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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26 02:12:10瀏覽3816|回應21|推薦129 | |
內心寂靜的全部聆聽,是永不止息悠揚的古典樂, 內心臣服的隨波逐流,是我隨身所需要的奢侈品。 荒島樂曲 ─ 我在「半島」的日子
當然,我不是要說甚麼半島酒店,如果要說「荒島」,那應該是一種被人類文明拋棄的經驗吧,我不太容易想像我在荒島的日子,但想來,我確實可以說一說那年在「半島」的日子;畢業那年考上預備軍官32期,手氣超好抽到海軍陸戰隊,七月南下到屏東龍泉入伍,於是帶著一種唐吉軻德式出鄉關的不安與浪漫,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麼遠,這麼久。 想說的那年,是我服役的第二年,一段待在恆春半島三軍聯訓基地火砲演練的日子,你一定以為那是非常陽剛的艱苦操訓時日;坐在搖搖晃晃的兩噸半軍用卡車上的駕駛兵右側,沿著高屏公路朝向恆春,一邊押車南下的路上,一邊看著右側波濤洶湧的台灣海峽,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那裏幾個月的生活,倒是我心靈上最接近「荒島」生活的日子,我想某種程度上,當我真的與自然聯結的時候,我會感覺到:那種內心寂靜的全部聆聽,就是一首永不止息悠揚的古典樂,而我內心願意臣服的隨波逐流,就是我隨身所需要的奢侈品。 車城四重溪入海處夕陽沒有網路的年代,只要有一些紙與筆,記得我都會想好好寫寫的,寫甚麼? 那時候,多半寫給父母,我還記得,我也寫了很多情書,寫給誰呢? 老實說,都好像是寫給不是女朋友的女朋友,自己瞎浪漫,也許像我一向常說的,感覺上,寫給某一個美麗的女人,也許只是她可以為你代收你給生命的情書。 離開半島多年以後(正確的說是29年…),一直不覺得我會再因為其他甚麼原因回到那個遙遠的地方,但一直以來,總想寫寫那段與自然最接近的日子,夏日清晨,早點名以後立即的晨操; 我常常午夜夢迴而想起,那些個灰濛的清晨,在一天酷暑悶熱開始之前,山間的深綠色新鮮的空氣,沿著我們黑褐色赤膊上身留下的汗水,還有整齊劃一連方隊的迷彩短褲與黑膠鞋,大夥兒精神抖擻的跟著值星班長的口令,沿著山區 5000 公尺的晨跑, 那時候,我感覺不到軍官士兵的階級差別,或是來自南北都市鄉村的差別,只有那種無言感覺到的都是人類與自然的諧調與韻律。 我們的駐地是在靠恆春20公里的保力山區,因為家在台北,所以周末我多半自願留守,以換取一次數天的長假,記得有幾次剛好有颱風所以山上斷電,在燭光搖曳中,幾個同袍,一瓶高粱酒,聽著窗外的呼嘯風聲,說著未來當完兵要做甚麼計畫。 炎炎盛夏的七月,剛好碰到兩年一度的大型師級對抗長風演習,當時是與由桃園南下的一個陸軍重裝師對峙,雖然不是真槍實彈,但是勝負的判定,上關係著師長升遷、下關係到放榮譽假、小兵關禁閉等,都是很真實的結果,所以事前訓練計畫、沙盤推演等與執行都是很認真的:演習前兩個月,每個人腿上都綁二公斤沙袋,進行日常操課訓練作息; 後來演習時遭遇戰是在台南關廟一帶,雙方先遣偵蒐尖兵連,都想探出敵主力以加深自己縱深,形成口袋陣地或計畫迂迴側背路徑等等,一日行進,軍情數變,有時進,有時退;在某一個黃昏,我在一不知名的小鎮街頭,與一群散兵游勇,一身疲憊,狼狽不堪的不知該朝哪一個方向前進,兵荒馬亂,或就是如此。 這時,有一台吉普車突然停在我前面,跳下一位少校軍官,可能是其他營的幕僚或副營長之類的中階軍官,以一種威嚴的聲音質問我:「排長! 你知不知道哪裡是前線? 」我滿臉風沙疲憊,目瞪口結,無以為對;空氣為之凝結了好一會兒, 然後不久,突然隆隆引擎聲大作,從我後面的路上轟然響起:四台戰車快速的開過我們身旁,奔向集結地,我馬上很興奮的指著戰車的沙塵大聲的說:「報告長官,在那裡!」,我這小少尉馬上把邊上的阿兵哥們集結一下,回頭再看了一眼揚長而去的吉普,然後不再猶豫的向著「前線」行進… 我再也沒看過那位軍官,可是我後來發現,他竟是常常出現的典型人物「路人甲」;在我猶豫傍惶的時候,突然會跳出來問我: 「士兵! 你知不知道哪裡是前線? 」 我想,拿破崙或許會說: 「如果戰場上失去方向,那就朝向炮聲前進!」吧? 我們手上有的這個人生劇本,也許不是我們喜歡的,也許像是一種孤獨站在舞台上的獨角戲,或許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常常有這種在荒島上的意象,一種脫離人間的遙遠感, 對我而言,那是一段青澀年紀,只有一個隨身行軍背包(陸戰隊稱為"忠誠袋",我們私下稱它是重沉袋...),除了軍服棉被,其實裝不下任何古典樂與奢侈品,但是,遠離家鄉心靈孤單不安的日子裏,我想,我第一次學到了如何在孤單之中,信任生命,等待來自自己靈魂深處的生命提示(oracle)與尋找身處時空裏的無言暗藏的祝福。 不好意思,按遊戲規則,就邀請下面幾位,有空說說你們的孤島經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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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