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國治/太極拳淺探
2016-03-26 02:50 聯合報 舒國治(作家)
http://udn.com/news/story/7340/1588769-%E8%88%92%E5%9C%8B%E6%B2%BB%EF%BC%8F%E5%A4%AA%E6%A5%B5%E6%8B%B3%E6%B7%BA%E6%8E%A2
為何太極拳與八卦掌、形意拳皆並稱內家拳,怎麼個「內家」法?
然太極之盤演,與形意、八卦之盤演,至少有一事不一樣,即太極一式之完成,打起來較慢,而形意一式之完成,並不太慢。尤其形意之出招與收回,較直;而太極則較圓弧轉繞。此二者之不同也。
初練太極者,用手打。練至一段時日,漸知用身體打(即了解楊澄甫謂鄭曼青之「太極拳不動手」者)。練至較高,則知用心打。
太極之招式。如何方是一招式?此招打至何處方是其定處?此式演完何以變成下一式?這數點皆有其道理也。要之便是將身手施往「開」處再回返「合」處是也。
另者,太極出招,直接向前擊人的,不多。大多還是自顧自的轉圓弧。往往每一定式完成,不怎麼在於手擊中對方何點,而更在於頭的上頂與胯的下坐這種上下拉拔所產生的「弓」勁。也正因為頭要向上頂出凌霄之志,腳要向下踩出泰山難撼之勢,也於是楊澄甫會說:「太極拳不動手」,而陳式太極拳的陳長興多年打拳皆是直著身軀故而鄉人稱他為「牌位先生」是也。
太極拳要打得自然,如同是自家發乎中又隨手打出來者。最不可打成縮胸歛胯而後伸肩延臂,抖扭不已,彎來繞去等等之勢。這就像書法之例,有將筆勢扭來抖去,用意太過之寫法。此類肉麻版的書法,與肉麻版的太極,一樣教人啼笑皆非。
鄉家製菜,淳樸天成,巧手融來,無物不成佳味。如菜飯,如臘肉炒筍,如薺菜肉末春捲,這就如深谷鄉溝中村人打拳,每日閒打,隨手而練,常打出最自得之形架,天成極矣。萬不若硬學硬仿而成之拗手架。
人要找出天然之途徑。人亦要規避矯情造作之外觀也。
內家拳者,皆是由「拎起身軀」再向外舞出拳勢。而此拎起身軀,用的是意與氣。意發動腳底輕輕踩出力量,撐及胯,隨即小腹一收,腰脊上引,然後頭頂一懸,這麼一套便是打拳出力之始也。形意拳出招是如此,出完,手落,身軀腰脊又回復鬆平。這便是一開一合。太極拳亦同,只是它是圓弧形動作,故顯得開合較慢,然腳踩、腹收、脊拉、頂懸完全同理,待招式收合,軀臂再回後鬆平放下。
內行的練家子有所謂「氣走筋膜」的說法。故內家拳打上一陣子後,不管是身上覺察有了些氣,或是人走起路來全身筋骨比較有彈性,皆為明證。
欲臻此,便要極鬆極鬆的來打才成,斷不可用絲毫「拙力」。而放鬆二字,何難的一個境界。有時也只能在無盡的演練中求之。
何謂鬆?以淺階言,沉肩墜肘謂之鬆;以深階言,內氣下沉謂之鬆。
初練了一段時日,不妨先自問:最喜歡打哪些招式?猶記四十多年前在高中的國術社學拳時,最愛打「摟膝拗步」與「進步搬攔錘」。為什麼?啊,是了,是兩式較有打拳的架勢。也可能是拳譜書上楊澄甫這兩式照片委實是淵停嶽峙。
至若較不愛打的招式,則如「提手上勢」。乃這式像是自動態的拳韻流轉中突然停歇下來,再把手「擱放」在一個位置似的。它是擱放,而不是打拳。舉例言,「斜飛式」打完,再把手自很遠處收回來,「放」成提手上勢,幾乎有一點很不情願。
