在那看似庫房的半開房門後面,是一片無光的黑暗。 「是誰?是誰在裡面?」詹姆斯立刻折返回來,舉槍追問道。 「如果你們想要食物,就先把槍放下。」對方依然語調平靜地說,卻遲遲沒有現身。 目前看來,對方似乎沒有敵意,於是羅賓遜和詹姆斯互看一眼之後,便和身後的湯姆一起把槍放下。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尋找食物和飲水,請問你可以幫助我們嗎?」羅賓遜代表眾人上前交涉。 「謝謝,我同樣沒有惡意,只是想幫忙。但是……你們可以保證,只取走你們現在所需要的就好了嗎?」 對方的慷慨,讓羅賓遜有些驚訝,於是他先回頭向大家確認能否遵守之後,隨即回答: 「我們非常感謝你的無私給予,也能保證絕對不會取超過我們所需的東西。」 又沉默了片刻之後,那扇門後才終於點亮了起來,在強烈反差的白光中走出了一個身穿白襯衫、牛仔褲的中年男子,在白光的映照下顯得高大壯碩,而五官仍是一片陰暗,只見他站在白光中向眾人說道: 「我相信你們,進來吧。」 男子轉身走回房內,將門完全打開。羅賓遜領著眾人,也先後走進了庫房,他們這時才終於看清這名男子的真面目,竟是一名斯文且和善的白人男子,只見他削瘦的臉龐上,清楚可見和外頭那些凌亂傾倒的貨架遙相呼應的擦傷與瘀痕。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牽著寬宏走進來的秀慈,看著陌生男子的眼睛,真誠地說。 「這沒甚麼,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男子接著彎下腰來對寬宏說:「小弟弟,你應該餓壞了吧?只要你吃得完,這裡貨架上所有的東西都隨便你吃好不好?」 「謝謝叔叔!」寬宏非常高興,而那名男子也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這時眾人才開始環顧這不到八坪的庫房內所有的陳設,這裡除了角落的一組辦公桌椅之外,其他四面都是頂到天花板的貨架,堆疊著各種尺寸的紙箱和封膜的成批飲料罐。 「大家也不用客氣了,想吃甚麼就直接拿吧。」那名男子還半開玩笑地補了一句:「也不用付錢給我了,因為現在錢已經沒有意義了。」 眾人這才由羅賓遜和詹姆斯協助將貨架上的餅乾和罐頭搬下來,再一一分發給大家。他們一邊心懷感激地吃著,一邊觀察著站在門邊的那名男子,只見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悠閒地靠在牆邊,看著這群老弱婦孺大口吃著他珍貴的物資,光是這一點,就讓眾人的心中充滿了困惑,甚至開始感到不安──他是不是另有企圖? 「怎麼了嗎?我臉上有東西嗎?」那名男子面對眾人不時打量的目光,終於忍不住問道。 「沒有,只是還沒請教,該如何稱呼你呢?」羅賓遜一樣代表眾人與他對談。 「叫我羅伯特就行了,這間店是我開的沒錯,所以你們不用擔心,盡量吃吧,如果只是請你們吃一餐,是吃不倒我的,只是很不好意思,現在能夠招待你們的就只剩這些餅乾、罐頭了。」 「這倒不是問題,這些食物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已經是山珍海味了,只是我們不免擔心,現在時局如此險惡,連我們都要時時帶著槍保護自己了,而你在店面被洗劫一空之後,不僅沒有把我們趕走,反而還如此大方的邀請我們享用你所剩不多的食物,如此的慷慨無私,實在超出我們的理解了。」羅賓遜說到這裡,眾人全都張大了眼睛,洗耳恭聽羅伯特接下來的答覆。 「你說的有道理,我的店才剛被洗劫過一輪,照理說不應該再無償招待你們才對……」羅伯特說到這裡,眾人不由得心頭一緊,深怕他會說出甚麼可怕的陰謀,沒想到他只是一派輕鬆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因為當我懷著滿腔的怒火清點自己的店裡還剩下些甚麼的時候,卻看到你們這一行人走進我的店裡,你們固然跟那些強盜一樣帶著槍,但是那些強盜可不像你們這樣攜家帶眷地來搶劫,也因為你們之中竟然還有女人、老人跟小孩,我才能立刻斷定,你們只是一群餓得發慌的落難家庭……」 這時羅伯特突然好奇地反問道: 「對了,你們這是三代同堂一起逃難到這裡嗎?因為你們這組合還真是怪異呀。」 「這……說來話長了。」羅賓遜忍不住苦笑。 「沒關係,我想照你們這飢餓的程度,應該還會再吃上好一陣子,反正我的店也沒辦法再營業了,現在正閒得發慌,就換你們來跟我說說你們的遭遇吧。