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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9 07:50:05瀏覽247|回應0|推薦1 | |
幾經波折之後,陳湘亭總算成功把車開到國道三號,她的身旁坐著偉恩,現在即將抵達台中。 一路上就如同在戰備道那時候一樣,除了零星幾輛私家轎車和公路警車外,整條路空蕩蕩的,唯一的差別只有:戰備道的部分路段有警察封閉匝道禁止民眾上來,但是國道三號卻是全線開放,毫無阻攔。而之所以沒有出現逃難車潮,或許是因為民眾根本不知道該逃到哪裡去吧,台灣就這麼小,而且四面環海,各處都傳聞受到解放軍攻擊,而民眾也跟著捕風捉影,都說解放軍已經登陸台灣了,這裡是解放軍,那裡也是解放軍,在電力被完全切斷的黑暗中,只剩下恐慌的耳語還在不斷蔓延。 在這座島上的人民最後的資訊來源,大概就只剩下幾家廣播電台了,只要民眾手邊還有手機或收音機,就還或多或少能夠收聽到最新的訊息。至於平時喧鬧不休的各家電視台──早就跟著電力一同中斷了。 偉恩和陳湘亭現在便轉到了用路人最常聽的警廣電台,隨時接收最新的情況。在一首舒緩情緒的通俗情歌播完之後,年輕女主持人接著報告各地路況: 「由於國道一號仍由軍方封閉作為戰備道使用,因此呼籲用路人不要再試圖穿越警方的封鎖線,若是正要前往該路線的朋友們,也請及早改道,政府另有開放國道二號和國道三號提供民眾使用。不過,國防部發言人還是再次向全國民眾呼籲,請大家除非必要,請不要在外頭逗留,以利防衛作戰的進行……」 陳湘亭從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台中 出口」的路標,便問偉恩說: 「你知道從哪個交流道下比較快嗎?」 偉恩從車窗望出去,已經能看見那熟悉的大肚山稜,但是過往總會發出耀眼光芒的那兩棟樓頂造型特殊的大廈,此刻卻寂寥地佇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宛如兩根無聲的慰靈碑,向往來的旅人揭示已然逝去的繁華。他知道自己就快到家了,可是他的老婆和小孩不知道回來了沒有,於是他囁嚅地回答說: 「其實……我平常回來,都是搭客運從朝馬那邊下交流道,至於要去成功嶺的話,坦白說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它是要再往南走而已。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妳先載我回家一趟呢?」 「回家?你不是要去成功嶺報到嗎?」陳湘亭雙手握著方向盤問道。 「我是要去成功嶺沒錯,可是我真的很想先回家一趟,這樣至少可以知道我的老婆小孩回來了沒有,我的心才不會一直懸在那裡。如果妳不方便的話,那就送我下高速公路就好,我再自己想辦法回去,而且我可以向妳保證,我一定會回部隊報到的,我絕對不會逃走,請你相信我。」 陳湘亭聽了他說的話,只是淺淺地笑了笑,沒有任何不快或懷疑他的意思,反而告訴他說: 「先生,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們都已經在戰備道並肩作戰過了,我怎麼可能還會懷疑你要逃兵呢?其實我早就在想要不要先送你回家比較好,只是又擔心你回去如果沒有看到他們的話,會不會讓你更難過。既然你都主動提了,那我當然義不容辭囉。現在就麻煩你跟我說一下,我該在哪裡下交流道,才能最快開到你家呢?」 偉恩得知對方是如此善解人意,這才鬆了一口氣,並在片刻的思考之後,回答她說: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前面應該就是龍井交流道,從那裡下去再穿過半個台中市區,就可以到我家了。我們剛好可以順便看看台中的情況。」 「好,那就聽你的,我們終於要下交流道了!」陳湘亭這時才跟偉恩坦承:「其實這是我考到駕照之後,第一次上高速公路欸,還好路上的車不多,我都快要嚇死了。」 