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9/02/17 14:21:01瀏覽1924|回應8|推薦41 | |
美好的時光(四) 逃離 研究所剛畢業那幾年,在台北有一份不錯的教職,大家都滿意,就自己覺得是在養老,沒來由的就想逃離簡單的生活;有人說,射手座很容易對一成不變的事失去興趣,不甘簡單生活,期盼冒險,穩定的生活,會使得自己的靈魂覺得衰老,這部分描述對我來說,算是適用的。但是,你一定也聽我說過;「流浪,是為了使自己與家的距離更接近。」不論它是實質的家,還是你精神上的「家」。 那一年秋天學季,我決定來到這個新大陸中西部芝加哥北郊小鎮,臨密西根湖畔的N大,開始了一段留學生生活;這是一段完全不同於前面30年生活方式的開始,那時候,我還以為是一種逃出一成不變上班族規律生活的解放,其實,後來回想起來,卻也是進入一個幾乎沒有固定地圖,沒有成規可循與計畫,一切從頭學起的新生活;它所有的樂趣也伴隨著試誤的過程: 我們這些工科學生,微積分、離散、組合數學、寫程式都沒問題,但是要開口說英文,打點自己生活,就變的很有挑戰性了,我記得,剛到的頭幾星期,只是到研究所報到,去教務處,拿個什麼表格,或是去郵局寄個包裹,都得先想好要怎麼說,像小學生一樣先寫在紙上,好像生活歸零,得重新學起。 「在家千日好,出外事事難」;我那時已經喜歡素食了,學生餐廳Buffet又多是肉食,要的話只有生菜沙拉了;不像在台北街頭,學校宿舍邊上,隨處都有的家庭自助餐,方便、便宜又好吃,所以只得開始自己料理,廚房、採買,更是生平頭一遭,這時才懷念起以前老媽和老婆在邊上時,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頭一年修課,作業特多,有時晚飯就胡亂吃個白飯加麵筋罐頭算數了,第一年暑假回家,相片上的我,因為好幾個月沒剪頭髮,披頭散髮又瘦巴巴的,看來就活像個瘦皮猴難民。 月餅 四年三個月的留學生生活,時間上不能算短,遇見的人也不能算少,有各路英雄豪傑,畢竟是,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當然也有各地來的「天兵天將」,比我當兵時看到過的阿兵哥還精采,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剛到第二個月,一位好心的學長邀請到他家,在美國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這位手藝好的「學長」,其實比我年輕,但是比較早來,窮留學生都是苦哈哈的,有一頓酒足飯飽,很痛快,小時候最常聽到的笑話,就是有些人來了美國,什麼都覺得好,連月亮都覺得比較圓,也許是在北半球,那天晚上,從他家窗外看去,somehow,我真的覺得月亮比在台灣看起來大又圓, 飯後一起賞月聊天,大夥兒很高興這位學長家還有月餅可吃,口味不錯,吃的很高興,學長說他還有,但是要先去「解凍」,大家忙問什麼意思,他回說,噢,這些是去年吃不完的「月餅」,因為覺得很好吃,就想到說凍起來,今年還可以再「品味」…,雖然「理論上」沒問題,大家還是面面相覷愣住了好一會兒;不過看來,學長是對的;大家後來似乎都沒事,而且還過了一個難忘的異國中秋。 老爺車 考駕照是留學生出到異地,第一個月裡,生存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因為開學後,課業忙就沒時間練車排隊考筆試等等花時間的事了,這裡不像台灣,幾步就有巷口雜貨店。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用以前台灣開車的習慣,很可能考不過,像我就老貼著前車太緊,在台北可能是普通的習慣,我已經注意保持一車距離了,結果監考官後來還是訓誡一番,說我換線時距離保持不夠,勉強讓我過的。 第二件事就是要找一台「堪用」的中古車,財力夠的,買新車簡單,挑中古車就花時間了,有時候,幾個窮留學生,有一台菜車,週末採買用也行,但是舊車總是問題多,像我這位一起買菜的學長,他的車,開起來就很雄壯威武,常常要三不五時隨手補機油、方向盤油;他還一再叮嚀我們要一次停好,不然原地打方向盤,方向盤油會漏光在地上,老車引擎聲當然也是超大聲,他到了你門口,你一定知道;顏色是不灰不橘的那種鐵色,我一直看不出來這台古董「大戰車」原來是什麼顏色的,1991年那時候,美國已是滿街日本車的天下了,所以倒也很像老片裡的道具,讓我想起周潤發在1987年《秋天的童話》電影裡開的那部舊車。
不過,我們幾個都很感激他的車,沒有他的車,我們就得自己背登山背包坐公車去採買了,有一回買完菜回來半途,他停到路邊,熄了引擎,打開黃色警示燈,說要上去找個同學,拿個東西,一會兒就下來;過沒多久,我注意到黃色警示燈不閃了,這表示電池沒電了,果然,他下來以後,就不能發動引擎了,當時拖吊至少要$50,我想,這下要推車回家了;可他卻不慌不忙的繞到車後,打開後車廂,看了一下,從兩個舊汽車電池裡,挑了一個出來,帶了一付鱷魚夾,很熟練的打開引擎蓋Jump 然後再啟動引擎,進了車還得意的告訴我們,他在那一個Garage Sell用了好價錢買了這幾個舊電池。 我那時在公路邊,忽然之間,覺得那引擎聲真是動人天籟! 因為,這表示那天我們不用在雪地裡推車了。 出鄉關 年輕的時候,我跟老婆都是很乾脆的人,不喜歡十八相送的場面,所以回想那年秋天,只有老丈人一個人開車送我到桃園機場。老丈人早年是建國初中畢業,因為家計考量,回來守著老家店舖,沒有繼續升學;他就是那種,你常常會看到,很典型老一輩,總是穿著一件體面外套的台灣老紳士;如果是在中山北路的話,遠遠的,你甚至還會以為他是日本的觀光客。 第一次坐飛機出國的我,拖著兩箱行李,準備Check-In,要去一個飛行都需要22個小時以外的陌生城鎮,開始新生活,一想到第一次要跟老婆分隔好幾個月,從這兒開始,以後自己要一個人去打天下,上飛機前,看著「出境」的標示,還真有些怯場了…, 世故的老丈人看出了我的心思,故意眼睛看著遠處,以輕鬆的語調,用台語跟我說:「啊,這是一定贏ㄝ缴(賭), 一定愛去博ㄝ啦…。」,他還說,會照顧我老婆的,叫我到了那裡以後,要專心唸書…,老人家的眼神,讓自己有些穩定的感覺,和一種男人對男人的意氣鼓勵,我也就半推半就的上了飛機。 很遺憾的,分隔多年,聚少離多,他也從來都沒有機會來美國久住,跟我們一起享受一點天倫之樂;我剛讀完學位,開始工作的隔年,老人家就因車禍意外過世了…,現在自己年近半百,想想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大富大貴,高官、VIP的命了,可總是打心裡覺得,對自己的生命,覺得沒有任何可以抱怨的了,因為,我總是這麼的幸運,在每個重要的關口,不論多麼不確定,總會有一絲光明與溫暖適時出現,”A divine grace”,讓我從脆弱轉而堅強;老丈人,就是這些貴人其中之一; 他讓我期望,自己也能是在別人腳跟還站不穩的時候,可以拉他一把的貴人。
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
|
(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