我的部分就像我剛才所說的,我相信你們只是一群可憐的落難者,而身為一間便利商店的老闆,提供你們簡單卻及時的一頓午餐,是我能力可及的事,就只是這樣而已,你們就不要再一副我會在裡面下毒殺害你們的樣子看著我了。好啦,接下來換你們說了。」 聽到羅伯特如此直言不諱,還能跟他們開個小玩笑,眾人飢餓又緊張的腸胃才終於舒緩,得以敞開胸懷盡情吃喝了。至於說故事的責任,一樣交給思緒、條理最清晰的羅賓遜來負責,而羅賓遜鉅細靡遺的描述,也讓羅伯特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拍案叫絕。等到故事說完時,大家也都飽餐了一頓,又有力氣再上路了,而且──沒有任何人私自夾帶食物。他們全都信守承諾,只帶走一肚子的食物和對彼此的尊敬,走出這家商店。 臨走前,羅伯特也不忘向他們說明這座城市的現況: 「現在全世界因為氣候異象而糧食短缺,導致許多商品不是停產就是被民眾搶奪一空,在這種情況下,也沒人敢再發甚麼災難財了,大家都是有甚麼就攢在手裡,因為錢已經不重要了,維生的物資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現在不管是工廠、賣場還是商店都是空蕩蕩的,只有私家的冰箱、櫥櫃裡還有吃的,而每個人也都退回到自己的家裡,拿刀、拿槍來死死守住自己僅有的物資,所以如你們所見,警察也不見了,公家機關也不開門了,更別說是那些廣大的公司行號,現在錢已經沒有用了,當然也就沒有人再出門賺錢了。要是你們接下來還有碰到活人在路上走,那多半就是家中的存糧吃完了,才不得不出門碰碰運氣的可憐蟲。願主保佑你們,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但是當他們一行人繼續往市中心走時,偶然回頭想再看一眼羅伯特的寬宏,卻發現那裏竟成了一排空屋,原本掛設的商店招牌和碎裂的落地窗玻璃不知何時全消失不見,只留下一整排樣式相同的灰暗空洞的平房。 「媽媽、媽媽!妳看!」驚嚇莫名的寬宏立刻指向羅伯特前一刻還站著的地方大喊道。 眾人先後回頭,也共同見證了寬宏所見的不是幻覺。 「那間店……怎麼不見了?」詹姆斯無比驚訝地說。 那間店,那個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一行人腹中的飽足和口中的滋味卻千真萬確。 「我原本還以為我們當真在蛾摩拉遇見了唯一一位義人彼得,現在看來,我們遇見的可能是……神派來的天使。」羅賓遜忍不住讚嘆自己親身經歷的神蹟。 因此,羅伯特最後跟他們說的話,也就如同神諭一般,牢牢銘刻在他們的心中。也就是說,在神出於偶然或憐憫地施予了一次神蹟之後,接下來他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勇敢舉起槍,跟那些同樣拿刀、拿槍捍衛生存物資的個人或家庭奮戰了。 「寬宏,接下來的場面,恐怕就不會像剛才那般溫馨感人了。」羅賓遜難掩憂心地向身旁的寬宏說道。 神說的話,神必應驗,而與此同時,也是神對人的信仰施行考驗的時候。寬宏曾經說過,要在城市之中堅定履行神的做法,但是此時此刻,他們手中並無足以獎賞義人的東西,而牢牢掌握在他們手中的也不是震懾萬物的天火,而是區區三把老舊不堪的來福槍。頭頂依舊是無邊的陰霾和苦雨,而眼前仍是無盡的荊棘與飄泊。 身為一個外來者,他們首先必須找到一個足以讓七個人棲身與保守的避難所。但是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裡,每一棟房子都是有主人的,每一塊土地也都是有地主的,他們想留在城市中,勢必得徵求這些人的同意,而搶奪則是最後的手段。四顧茫然的一行人繼續前行,而一路上真如羅伯特所說,路上看不到一個活人,但是卻感覺得到活人的氣息,而沿路的屋舍高樓全都門窗緊閉,偶爾會閃過一張人臉,用恐懼和提防的眼神窺探在人行道上徬徨的他們。寬敞的大道上也不見任何來往的車輛,就連盡忠職守的交通號誌也熄滅了,整條街道上沒有人聲、沒有音樂,連喧嘩的飛鳥也沒有,秀慈沒有想到,上一次走過的城市,是被核彈夷平的廢墟,而此刻走過的城市,卻是因為天候的異象依然持續,而自行封印成另一座功能完好的鬼城。 在極度壓抑的死寂中走了許久的七個人,終於在某處住宅區中聽見了些微的騷動,隨後竟爆出一聲淒厲的呼喊: 「不要!你們不能這樣!」 