偉恩聽到她這麼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他不知道是該稱讚她勇氣十足呢?還是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在半路出事?最後他選擇不動聲色地抓住右上方的握把,但還是客氣地稱讚她說: 「原來這是妳第一次上高速公路呀,我、我都感覺不出來耶,妳開得很穩呀,哈哈哈……」 陳湘亭沒有聽出偉恩話裡的不安,只是自顧自地撥了撥清秀的瀏海,雙手還在方向盤上俏皮地拍了兩下,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表現。 當車子下交流道後,偉恩讓陳湘亭改走他較熟悉的中港路,但本該熱鬧繁華的中港路,竟然變得比強颱來襲的時候還要冷清,在中港路的兩側本是數不盡的太陽餅店和客運公司,每當偉恩一下巴士,就會碰到三三兩兩的計程車司機前來招攬生意;而當車子行駛到新光三越一帶時,打扮入時的年輕男女會漫步在商圈的人行道上,特色餐廳和廣場上的噴水池會交織出一片五光十色的夜景。如今,只剩下熄燈的大樓和一整排拉下的鐵捲門,計程車都消失了,川流不息的公車也全部停駛,只剩下幾輛私家轎車和機車孤伶伶地行駛在偌大的中港路上,間或有一兩輛警車或救護車呼嘯而過。 停電的衝擊和戰爭的陰影,讓充滿生命力的台中市變成了一座死寂的鬼城,而昔日的風華轉眼成了陰風陣陣的魅影。 「我猜……台中原來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吧?」陳湘亭忍不住問道。 「不是的,當然不是這個樣子。台中本來很漂亮的,我每天上班都會搭公車行駛在這條路上,這裡原本很漂亮的……」偉恩用手指給陳湘亭看,那是一座半開放式的候車亭,形狀像極了一隻隻海豚連成一線,悠游在塗成藍色的公車專用道上。而現在那個地方只能見到月光照射下的一抹慘淡的白,因而透出了一股陰森的氣息。 由於整條路上人車稀少,連紅綠燈也停擺了,因此陳湘亭得以暢通無阻地向前開去,縱使偶爾遇到巡邏的員警攔查,只要一看到陳湘亭身上的制服,並且聽完他們此行的目的後,對方都會立刻放行,不再刁難。他們遂在午夜時分平安抵達偉恩位在南區仁和路上的家。 那是一處寧靜的老社區,住家的巷口正對著一間樹比人多的國小,而且校內的榕樹和外面人行道上的樹茂盛到合抱起來,化身成一條清涼深邃的綠色隧道。平常的夜晚,會有居民在慢跑、乘涼,走在人行道上還能聽到一樓的住戶看電視的聲音。但是現在,周邊的路肩和騎樓下停滿了汽、機車,能回家的都已大門深鎖,不能回家的就只能在外自求多福了。 陳湘亭把車停在巷口,詢問偉恩說: 「需要我陪你上去嗎?」 偉恩解開安全帶,笑著說: 「我家很安全,是不需要一個警察陪我回家啦。不過,我倒是希望邀請妳來我家喝杯水,或是上個洗手間。畢竟整段路都是妳在開車,妳應該也累了吧?」 「說的也是,其實我已經憋很久了,那我就不好意思打擾囉。」陳湘亭直率地說。 「不會不會,我家就在前面那棟的四樓,車子我看就先停在這家影印店的門口吧,他們早上九點才會開門。」 陳湘亭看了一下那家店的招牌,忍不住說: 「如果他們明天還會開門的話,那我還真佩服他們敬業的精神了。」 於是陳湘亭有些笨拙地打了倒車檔,把車停妥後,便跟在偉恩的身後上樓去了。偉恩所住的公寓,老舊到連電梯都沒有,不過話說回來,整個台灣都停電了,有電梯又有甚麼用呢? 爬了四層樓之後,偉恩終於站在自家的門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活著回來,而他心裡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卻由門口的鞋架宣告了結果──秀慈和寬宏還沒有回來。 跟在他身後的陳湘亭一時不明白他為何呆站在門口,還一直盯著那組有些簡陋的鞋架看,不過等她看到他的眼神之後,便立刻猜出原因了。於是她靜靜地站在後頭,等他調適好心情之後,才慢慢走近。 偉恩吸了吸鼻子,又摘下臉上的眼鏡抹了抹眼角,這才掏出鑰匙開門。 