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種一切都回到原點的錯覺。

離開了那個環境無非是逃避流言蜚語，想給自己一個新的機會，如今卻有可能要再度回去原本的公司，面對原本的那些人，甚至原先一直存在的問題。

「我該回去嗎？」

我打了電話給M。不知怎地，我覺得我會很依賴她，而且正在依賴當中。

「基於經濟狀態，我認為你該回去。不過，這樣似乎有點沒有骨氣呵。」M說中了我的心事。

對，就是骨氣。

M還不知道我先前的故事，除了必須要靠女人活下去沒骨氣之外，小楓曾把我當她的專屬司機，如果真要回去，是不是又會重蹈覆轍?

「說真的我不想回去，基於很多因素，但老實說不回去我也暫時不知道還能去哪。」

我打開窗戶，讓今年第一個寒流的北風貫穿腦袋，看看是不是會讓思緒更加清明。

「骨氣這種東西啊，要看你從哪方面解釋。」M慢條斯里的說。

「在一個女孩子面前低頭也許很沒有骨氣，但比起每天都在煩惱下一餐著落來講，我想前者應該是無傷大雅吧。」

M笑了起來。

她在笑我太天真?還是太無知?這樣的問題如果是發生在一般人身上，答案絕對是顯而易見的，可之於我來說，要我選擇去留，二者均讓我的喉頭乾澀。

「嗯。」

我和M開始聊些瑣事，M爽朗的說起學校的林林總總，她帶著微微的鼻音，說話的聲音甜的像個小女孩，卻雜著悲傷的語調。

忽然間，我突然感覺到腸胃有一股噁心從內而外的.....翻騰出來!

我吐了!好死不死的吐在棉被上頭，很快的房間裡頭瀰漫著食物腐敗混著胃液的可怕味道。

「喂?你沒事吧？」M在電話另一頭喊。

「喂，喂，欸，還好吧。」M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也顧不得手機尚在通話，因為口腔裡全部都是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同時一波波的由下而上，我人完全跪倒在馬桶前，抱著底座，也不是我所能控制，於是我看到了午餐與晚餐的內容物，自嘴巴甚至是鼻孔噴出。

「欸欸，說話啊！」M還未掛掉電話，我隱約聽見她不斷的說怎麼辦，我連你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我稍微可以控制後對M說：

「幫我，幫我送急診好嗎，我好像得了急性腸胃炎了。」我苦笑。

「好，可是你得告訴我，你家在哪吧？這段時間都不要掛電話，不可以掛喔。」

「嗯，我把門打開，妳可以直接開門進來。」

等待M來的時刻特別漫長，我蜷曲在地板上頭，痛不可遏，全身開始不斷的冒汗，沒多久我躺的那一塊便積滿了水，從我額頭臉頰以及頭髮滾落滴下的，接著我冷的牙齒打顫。

是因為窗戶沒關的緣故?

還是....

我難受的呻吟起來，而且我有些後悔，是否我該請小楓幫忙?而不是M?讓M看到我這般場景，實在是....

電話中我可以聽見M急促的呼吸聲，她快速的奔跑，慌亂的招了台計程車，大聲要求司機盡其所能的快點到達，口裡喃喃有聲，還不時的對我說：

「欸欸，撐著點，我就快了，快到了，我已經打了110，等會就有救護車趕來了...」

「欸欸，有聽見了沒...」

依舊痛，而且冷。我甚至思考著生命的價值與盡頭，卻聽見M開了鐵門後喊著：

「欸，救護車就在樓下，快來啊病人在這哩，單架!」

不爭氣的我，痛的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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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睜開眼看到的人是小楓，左顧右盼卻不見M。

「我....」我有點使不上力，想要說什麼話，但又沒有力氣說完。

「你闌尾炎啦。醫生已經幫妳開過刀了。」小楓邊削蘋果邊說，沒化一點妝，看的出來黑眼圈以及幾顆青春痘，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

「妳....」我又問。

「你學妹打電話跟我說你人不舒服在醫院，所以我就過來了，她好像已經幫你辦好了住院手續，然後就走了。」

「嗯。」原來是麻藥還沒全退，M呢，為什麼她要離開?

「妳沒睡?」

「我是夜貓子啊，你忘了啊，所以這不算什麼。」小楓努著嘴說。

好累，這一夜好累，我看著牆上的時鐘已到了十點，今天是寒流最發威的時候，M，她還好嗎?

翻個身，我又沉沉睡去，小楓還在窸窸窣窣的忙東忙西，這些音響在我耳裡最後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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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妳一天到晚戴著耳機？」

M來接我出院，我們一起搭公車回去我的住處。上車後我們擇了後面的位置坐下，並肩，她靠窗。

一路上她耳機播放著古典音樂，一首接著一首的交響樂與歌劇，男高音與花腔之間用著最激昂的音符衝撞M的耳膜。

「為什麼妳一天到晚戴著耳機?」

「因為我想用音樂隔絕世界。」

「這個世界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我看著M摘下了耳機，慢慢的，她的眼神飄向我，緩緩的，我注視著她的臉，斗大的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