這種有愛打的、不愛打的招式之念頭,莫非便是各派拳家後日自己創拳所終於形成的各家拳架?(作者為作家)
舒國治/再談太極拳
2016-04-19 01:49 聯合報 舒國治
http://udn.com/news/story/7340/1638669
太極拳追求鬆與靜。許多習拳者打了多年,並沒太在意究竟鬆了多少又靜了多少。這便是沒真正把拳想在心上。須知鬆,是令自己鬆開身體來盤拳架子;同時又是令自己恆心練拳架來把身體逐漸練鬆。可見鬆的程度,是很難很慢的進境。而鬆,亦是可以觀測的。血壓降低了,是一種鬆。甚至血糖降低了,更是鬆的更高境之表現。夜裡睡得更好了,是鬆的很簡明之例。
乃鬆,是副交感神經得以完備作用之因由也。鬆,實是一種內部的休息。
然鬆之一物,並非只有打太極拳方能獲得。瑜伽也教人放鬆。
冥想,也令人鬆。催眠,也把人送至鬆的境域。
許多人只要沒啥心事,根本也滿鬆的。但既然打上了太極拳,則不妨在這趟拳裡謀取鬆靜之追求。
倘打了好些時日,連鬆猶未感受,那何不在瑜伽的「攤屍式」中求之?
何不在蛙式游泳中求之?
何不在打坐中求之?
何不在「蘇菲旋轉」中求之?
甚至在暢吼高歌的「廣場舞」中求之?
太極拳講鬆,先講人體工學的法則。如謂「沉肩墜肘」。肩不聳,是鬆。要把肩沉下,其實是頸椎與胸椎皆上提的效果。頸椎與胸椎何以上提了一陣,又莫名其妙的跑掉了,形成肩又聳起來呢?
這一來是心理上遇到了緊張的理由,二來支撐胸椎、頸椎的腰椎與尾閭(甚至其內的臟腑)並不那麼厚實飽滿,於是上段脊柱少了供應的能源,致心理上只好提醒或暗示肩膀要聳了起來以為應敵之可能也。
故而把脊椎練扎實,是為鬆之第一步。
拳經中謂「尾閭中正神貫頂,滿身輕利頂頭懸」,便是在脊柱上做文章。全身如同一團軟肉都讓它垂下,惟有一樣東西還提撐著,便是脊柱。而太極拳強調的工學,有涵胸,有拔背,皆指明脊柱的曲線,更重要的,是懸頂。乃頸項下面有弓起的大椎,懸頂做得好,則全身之結構即能掌握,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也。以貓為例,貓多麼鬆柔,然你看,主人要把貓拎起,換至別處,他所拎的位置是貓的脖子處之脊旁筋皮,而貓完全不會不舒服。故練內家拳,脊椎最要拎提來練,而懸頂,是拎整條脊柱最佳的「提綱絜領」位置。
頂頭懸了,便「滿身輕利」了,這就是鬆。
再說初練的招式。一開始的掤擠按,要設法先練出味道。主要自起勢中的「太極式」將要往下生出陰陽,遂化成最不明顯拳式的那些掤擠按。高手在老年時自己偶隨心打掤擠按,往往打得模模糊糊,然卻是同氣團相揉碾得極是有致。可見掤擠按是既可以打成楷書體,亦可以打成隸書體,更可以打成行書草書體。
掤有點像是用手臂向外撥,但又是向外漲開,這主要是做到開合相寓中的「開」。而則有點是掤的收回。掤擠按四式合成一個叫「攬雀尾」的複合招,而要攬成這個雀尾,已然將胸懷前的氣球摩撫勻轉得柔活圓膨,是很值得深練的。
掤的出手形式(更像是「出臂」),似無意於打人,更像是要聽勁;即與敵方的臂搭住,而後「沾連黏隨」,遇最好時機,一發,則丟人於幾丈之外。
而靠,有點像將掤的角度抬高至上臂與肩。
而不管是掤或靠,頭皆要向正上方微頂,像是挨一挨上方幾公分處的如棉花般之雲朵。(作者為作家)