「我家很亂……希望妳別介意。」偉恩有些哽咽地說。 「不會,因為你們有養小孩嘛。」陳湘亭話一說出口便後悔了。還好她立刻打住,假裝沒事地脫下皮鞋,還不忘整齊地擺放在門邊。 一踏進偉恩的家門,陳湘亭立刻踩到了一個小小、硬硬的東西,忍不住唉了一聲,拿起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樂高積木的小零件。隨後,即便屋內一片黑暗,但是在拐過玄關之後,陳湘亭還是馬上就能感覺到,這是一間格局不大看起來卻很寬敞的房子。在客廳的正中央有一組靠牆擺放的棉質沙發,而她的面前則是一整面透明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她在外頭看過的那間小學,茂密的樹冠錯落著磚紅色的校舍,她猜想晴天的時候,這裡的風景一定很迷人。她甚至可以看見兒童遊戲區的溜滑梯和盪鞦韆,彷彿能聽見鐘響後學童們歡快的笑鬧聲。 而當她的視線回到房內,她不確定自己是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裡,還是一群頑皮孩子的秘密基地?一座《彼得潘》裡的夢幻島?因為在每一面牆上、桌上、櫃子上,都可以看見大大小小屬於童真的塗鴉,有肚子比翅膀大的蝴蝶,有像貓一樣的兔子,當然更多的是男孩子最愛的恐龍,各式各樣的恐龍,有長脖子的、長利齒的、背上有板子的、頭上有長角的……而那些圖畫的共通點是──所有的角色都有著燦爛的笑容。就連畫上利齒的暴龍都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雖然那明顯是媽媽加工過的成果。而最讓陳湘亭感到溫馨的是,在電視旁邊的牆上,有一條長長的手繪卡通尺,上面標出了爸爸、媽媽、一歲的宏宏、兩歲的宏宏一直到六歲的宏宏,而一旁的電視櫃上,則擺滿了寬宏成長過程中拍下的各種照片,還有令人欣羨的全家福。 「我們原本打算在他今年生日的時候,為他標上七歲的宏宏……」偉恩注意到陳湘亭一直盯著那條卡通尺看,便禮貌性地向她講解了一下,順便提醒她:「洗手間在那邊,旁邊有拖鞋可以用。」 「喔、好,謝謝。」陳湘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真的看得入迷了。 因為她完全可以想像他們夫妻倆有多麼相愛,又是多麼愛他們的孩子,才會布置出這樣一個以孩子為中心的家。在這個家裡,到處都是孩子的身影,還有他成長的痕跡,比如說,那枚印在桌腳的小小手印。她忍不住想像,那是他們夫妻倆在和小孩一起畫畫時,小孩頑皮地把綠色的顏料塗滿手心,印上去的。 此時的偉恩,並沒有被妻小下落不明的現實給擊垮,反而動作俐落地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只見他在書房和主臥室之間來回穿梭,一只簡單的帆布提袋放進了兩套換洗衣物、襪子和頭痛藥,又在書房的架上來回尋找,目光在切‧格瓦拉的兩本書上徘徊,那分別是《古巴革命紀實》和《玻利維亞日記》。他最後選擇了《古巴革命紀實》,這本書講述的是一位名叫埃內斯特‧切‧格瓦拉的阿根廷人,如何協助古巴人卡斯楚率領八十二名游擊隊員,推翻暴政,建立人民的政府。他還不忘放進一本輕薄的空白筆記本和三枝藍筆,希望自己也能藉此記錄未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提著行李走到客廳,不忘從電視櫃上的相框中抽出一張全家福,放到胸前的口袋裡。陳湘亭這時也已上完廁所,並且把臉上的污漬都給洗掉了,此刻正要走出洗手間。 「好了嗎?」偉恩客氣地問道。 「好了,謝謝你。」陳湘亭側過身,讓偉恩可以接著走進洗手間。 「請再等我一下下。」偉恩說。 他把門掩上,上完廁所之後,順便把他的牙刷和刮鬍刀也拿了出來。可是當他看見秀慈和寬宏的牙刷時,又忍不住鼻酸了。他想起他們一家人一起站在鏡子前刷牙的樣子,三個人比賽誰能擠出最醜的鬼臉。 陳湘亭一個人站在客廳等候,漫不經心地環視四周,目光突然被一幅相框給吸引住了。那不是他們的全家福,而是一位頭頂光禿、戴著圓框眼鏡的老人,臉上帶著敦厚的微笑。在相片的下半部則印了一段話:
