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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皮，我走先，合約看一下，有問題隨call隨問，別客氣呀！」小陳起身至櫃檯買單，付完帳又轉回，點頭略致意，旋即推開木門走出餐廳，轉瞬沒入人群消逝於細雨紛飛之中。

攤開合約，名喚老皮的年輕人果然逐一審視仔細比對，推敲合約上頭的用語和法律詞彙，不因小陳的買單、示好而遺漏而任何細節。

這是老皮的堅持。

買賣雙方皆須謹慎，即便枝微末節處一字一句都有可能令合約失效，這就不是幾頓飯局處處買單強力示好所能彌補。

老皮並非法律人，只是一名事務主管，旗下兵卒不多，「區區」百來名而已。

外表看來二十出頭年紀輕輕，穿著時髦打扮潮流的花美男為何能統御這麼多跑腿下屬，說風是風喚雨是雨？

這都要怪那位「阿姨」！

這位梳著包頭像極民初時代知識分子的職業婦女向老闆獻計，「喏，哪家富二代富三代不都往國外跑，頂著XX大學XX碩博士學位風光返台，然後接掌家族企業？獨獨小皮……嘖嘖，留在國內混！不行。」

「這是嚴家的事，關我屁事？」老闆笑嘻嘻地粗話出口，果然引來阿姨的嚴正抗議，「注意你的遣詞用句，老闆。別說我沒提醒，做老闆的該有老闆的派頭和威儀，隨隨便便說話早晚出事！」

真是怪了！阿姨充其量只是吃人頭路看人臉色的高階主管，哪能對老闆這樣講話？

「毛小孩一旁蹲著，少插嘴！這是上一代的『恩怨』，輪不到你說話。」阿姨轉頭訓斥，語帶幾許嬌嗔。

由老皮轉成小皮的年輕人看了當下愣住了。有段時間空白的、麻糊麻糊的，憶起通識教育課程轉述梁思成的一句話，「做徽因丈夫不容易！」

是了，就是林徽因。

這位民初嫁與梁思成和徐志摩有段曖昧情感的氣質美女，於今套在阿姨的身上竟然幾分神似。

難怪和老闆講話這樣不客氣猶備受敬重，氣質美女呵！

「阿姨該拔掉老氣的眼鏡放下頭髮穿著短裙和高跟，弄到老闆發暈發癲發瘋發狂！當下和老婆離婚亦無所謂！」小皮暈呼呼地想。

倏地思緒拉回。

因著隔壁桌男人的誇張舉止，鈔票掏出隨手棄置人就跑了！女孩情急起身欲追回→糟了！碗盤落地→員工追出→愛哭的女孩回來了→帶著委屈滿臉淚水→賠償多少？

「喔，明白了！」老皮笑笑，原來這麼回事！

打量隔壁桌的女孩，一頭蓬鬆亂髮活像鬃獅毛！腳上左右各一只水鑽貓的平底娃娃鞋，那貓兒縫製不牢靠，快要脫落了；身穿碎花長洋裝搭配短版水藍牛仔外套；斜戴一頂貝蕾帽；肩背帆布袋，手裡還緊握一只星星圖案的陽傘。那傘骨一二截歪了，「快要報銷了吧？」老皮想。

看來很省的女孩面對狡獪又滑頭的事故男子，能有幾許勝算呢？

老皮搖頭，內心嘆息，「下輩子吧。這輩子注定讓人吃死死，不倒貼就好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