舒國治/太極練法之再探
http://udn.com/news/story/7340/1694187
2016-05-14 18:25 聯合報 舒國治(作家)
有人拳打了一、二十年,一直不知自己有何進境,甚至對氣的體察亦感到甚是飄渺,竟至興趣有些缺缺。
亦有打了一輩子,身體固是養得不錯,卻永遠打成一襲老弱頹喪相,此亦可惜之事。其實太極拳無須視為老人拳,那些深有運動美感之人原可以將太極拳打成行雲流水如公孫大娘舞動劍器之高妙藝術,並且絲毫不影響其養生息心之絕高功能。
先說氣。演練拳架,雖要身動、手動、腳動,像是不少外家拳亦要操使的動作,然其實「內」的察覺十分要緊。如「摟膝拗步」的抬腿,不是以腳踩地令之生反作用力而升起,亦非自膝蓋發出「抬高」之指令而出力提起,有一點像是自胯發出的抬力。而更像是據高手言,應當是由體內發自腎;然腎並不能出力,故而是以意引導腎發出向上輕輕一提的指令,當人極鬆靜時,內與外很相通,腿腳往往很輕柔的可以高上或低下。
至若有些招式,腳需自高處放下,踩平在地,初練者踩下並不很穩很柔,或說,並不很有氣的樣子。這亦同理,是沒有令胯間的氣經大腿、小腿貫注到腳,並從湧泉滲出,下注入地。
也就是說,身體裡面涵著氣,腳踩在地才會顯得輕柔有彈性,如邁步如貓行云云。
又常有「將拳變掌」,這亦是有方法的。乃將半握之拳緩緩張開,像有東西陸續自拳心將掌指撐開一般。這又似「吐出」,即如杜甫詩「四更山吐月」中的山要把月吐出似的。
最明顯的說法,是起式的兩手,最好是「被動的騰起來」,而不是由你主動舉抬起來的。
此等皆言氣也。
為了起式的手能自然飄起,許多人在起式前先站上一會兒樁,以靜來蓄積氣也。然亦有人站樁委實不太容易站進去,七、八分鐘過去猶感浮躁,那還不如舞動身體來打拳。往往打著打著倒反而平穩沉靜了。太多人打過一、兩趟拳架後,再開始打起式,倒反而手飄騰得比較自然了。
有人在某一段時日裡極迷太極,極想每一刻皆拿來練拳。這是很珍貴的經驗。然而「矢志去練」、「潛心苦練」究竟是個什麼樣練法?是早上兩小時、下午兩小時、晚上再兩小時嗎?
據說早也打、午也打、晚也打的練法,練兩個月也足矣。接著不可練得太「緊貼」,否則一來會呆悶,二來會有「執固」之可能。
也就是,晨起練一小時,睡前練一小時;其餘時段練別的,如游泳、如瑜伽、如柔道。游泳者,教人筋骨伸展又不使上拙力。瑜伽者,教人伸仰軀體兼專心凝神。柔道者,得以在榻榻米上滾動捲身,最能在臂膀、肩、頸、股臀上觸碰實物而聽察力勁也。
倘能再玩衝浪,則更能獲更高層之專注與隨波俯仰後之圓融。且下了浪,步於沙灘,人是全然放空。
玩滑雪亦是。跳芭蕾舞亦是。故而說到最後,太極壓根是適合活練的功法。這就是為什麼練拳者行有餘力時,練練劍、練練白蠟桿極是尋常。乃白蠟桿甩出,再拖回時,能以腰旋肩,以肩引肘腕而達桿尖。即隨物可以試力,又隨時可以練勁也。
太極練得勤時,下了課,走在路上,亦很自得。偶見籃球場上有人打球,也下場來打。運球順時,只覺手心能吐球下地再吸球入掌,而一邊運球一邊移步直如行雲流水,像入無人之境。那種隨心所欲的飄移之感,實是運動的最高境界。也可以說,好的籃球高手打起球來,活脫便是內家拳。故而練太極往往是心靈亦須求得高昂。
倘無心漸至高昂,只一意因循素日模樣,豈不可惜?