Be the change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 ──Mohandas Gandhi
陳湘亭看得懂每一個單字,卻不太清楚這句話究竟是甚麼意思,不過,她大概能確定,說這句話的人的名字,應該是──甘地。 這幅相框就掛在通往玄關的內側牆上,她進來的時候看不見,但是出門的時候卻一定會看見。她此刻強烈地意識到,這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家庭。 當她正專心研究時,偉恩已經走出洗手間,把最後的衛生用品放進提袋裡,然後逕自走進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把其中一杯交給湘亭。 「謝謝,」她接了過來,順道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偉恩說:「只剩下最後一件事。」 偉恩一口氣喝光杯裡的水,隨即走回廚房,把冰箱上寫著「去台北看阿芳姐姐」的留言擦掉,再用黑色白板筆寫下這段話: 給老婆和宏宏: 我回來了,現在要去把壞人趕走。如果我們家被破壞了,你們一定要趕快逃走,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 最愛你們的爸爸留 2028.1.11 23:50 偉恩寫得太專心了,以致於沒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了,只能頹然地放下白板筆,走出廚房。 陳湘亭仍然站在客廳,靜靜地等待他告別眼前的一切。她知道這是令人心碎的一刻,明知道自己此去也許再也不會回來,還是得逼自己踏出家門,狠心地揮別這座充滿愛與回憶的樂園,陳湘亭也不禁紅了眼眶。 「好了,我們出發吧。」偉恩說。 「你確定嗎?我可以再陪你等一下的,說不定你的家人就快回來了。」 「不用了。而且,」偉恩提起了那袋行李,看著周遭的擺設說:「如果他們回來了,我就更不可能走出這個家門。謝謝妳的好意,我們還是趕快出發吧。」 「要去成功嶺了嗎?」 「對,去履行我對這個國家的義務。」 偉恩毅然決然踏出家門,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而陳湘亭卻落在後頭,依依不捨地替他關上那扇冰冷的鐵門。 在回來的路上,由於這兩個人是被硬湊成對的,因此難免有些尷尬,而且在當時的情況下,也實在沒有甚麼閒聊的心情,所以他們就只有偶爾調整一下車上的收音機,聽聽看各家電台所提供的最新情況。不過,在陳湘亭看過偉恩的家之後,不知怎地對這個人有了更多的好感,也更認識他的家人一點了,於是當他們兩個重新上車之後,在前往成功嶺的路上,陳湘亭決定主動請教他一個問題: 「請問……我剛才在你家的牆上看到一幅相框,那個人……該不會是甘地吧?」 「沒錯,他是我的精神導師,從大學到現在,他教會了我很多道理喔。」偉恩輕鬆地說著,不過眉宇間仍潛藏著些許陰霾。 「可是,他不是印度人嗎?而且我記得他已經被刺殺了不是?」陳湘亭聽到偉恩的回答,顯得更加好奇了。 「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有拜他為師啦,而是我在心裡把他當成我學習的對象,每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我就會去想他說過的話,或是他做過的事,我總是能夠因此得到前進的動力。」 「喔?」陳湘亭瞥了一眼後視鏡,放慢速度轉進另一條路上,而沿途的風景也越來越荒涼了。「那我問你,”Be the change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是甚麼意思啊?我翻不太出來耶。」 「哈,這句話是我認為他說過最棒的一句話,我都會拿這句話來勉勵我的學生。