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事嗎？我跟朋友，ㄜ對，就是朋友，吃飯，吃飯啊。」

M似乎看出我的窘狀，她剛喝了口味增湯，仰頭看著張小姐：

「妳好，我是他學妹，因為很久沒見面了，所以約出來吃個飯。」

M流暢的應對讓我錯愕。

「喔？那妳應該知道他有女友了吧！」張小姐彎下腰，巴掌大的臉就正對著M，而我卻無法迴避的是她粉紅色的胸罩，已經從領口活躍到我眼前，乳房與蕾絲，緊密服貼。

我吞了口口水。

「知道啊，學長有跟我提到他們最近發生的事情，非常令我感動呢。」M依舊天真，或是單純，可是又帶著那麼點無法捉摸的口吻回答著。

「那就好，我是他女友的妹妹，有事想找他，可以先把他借走吧。」張小姐回到了原來的姿勢，趾高氣昂。

「不過總得讓我把飯給吃完吧？」我說。卑微且怯弱，夾在兩個女人之中。

「就一頓飯而以，大不了我晚上請你嘛，再說哪有人兩點吃飯的，你手機還關機，是怎樣。」

張小姐也不是生氣，與其說她憤怒，不如說她有點像撒嬌，完全和對M的態度180度的轉變，女人，真是翻臉不認人。

「學長，你先去忙吧。」M微笑，但這微笑讓我傷心，表示她並不認為我們今天算是難得的約會，是不容許任何人打擾的，這時如果我再說什麼要陪她吃飯，都變成累贅。

「學長，你先走吧，等下我還跟同學有約，沒關係的。」

M說完後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連我都哈哈起來。可以和M有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或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竟讓我有股暖意。

張小姐一把拉起了我，頭也不回的要我跟她走，深秋的午後，也有這樣刺眼的陽光！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張小姐開了之前她買的那輛Lexus，這次沒有管家陪伴，不知從哪時開始，她已經學會了開車？

她示意我坐在右側，然後俐落的開車門進去，並插入了鑰匙孔車子發動，源源不絕的涼意從出風口飄來，接著按下音響的開關，是蕭邦的別離曲。

「我在車裡習慣聽這首歌，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如果沒有古典音樂，大概不知道一天要發生幾起車禍哩。」

張小姐的嘴角漾起了小小的梨窩，這是我從未注意到的。

「我想問你，你最近還有去看我姊嗎？」張小姐收斂了適才在店裡的潑辣蠻橫，此時說話已是萬分的溫柔和煦。

「有啊，每天，不管她要還是不要，我都會出現。」

「我哥現在雖然已被交保，不過看樣子這次應該逃不掉要去法院了。」

「妳相信你哥嗎？」

「也沒什麼相不相信，基本上我哥大我太多歲了，我跟他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況且他幾乎很少回家，反正他到哪裡都有房子住，我爸也不大管他。」

「那妳母親呢？」

「只有我媽會和我哥通電話吧。不過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很怪嗎，你哥算是你家的長子，將來也是要由他來接管家族企業的，難道張董事長都漠不關心？」

「我也不知道，我哥和我爸從以前就關係惡劣，我猜應該是因為我爸到處拈花惹草的關係。以前我還太小了，根本什麼都迷迷糊糊的，所以你如果要我表態，我也無從說起。」

「看過妳姊姊嗎？」

「小時候有啊。不過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我姊姊，我只當她媽媽是我家的遠房親戚或是長工之類的，我媽從來未向我解釋過什麼。即使住在一起，我跟我姊的作息還是不大一樣，甚至一天也見不到幾次面，除了離開家到學校之後，我會找我姊說話，不過她似乎都不大開心哪。」

那當然，寄人籬下，還得要看人臉色，小倩的人生就是這樣慘澹開始的，當然不開心，我心裡嘀咕著。

「妳想去看妳姊姊嗎？」

「可以嗎？」

「試試看吧，如果小倩的媽媽不在的話，應該是可以。」

「真的？」張小姐眼睛泛著淚光看我。

「幹麻這樣啊，有沒有這麼誇張！」對於這樣的情景，我的身體不自主的顫抖。

「唉。關於我姊，我只覺得我對不起她。」

話一說完，張小姐便熟練的轉著方向盤，從中華路直直的開出去。

小楓，真的變了。我從反光的玻璃上看著她捲俏的睫毛，一樣美艷的妝容，不過她的眼神不再無辜而任性，也許是她終於肯去面對自己所身處的環境，並非如童話故事般的擁有無堅不摧的城堡。

M呢，她一個人可以嗎。

是我約她的，也是我中途離席，原本我可以聽見她之所以難過的故事，卻感受到小楓的成長，我才驚覺自己其實一直都在原地打轉！

兀自懊惱，抬頭醫院的大門已經矗立眼前。

「怎嚜了？國銘大哥？發什麼呆啊，快卸下安全帶下車啊。」

小楓已經走出車外，且敲著玻璃窗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