塗翔文-/「師父」:武學的傳承
2016-06-03 03:23 聯合報 塗翔文 (影評人)
http://udn.com/news/story/7341/1736957
「師父」劇照。 圖/海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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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徐浩峰的第3部劇情長片。延續剛在文學.閱影展映演過的「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兩部前作,無論是戚家刀法、柳白猿的箭術身分,再到詠春拳,同樣都以武學的「傳承」做為他最關心的母題。從規模、企圖到最後的成果,「師父」都像是徐浩峰一路以來的集大成之作,看得出日漸成熟的作者風格,亦為他自己在華語武俠類型的歷史洪流,留下獨樹一格的標記。
就故事或題材切入,看「師父」都很難不聯想到徐浩峰參與編劇、王家衛執導的「一代宗師」。葉問打的是詠春,電影最後抒懷的也是「有燈就有人」的傳承體悟。在「師父」裡,廖凡飾演廣東詠春拳的唯一傳人陳識,一心渴望南拳北傳,所以上了天津尋找機會。
為了這個念想,他收了天津徒弟、娶了天津女人,運籌帷幄、機關算盡,卻沒想到天津城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武學重鎮,武行勾心鬥角,軍閥霸氣豪奪,什麼事看似都有老規矩,卻也明裡暗地都不再照規矩走。尤其當他對女人、徒弟都動了真情之際,一切就變得更加複雜難解,心亂如麻。
比起前兩部作品,徐浩峰這回把故事說得比以往更加緊湊扎實,沒有岔出旁枝的囉嗦解釋,也不見插科打諢的調皮玩笑。陳識的角色反映出時代與現實的殘酷,西風東漸,中國武術和所有陳舊觀念一樣汲汲可危,於是這個只想開武館教絕學使其傳承的單純希望,卻捲進門派之間、每個角色背後各自的心計攻防。原來比的不只是真格功夫,還有巧詐私欲。
「傳承」的概念不只在情節內裡。片子開場、結尾都看得到像熊欣欣、陳觀泰這些昔日武打明星的客串蹤影;眾武行關起門殊死談判之前,放的也是當時最紅的武俠片先驅「火燒紅蓮寺」。身為一個導演,徐浩峰對於傳承的念茲在茲,不僅只在武術本身,還有對於武俠類型電影傳統的正名與神往。
他的武俠片一向不來飛天遁地那些騙人把戲,除了把武學傳統與歷史頭頭是道地講到實,武打設計也同樣力求硬橋硬馬的實打。「師父」在多場打鬥場面的設計難度上,也是徐浩峰作品中的歷來之最。特別最後長巷裡廖凡一路過關斬將地打鬥,幾乎華麗地展示了各種武器與刀法對決的繁複變化,寫實之餘,既有奇觀式的美感,更有刺激好看的快感,亦為華語武俠片樹立了一個新的典範。
不甘被年輕人爆打 老伯猛練8年太極成功報仇
2016-05-19 15:58 聯合新聞網 綜合報導
南京一名76歲徐姓老伯,八年前被年輕小夥子爆打一頓,為了報仇苦練太極,在八年後終於奪回尊嚴。 圖截自中國江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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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8年前在公車上你抓著一個老人的頭髮把人打了一頓嗎?我就是那個老頭!」南京一名76歲老伯,八年前在公車上因不小心推擠到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就被男子拎下車爆打一頓,老伯將恨轉為動力,發憤苦練太極,八年後再次挑戰年輕人,奪回尊嚴。