這句話的意思是:『成為你想在這個世界上看見的改變。』」偉恩十分自豪地說。 「成為你想在這個世界上看見的改變……」陳湘亭小小聲地複誦了一遍,眼中閃爍著驚奇的光芒。 「那我也想問妳,妳為什麼會想要當警察啊?警察的工作這麼危險,每天還得跟一堆凶神惡煞的人打交道,就連身邊的同事也都是男的,妳不會覺得很孤單嗎?」 「如果只是看我工作的性質和環境的話,當然會覺得女生不會想做這種工作囉。」陳湘亭撥了撥額上的瀏海,接著說道:「可是我只要想到身為一個警察可以做到的事,就會渾身充滿力量呢。怎麼說呢,我覺得警察代表的是一個希望,尤其是那些受到暴力對待的人的希望,我們就是站在他們和壞人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當周遭的人都不想多管閒事的時候,只有我們會站出來保護他們。所以你問我為什麼會想要當警察,很簡單,因為我不只不用別人來保護我,我還可以成為保護別人的人喔。拜託,你不知道我一個女生可以配槍走在街上有多帥啊!連以前欺負我的男同學,現在看到我都要敬我三分呢,因為他怕我會對他使出擒拿手啊。」 「妳這麼說也有道理,我每次看到警察也會有點怕怕的,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要我出示甚麼證件,或是說我犯了甚麼法之類的,確實感到很有壓力。」 「我再跟你說一件我小時候的糗事,」陳湘亭興致高昂地接著說道:「在我小時候啊,大概五歲左右吧,有一次跟爸媽去逛夜市,結果我因為看寵物兔看得太入迷了,不小心跟爸媽失散了,就有人把我帶去找一位警察伯伯,結果那位警察伯伯就把我帶到夜市的管委會那裡,然後用管委會的擴音器向夜市的遊客廣播說:『陳宗仁先生,你的小朋友現在在夜市管委會這裡等你,請你盡快過來帶回。』而且那位警察伯伯還開玩笑地補了一句:『如果你太慢的話,我就要自己帶回家養囉!』結果管委會的人都在笑,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了,而過沒多久,我爸爸就過來把我領回去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警察真是了不起,如果我可以當警察的話,一定很棒。」 偉恩聽了這樁趣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個人便在這緊繃的時刻開懷地笑了一陣。不過,在他們的擋風玻璃前方已能看見「成功嶺」三個紅色的大字,而穿著迷彩服罩著反光背心的士兵正拿著閃紅光的交通棒指引他們靠邊停車。 「看來……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陳湘亭止住了笑,不無遺憾地說。 「不會,妳已經盡責地送我到成功嶺了。我還要謝謝妳,願意載我回家一趟。接下來,也該換我為這個國家做點甚麼了。我會記得妳剛才說的,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可以保護別人的人的。再見了。」 偉恩解開安全帶,誠摯地和陳湘亭握手道別,之後便提著行李下車了。在他關上車門後,陳湘亭又把車窗降下來,向他喊道: 「黃先生,你一定要活著回去喔!回去那個可愛的家,你的老婆和小孩一定會在家等你的。」 「我知道,我一定會回去的。」偉恩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好的,那再見囉。」 「再見。」 偉恩提起行囊,走向那名指揮交通的士兵,向他出示口袋中的那張動員令,隨即筆直地踏進了成功嶺的大門,頭也不回地往營區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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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