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省誠與蔣伯謙至飯店吃豪華晚餐時，藍琪與一名女友剛結束了粗茶淡飯，正在熱鬧的西門町中華商場逛著飾品。友人興致高昂，一手拿著點心，另一手又忙著挑選喜歡的款式。藍琪倒是成了暫時置物架似的，為她提東提西。累積到相當程度，大喊吃不消，將成堆提袋放在地面上，自己在鏡前整理頭髮。
　　「總算正常點啦！還會記起來要沿路照鏡子，這才是我認識的藍琪嘛！」友人道。
　　藍琪自鏡前回眸，「要不然呢？妳剛才是在跟哪個不認識的某甲逛街呀？」
　　友人將那些提袋收拾掛上了自己手臂，「妳今天一定有心事哦？剛才也沒吃東西，現在又沒買東西，實在太反常了。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她們又在一家咖啡廳歇了會兒，將原委說了出來，藍琪這才寬心地點了些甜食品嚐。女友感到有趣，原來她竟然是為了身邊一直缺了個人而意興闌珊，實在不像個平常表現得我行我素、毫不在意的女孩子會發生的反應。這兩個不太懂得感情為何物的好友，開始研究起來。
　　「妳是不是應該更要打扮？讓自己更迷人才吸引得了人啊！」友人建議。
　　「妳覺得我還打扮得不夠嗎？再打扮下去都要讓人以為是舞女、吧女什麼的了。」藍琪無奈道：「再說，就是打扮了也沒用。他會注意我的衣著，但是不注意我本人…。」
　　「那，多關心他呢？譬如說，買吃的給他，問他心情好不好，或是關心他的工作。」
　　「這些我能做的都做了。」
　　「結果呢？」友人問。
　　「他『心領』了。而且他吃得也不多，私事也不輕易告訴別人知道，好像獨行俠啊…都跟著他這麼久了，我只懂得一點皮毛。」
　　友人嘆了口氣，「不是我說，男人這麼多，妳為什麼就是喜歡這一個那麼難懂的查先生呢？」
　　「查先生很特別，不像我們高中、專科唸上來，班上的那種臭孩子。他好成熟，而且比普通男人更懂得女生。而且啊…他笑起來的樣子好迷人呢…」藍琪想著，不禁嫣然。
　　友人聞言，搖了搖頭，道：「妳如果這麼執著，也許會有一輩子孤單的危險喔！你看他重視一個乾弟都多過妳了。」
藍琪沉默片刻，狀似思索，繼而道：「我願意冒這個險。」
　　見她意志堅決，友人改變語調，緩和氣氛，「不過也不一定啦！如果適婚年齡是二十五的話，那麼妳還有兩年時間努力呢！如果怕乾弟讓妳失去機會，那妳應該現在就開始為自己製造和查先生相處的時間。」
　　「怎麼製造？我都約不到他了。」
　　「妳真傻，從我認識到現在都一樣。」友人酸著藍琪，「要用點心機啊！既然只有乾弟約得到他，那妳就要想辦法阻撓他們見面。」

　　週一的早晨，路旁的自然小物都充滿了朝氣，人們卻是恍恍惚惚。蔣伯謙也不例外，惺忪地出了門，才發現整排襯衫鈕扣都錯了一格，緩緩地步行路上，一面將它們調整回正確位置。
　　「嘿！伯謙。」
　　聽聞有人喊著自己，蔣伯謙四處看了看，發現那輛熟悉的雪佛蘭停在不遠處，查省誠正探出頭向他招手。
　　見蔣伯謙走來，查省誠笑著說：「禮拜一出門都很痛苦吧？上車吧！載你到學校去。」
　　「順路嗎？」蔣伯謙問。
　　查省誠呵呵笑了起來，「兩所學校都在三重啊…你真的沒有睡飽喔！」

　　蔣伯謙鑽進車前座，查省誠還沒發動汽車，只是側身問：「起床之後有看了報紙嗎？」他搖搖頭。查省誠聞言，將置於腿上的報紙遞給他。蔣伯謙拿著報紙，不解地看看查省誠。
　　「打開看看。」查省誠說。
　　蔣伯謙翻開報紙，見是副刊，掃視過後，發現其中一角刊了篇自己的小詩，又驚又喜。「你的作品見報囉！呵…」
　　蔣伯謙欣喜之餘，卻又狐疑地看著查省誠，「你有沒有動什麼手腳？」
　　查省誠摸摸下巴，反問：「我能動什麼手腳？」
　　文章確實是自己寄去投稿的，雖然不是大報，但應該錯不了的。於是蔣伯謙像充飽電似的，一路上熱烈地與查省誠討論著那首作品。