根據《中國江蘇網》報導,徐姓老伯為了一報公車之仇,決定練就一身功夫,四處探聽下找到白鷺洲公園有一位太極傳人,功夫相當深厚,因此前去拜師。
太極師傅強調「習武之人,不含仇恨」,但徐老伯向師傅求情「師傅,我只是不想年紀一把了還被小輩欺負」,看到老伯如此真心,師傅相當感動,決定教導老伯習武。
每天凌晨3點,老伯準時到白鷺洲公園練功,一直練到天亮才休息。苦了八年,終於練就一身太極功夫,老伯八年來時常在打人男子家附近徘徊,終於在某一天決定上前找男子「宣戰」。
「我要不把這口氣出了,我進棺材了也閉不上眼啊!」老伯運用太極功夫以柔克剛,克了橫衝直撞的年輕男子。男子想到8年前的事也是自己理虧在前,氣的只撂下一句「算你狠」便逃之夭夭。
張瑞昌專欄-老東京點名簿
中國時報
張瑞昌專欄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60517000444-260109
多年前在東京客座時,《朝日新聞》的同事送我一本《東京散步》旅遊書,那是我假日的徒步指南,曾伴我走過大街小巷,體驗下町百變風情。
循著書上建議的路線,我從護國寺出發穿過雜司谷巷弄,漫步在鬼子母神堂的櫸林間,然後搭上都電荒川線,在早稻田站下車,沿著神田川,走到史蹟關口芭蕉庵,最後再轉入大隈庭園。
靜謐的住宅街道,鮮魚店和青果屋比鄰,曬著棉被的陽台,鋪著碎石子的小徑。當年散步的景象歷歷在目,行經雜司谷靈園,我按圖索驥地找到了夏目漱石、竹久夢二、小泉八雲和永井荷風等大文豪的墓碑,駐足良久。
如果不是川本三郎的新書《遇見老東京》,我那塵封的東京記憶也不會跟著被喚醒。以《我愛過的那個年代》為台灣讀者熟悉的川本,在書中走訪了94個東京街景,緬懷不復存在的建築與地景,而我則被他的筆觸帶回已然消逝的「昭和30年代」。
1944年生於東京的川本,想念的是那個在戰後50、60年代重建復甦中度過自己少年生活的故鄉。他在最近為《每日新聞》撰寫的〈我心目中的東京~續談2020〉一文裡,以「懷舊都市」形容曾歷經關東大地震和美軍空襲轟炸兩場災難,以及1960年代因主辦奧運而大幅改造躍進的東京。
在川本看來,東京是一座不斷變化風景的城市,人們生活在這裡,成長的記憶也隨著都市更新而改變,懷念舊時光的景物已成一種美好回憶。因而,記者出身的川本像個說書人般帶領著我們穿越時空,或是追隨小說家敘述的片段情節,或是凝視電影裡的經典畫面,重新回到那個有著濃濃鄉愁的昭和年間。
化身為「昭和男」的川本三郎,將這些早已消失的城市風景與文學作品的描繪、電影導演的取鏡一併寫入書中,我就是在〈都電‧舊西荒川停留所〉這篇文章想起自己也曾搭乘過東京都內唯一殘留的路面電車。
川本引述松本清張的首部長篇作品《點與線》,小說中辦案的警視廳三原刑警總會搭上都電,在車上思考案情。「三原喜歡搭乘都電,而且是漫無目的搭上電車…電車速度緩慢加上適度的搖晃,引人陶醉於深思當中。」
當年還是個初中生的川本,對只靠緩慢行駛的都電就能解決日常生活事務的年代念念不忘,相形之下,隨著年歲增長,越來越少在東京街道行走,他益發體認現在的東京與他的身體狀況已出現違和感。
川本說,這2、3年來他都在田舍町的街道散步,或者走JR八高線沿線、搭乘房總半島的小湊鐵道,在車站前的大眾食堂漫無目標地旅行。對川本而言,他不想跟一堆拿著旅遊書的觀光客去名店湊熱鬧,因此他更認真看待那些藏在城市巷弄裡的好地方。
如此複雜的隱匿心情,川本在寫新宿旭町,記載林芙美子的成名作《放浪記》時,有著非常貼切的敘述:「我實在不太想把這裡告訴別人,其實再開發後的陸橋下現在仍然有著《放浪記》裡出現的大眾食堂,如奇蹟般地營業著。我時常來此獨飲啤酒。」