那是一個女人的叫聲,打頭陣的詹姆斯立刻領著其他人趕了過去,赫然看見有三名壯漢正在聯手打劫一戶民宅,而遭逢惡煞的那名婦女正與他們拉拉扯扯,哭求他們不要將家中僅有的物資搜刮殆盡。 在確認對方只有三個人之後,詹姆斯首先讓婦孺留在安全的地方,然後跟兩位老人家──羅賓遜和湯姆──說明他的計畫: 「那三個人目前還沒發現我們,我們可以趁那個女人還拖住他們的時候,從三個方向包夾他們。你們兩個槍法不準沒關係,但是一定要對他們開槍,再由我來把他們一個一個收拾掉,這樣明白了嗎?」 兩個老人固然驚恐莫名,但是他們都知道,寬宏正注視著他們,也正在跟他們學習,所以就算他們壓根沒有這種勇氣跟那三個強盜對決,他們也要拚了這條老命把僅有的勇氣全部擠出來,於是一場硬仗就此展開。詹姆斯首先等兩個笨拙的老人朝兩旁住宅的圍籬散開,自己則留在能清楚看見三名強盜位置的斜對面民宅院子裡。這時一名強盜先坐上駕駛座,等另外兩名同夥將搜刮來的戰利品扔進吉普車後座和後車廂裡面,而那名無助的婦人只能跪地痛哭,眼睜睜看著家中僅有的物資被人蠻橫奪去。這時詹姆斯看見兩名老人已經散得夠開之後,便大聲喊道: 「就是現在!開槍!」 兩名老人先是一愣,但依然很服從地從圍籬後方舉起槍,朝著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強盜開槍,兩名放東西的強盜立刻抱頭狼狽想逃上車,但詹姆斯一個起身瞄準,便當場擊斃了正想開動車子的強盜,兩名逃進後座的強盜發現同伴被射殺,一人憤而下車想將駕駛座的屍體拖下來,另一人則從後座車窗拿出手槍朝羅賓遜還擊,羅賓遜立刻臥倒在地,驚恐抱頭不敢起身。而湯姆則意外射中了正想進去駕駛座的強盜,而詹姆斯也在這時瞄準了他,再次將強盜擊斃在駕駛座上。眼看兩名同伴都已慘死,後座那名強盜終於決定丟掉手中的槍,高聲喊道: 「別開槍!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了!」 湯姆和詹姆斯這才停止射擊,從各自的隱蔽處走了出來,而羅賓遜聽到強盜的求饒聲,也才敢爬起來確認狀況。只見詹姆斯舉槍走向已高舉雙手跪在地上的的最後一名強盜,轉頭詢問躲在家門後面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婦女說: 「女士,請問妳有繩子可以借我嗎?」 那名婦女終於回過神來,立刻回屋內拿來兒子的童軍繩交給詹姆斯,讓他將眼前這名強盜的雙手牢牢綑綁起來。一場槍戰終於結束,那名婦女含著眼淚不停對眼前挺身而出的三人連連稱謝,那四名躲在安全地帶觀戰的婦孺這時也走上前來,向三位勇者表達敬意。這時,他們也聽見,在他們的附近逐漸響起一個聲音,不是前來控制現場的警察鳴笛開道,而是在周圍目睹了一切的普通住戶,紛紛打開窗戶、走出家門,向這群外地人的義行報以熱烈的掌聲。 「謝謝!謝謝各位!我們只是做我們應該做的。」詹姆斯一手持槍,一手向周圍的市民們一一回禮致意。 這時,那名受益最大的婦人也上前客氣地問道: 「請問,我能不能邀請你們來我家坐坐、喝杯茶,讓我答謝你們呢?」 「我很樂意。」詹姆斯轉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名年約四十的婦人,接著問道:「可是,這個搶匪該怎麼處理呢?可以找警察來把他帶走嗎?」 「如果有警察的話,這些人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婦人面有難色地說:「自從天候的異象持續超過三個月後,全世界都開始陷入了糧食危機,連帶導致許多城市的基本運作也跟著停擺,公車不開、警察罷工,現在連電力公司也歇業了,只剩下自來水公司的員工基於自己也必須喝水的考量,勉強還維持基本的配水工作,否則我們這些明明活在現代城市的居民,就連一口水都喝不到了。」 詹姆斯等人非常驚訝,婦人所說的情況,竟然跟不久前憑空消失的羅伯特說的幾乎一樣。既然如此,眼前這名窮凶極惡的罪人,就只能由他們來處置了。 「這樣的話,我們就只能自己決定該拿他怎麼辦了。」詹姆斯拿著槍,看向那名趴伏在地的罪人。 「求求你們!饒了我一命吧!我們只是需要一點食物活下去,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啊!」罪人哀求道。 「沒有傷害任何人?」婦人看著他非常氣憤地說:「你知道你們拿走那些物資,就是把我跟我的孩子逼上絕路你知道嗎?」 「說到這個,我們先幫忙把被搶走的物資搬回去吧,大家一起來幫忙。」詹姆斯找來其他人,一起把後車廂和後座給打開。 