　　抵達X大，目送蔣伯謙在陽光下走遠了。那聰明的小作家，差點輕易地戳破了一個不擅說謊的人。幸而他還不至於將一些重要人物得罪光了，否則真沒料到有這麼一天，自己會拿著首詩遊說編輯將之刊出。查省誠望著那瘦瘦的身影，純淨、天真…，讓他初次體會到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雖然他也許並不懂得如何愛之。

　　接連一段時間，蔣伯謙因了上報的作品，而增添幾分自信。這個下午，他獨自坐在戶外的凳椅上寫著東西，要寄給查省誠的。其實他們不是那麼常見面，大約每隔一兩週才有一次邀約，平時都透過魚雁往返討論作品，發發小夢。但這一封多了些試探性質，他考慮著是否要在文末留下另一種書信外的聯絡方式。

　　蔣伯謙對查省誠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羨慕、崇拜、或是喜歡，他其實不清楚究竟是何者。畢竟相識的場合中，他的地位是高自己一等的，有時當查省誠表現出類似同輩的友善，反而令蔣伯謙感到很尷尬，又或者那是羞澀？與其釐清自己的態度，他更想知道查省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倘若他們只是如師生的關係，他能及時踩下思慕的煞車，倘若他們是其他關係，他可以…

　　「學長！」
　　蔣伯謙聞聲抬頭，見何沁蓉迎面走了過來。她原是他不甚熟悉的學妹，近來她加入文學社以後，似乎特別喜歡親近他，於是兩人才有了認識。
　　何沁蓉在蔣伯謙身旁坐下，「你自己在這邊寫東西嗎？」見桌上的稿紙，她又問：「能不能借我看看呢？」
　　「還沒寫好，等完成了再給妳看，好不好？」蔣伯謙答。
　　何沁蓉點點頭，笑道：「我很喜歡你寫的文章耶！老師說你的作品有自己的特色，又有自信。」
　　蔣伯謙回了禮貌的微笑，「謝謝！那是最近有進步。」他心想，果然是新社員，她不知道他以前常受批評，大約老師都評到無力了。
　　「你平常都看些什麼書？喜歡什麼作家呢？我今天要去圖書館，你有空一起去嗎？」何沁蓉一連串地問著。
　　「我等等還有課。」
　　「噢！對了，佩華學姊在約下禮拜日要去基隆玩呢！你要一塊兒嗎？」
　　禮拜日，不曉得查省誠會不會也同時邀約自己，蔣伯謙遂回答：「我還不確定，如果可以，我會跟佩華說。」
　　一絲失望浮現出來，「喔…」何沁蓉繼而又恢復神采，「你有空為我列張書單嗎？」
　　「好啊！」
　　何沁蓉拿出了筆記本，遞予蔣伯謙。

　　「XX基金會、李先生、XX中學總務處…」藍琪一面檢視著信件，一面走向上司的辦公室，無意瞥見了蔣伯謙的那封，不禁納悶，「怎麼最近常常有他的信呢？」

　　那是中午時分，查省誠正在座位上看著蔣伯謙以前的文章。藍琪進了辦公室，見他專注之餘，嘴角還掛著微笑，便好奇地問：「什麼東西這樣好看？都看到傻笑了。」
　　「乾弟弟的散文。」查省誠答，沒有抬起頭，因此沒有注意到藍琪的臉色。
　　「這些是剛才收發室送來的信。」藍琪將那些信放在查省誠的辦公桌上，見他立刻捧起來翻啊找的，但似乎沒有找到目標，顯得有些疑惑。
　　「妳最近有看到他的信嗎？」查省誠問。
　　「乾弟弟叫什麼名字？」
　　「蔣伯謙。」
　　藍琪佯裝回憶了一陣，「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了。」
　　「奇怪…已經週五了，怎麼會這麼久沒有音訊？」查省誠不由得皺起眉頭。
　　那封信，被藍琪放在口袋中，就這麼與查省誠擦身而過。

　　回到T.L路的別墅中，查省誠穿越客廳，正要上樓之際，被查夫人喊住。回過頭，見母親向自己來，查省誠等在原地。
　　「要開飯了，今天也要自己在樓上吃嗎？」查夫人問。
　　查省誠點頭，「等等我自己下來端上去就好。」
　　「好。」查夫人沉默片刻，又道：「省誠，今天宋伯伯有和你爸爸連絡，我們兩家人下週日晚上一塊兒吃飯。」
　　查省誠一聽，向母親的眼神看去，便知道宋家小姐也會出現。他有些不悅，週末不僅見不到小文人，還會被這聚餐給毀了。
　　「省誠，你這次別再把場面搞砸了。答應媽媽好不？」查夫人以十分溫柔的語氣説。
查省誠僵立原處，他避開母親的目光，彆扭地答應了…，他真的不懂得說謊。

(待續)

依凡斯 2011.02

《白駒騎士》，劇情經過重新調整，情節更加豐富細膩，歡迎觀賞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