「這樣的舒適我捨不得啊!」儘管川本心中吶喊,但在《每日》的專文,他仍不忘推薦北區的赤羽,那裡有鐵道可走,車站前的商店街也很有朝氣,還有一早即可飲酌的居酒屋。
赤羽是個住起來舒適的庶民之町。川本節錄了畫家司修的自傳小說《赤羽蒙馬特山丘》的敘述,形容那個在昭和30年代從群馬縣搬到「東京的玄關」赤羽打拚的少年,「貧窮的年輕人將赤羽當成巴黎,把荒川看成塞納河,孕育著未來的夢想。」
這不僅是川本對故鄉「已逝風景的點名簿」,其實也是他一輩子的鄉愁。
(中國時報)
我見我思-回不去的武林
總統就職典禮今天舉行,「民國」在台灣將開創新格局?亦或走入死胡同?引全球華人關注,彼岸卻有人以不同方式表述、懷想民國。大陸導演、《一代宗師》編劇徐浩峰的電影《師父》,去年在彼岸掀起熱論,台灣本月終能登台,以饗觀眾。
《師父》改編自徐浩峰同名小說,描述民國初年某武師為完成「詠春北傳」的使命,到武術之都天津開設武館,原只想默默耕耘,徒弟卻幫他連續踢館成功,引來在地武館趕盡殺絕。劇中以武術、江湖恩怨為比喻,宣告一個時代的結束與另一時代的來臨,有獨到之處。
令人悲傷的是,武林發展來到20世紀的民國,已成強弩之末,槍枝大炮隨著工業革命的腳步快速取代刀劍斧鉞,強大殺傷力連帶使得江湖規矩迅速崩壞,理想中的武林也跟著煙消雲散。嚮往中華武術、將之視為中華文化精髓及人類文明遺產如徐浩峰之流,若想還原真實武林的樣子,民國武林已是最後線索。
諷刺的是,若民國以前的武人可以憑著真功夫及道德威信在武林占一席之地,民國以後的武人卻只要火力夠強大、槍枝夠先進,就能逞凶鬥狠、掀起腥風血雨。武林的消逝,不必十大惡人,不必朝廷鷹犬,也不用各大門派拚個你死我活,只消幾把槍、幾門炮,也就夠了。
誠然,華人對武林有一種非華人難以理解的浪漫幻想,在這個烏托邦、理想國裡,凡事皆以武力解決,拳腳及刀劍就是正義的化身。這樣的武林卻並非只存在虛構武俠小說及電影,放眼民間幫會、藝陣社團,至今仍是真實的存在,且影響力無遠弗屆,兩岸皆然。它或許常被醜化為黑道、黑社會,但行俠仗義、濟弱扶傾之事亦時有所聞,為小老百姓出氣,效率更勝白道,當然骯髒事也許幹得更多。這樣代代相傳、恩冤盤根錯節的一群人,儼然就是一整個武林。
只不過,當冷兵器時代結束,槍枝成為全球武器主流,「現代武林」除了搶地盤、爭利益、與白道較勁之餘,可還有誰還講一點江湖規矩?誰還真心擁護行俠仗義、濟弱扶傾、替天行道的大義?如果不講,則武林崩壞或者可惜,或者不可惜,可惜的是,時空若還停留在動手動腳舞刀弄劍的時代,危害鄉里則有限,造成善良百姓的心理恐懼亦有限;不可惜的是,既然都不講規矩了,有沒有武林也就沒差。
《師父》以古諷今,細數這世道不講規矩及還在講規矩的人,如何明爭暗鬥、搏取生存空間。說是以古諷今,這古也還不到一百年,卻足以讓人看清一個武林的樣子。《師父》所憑弔的,既是那個回不去的民國,也是那個回不去的、更久以前的武林。
(中國時報)
校正編輯:黃柳璟
水流觴/Dry得有味道,苦的有層次
2016-05-21 02:06 聯合報 水流觴 (資深威士忌編輯)
http://udn.com/news/story/7341/1708851
Negroni是一杯將苦味、甘味以及「Dry」的感受都能表現出來的經典特調,搭配琴酒與苦艾酒的不同組合,在味覺上變化可說是無窮無盡。 圖/CCFun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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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y」這個單字,直譯為「乾」,無論在葡萄酒還是烈酒的品飲筆記中都屢見不鮮,最常見的翻譯是「乾口」或是「不甜」,但卻很難表達出Dry所真正代表的意義。