於是七個人先後上前來協助搬回物資,而前座和地上的兩具屍體,則暫時不知該如何處理。 「哥哥?我們就這樣把他們丟著不管嗎?」寬宏站在兩具屍體旁邊,於心不忍地問道。 秀慈見狀,立刻趕上來想把寬宏拉走,但寬宏似乎完全不害怕看見死亡的樣子,反而憂心忡忡地再問了詹姆斯一次: 「我們就讓他們這樣躺在這裡嗎?」 這時詹姆斯也正低頭沉思,突然有個聲音對他喊道: 「從這條路往前開,有個佔地一公頃的公園,叫做威爾遜公園,你們可以把屍體載去那裏埋起來。」那是一名附近的住戶,此刻正熱心地給予建議:「那孩子說的對,即便是強盜,也不該讓他們這樣曝屍街頭才對。我們這邊不適合,就先載去公園簡單掩埋吧,死者為大啊。」 「了解,謝謝你的建議。」詹姆斯向對方揮手致意後,隨即轉頭看向趴在地上的那名強盜,又看了看那輛還沒熄火的吉普車,便向婦人詢問道:「請問妳有鏟子嗎?」 婦人立刻跑到院子拿鏟子來給詹姆斯,而詹姆斯則利用這個空檔走向那名強盜,跪坐在他旁邊問道: 「你跟那兩個人是甚麼關係?」 「我們……是從國中到現在的死黨,因為被家人趕出來,所以我們三個才聚在一起到處流浪,我們真的不是甚麼大壞蛋,我們只是想找一點食物,求求你,放過我吧……」 「如果我放你一馬,你願意改過自新嗎?」 「我願意!我願意!」 「可是你剛才才拿槍想殺我朋友喔。」詹姆斯神情嚴肅地反問道。 「那是因為你們先對我們開槍的啊,不然,我們搶劫的時候也沒帶槍啊。」 被他這麼一說,詹姆斯也覺得有點道理,於是他環顧了一下同伴和周邊的鄰居,確定沒有明確的反對者之後,便將他雙手的綁繩解開來,但還不忘要他再做一件事: 「為了表示你改過的誠意,等一下你幫我把你的朋友抬上車,由你開車載我去威爾遜公園,把他們好好埋葬,這個要求你做得到嗎?」 「可以、可以,只要能饒我一命,我甚麼事都做!」 那名強盜苦苦哀求的樣子,看起來可笑又可憐,因此也就沒人再反對詹姆斯的提議,反倒是寬宏居然上前自告奮勇說: 「我也要一起去!」 「你來幹嘛?」詹姆斯一臉錯愕問道。 「他們雖然是壞人,但是他們已經為他們所犯的罪付出代價了,所以我想代替牧師去為他們禱告。」 寬宏的回答,讓眾人都驚呆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想憐憫罪犯的靈魂?這究竟是他太過體貼?還是太過濫情呢?不過秀慈看來對於自己兒子過人的同理心已經習以為常,甚至略顯自豪,只見她也走上前去,對詹姆斯說: 「你就讓他跟去吧,這樣也多一雙眼睛幫你盯著這個人,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悔改呢?寬宏,你要好好保護哥哥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媽媽。」寬宏心滿意足地抱住秀慈,然後對眼前的兩個男人說:「好了,我們走吧。」 那名強盜看到寬宏的表現也很驚訝,他眼中原本的恐懼,也在這孩子的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彎下他魁梧的身軀,站在寬宏的面前,伸出手來握住他的小手說: 「謝謝你,小牧師,我的朋友就拜託你了。」 那名壯漢重新挺起胸膛時,還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自己走向前座的兩具屍體,吃力但堅定地先後搬上後車廂,再依約坐進駕駛座,跟詹姆斯、寬宏一同前往威爾遜公園。而目送他們離開後,附近的住戶也先後回到屋內,只有秀慈依然站在那裏望著早已看不見車尾燈的空曠馬路,珍妮佛忍不住上前關心道: 「怎麼啦?在擔心寬宏嗎?」 「不是,」秀慈微微笑了一下說:「我只是在想,這孩子總是能在我脆弱的時候,給我最溫柔的安慰,就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 「我懂,當初他走過來抱住我的時候,我就親身感受到了,他真誠的愛。」 「而現在,」秀慈環抱住自己的肩膀說:「這孩子則讓我看到,那可比耶穌的憐憫。他來不是要召義人的,乃是要召惡人的。他用他的行動讓我看見,甚麼是神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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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