在品酩時,若一款酒會讓你用Dry來形容,代表喝起來不會甜膩,入喉後喉頭會有一絲收緊的感覺,讓你不由自主的想再多喝幾口。
表現在不同種類的酒款時,Dry想要傳達的感覺又都有微妙的差異。在威士忌的品飲中,Dry代表強烈而直接的味道衝擊、較多堅果與香料的味道、乾淨漂亮的收尾等。表現在苦艾酒上,會呈現更多草本的香味以及清爽的酸度。一般來說,偏Dry的酒款更加耐喝,愈喝會愈發現不同的驚喜。
台灣人喝酒大多喜歡甜美順口好入喉,因此聽到「苦」這個字通常第一個反應就是敬而遠之。但在歐美國家,能夠流傳數百年而不墜的經典,通常都是帶苦味的酒款,例如Campa i以及Aperol等,當然這些酒款不會直接飲用,大多都是做成cocktail之後再享受。
而在調酒的世界中,沒有苦味,幾乎就沒有鮮明的層次表現,即使不用上述帶苦味的酒款,也會加入不同種類的苦精〈Bitter〉來調味。苦精其實是一種濃縮藥草酒,酒精濃度大多在30~40%ABV之間,也有多種口味,想要走入經典調酒的世界,若是對苦精敬而遠之,那是不可能的任務。
帶苦味的第一個好處,是能夠更鮮明的表現出調酒的香氣,第二個好處是會對比出基酒的甜味與餘韻的回甘,比甜美滑順一口乾掉的酒款更有玩味的空間。
若是想要拓展味覺領域,喝到更多有意思的好酒,建議忍一時之苦,多做一些不同的嘗試,一定可以有豐碩的收穫,「先苦後甘」這句諺語在cocktail的品酩上同樣是至理。以下推薦三款幾乎在每間酒吧都會提供的經典調酒,希望喜愛品酩的朋友能夠多比較嘗試,有苦有Dry,你才會喝不膩,而且得到更多體會。
1.Dry Martini:因為007電影,馬丁尼在台灣幾乎是最廣為人知的經典調酒,以London Dry Gin加上Dry Vermouth,以Stir的方式調製,就是最能表現出「Dry」之神韻的經典調酒,若是覺得太過Dry無法接受,也可以先從用伏特加調製的馬丁尼開始體驗。
2.Negroni:以琴酒、Campari以及苦艾酒調和而成,將苦味與甘味發揮到淋漓盡致,除了Campari不變外,琴酒與苦艾酒的品牌可以任意選擇搭配出自己偏好的味道,是LesIsMore的最佳詮釋。
3.Old Fashion:以波本威士忌、方糖加上苦精,堪稱經典中之經典的威士忌調酒,同時融合了苦、甜、香、酸等各種風味,即使搭配蘇格蘭威士忌都能有許多有趣的變化。
※ 提醒您:飲酒過量有礙健康 酒後不開車
【 隔壁那一位】我的台語老師
http://udn.com/news/story/7044/1725808
2016-05-29 08:06 聯合報 潘小愉
最近暫時回鄉與父母同住,倒垃圾是我分擔的家務。每當我站在垃圾車的車斗後面時,總有個老婦人會「恰巧」站在我隔壁,邊倒垃圾邊用台語問我:「呷飽未?」或是「暗等呷啥?」
垃圾車停留的時間極短,人又多,再加上我這個客家小孩台語十句有七句聽不懂,她在我最緊張時問話,我哪能分心回她?只要一個分神,不是踩到後面的人,就是被壓扁的垃圾噴得滿臉豆花……
有一天,母親提起那獨居老婦有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兒,不過女兒和女婿都沒有再回來過。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找我閒聊,是移情作用啊。從此我便提早去等垃圾車,趁空檔認真地跟自動送上門的台語老師學台語,她很開心,我也有收穫。
啊!垃圾車音樂響起了,我得去上台語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