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札】卷三之二

「妳一定要把我給搞垮妳才願意罷手嗎？美貞!」

「當年你自己說過只要我有小孩，你願意為了我們母子倆放棄一切！可現在呢？我不恨你最後還是回到自己的家庭，不過你從沒有真正的為我們母子想過，放任你的元配跟你的大兒子這樣欺侮我們！」

「美貞，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起碼他們做的一切我全部都不知情啊。」

「現在你知情了吧，而你的態度呢！永遠都是站在你太太那一邊！」

「對不起….」

電梯他媽的竟然給我逼了兩聲，意思是我超重了，明明裡頭有個死ㄚ肥，可是他卻好端端的第一個衝進去，穩當當的看著即將一個人挑戰七層樓梯的我。而當我氣喘吁吁的從六樓往七樓的樓梯間轉角處時，去聽見了這樣的對話。

美貞，就是廖女士，小倩的母親，而低沉渾厚的嗓音，想必是張董事長吧。而下去也不是，上樓繼續走也不是，我就杵在這兒，聽他們的吵架內容，肯定是為了小倩的事情有所齟唔。

「你現在說對不起也沒用，我告訴你，我已經向檢察官提出告訴了，不管你們家用上什麼手段讓你的寶貝兒子脫罪，光是這社會上的觀感就很厲害，說不定過沒多久你兒子還會收押禁見，叫你兒子好好的蹲在看守所幾天。」

「美貞，妳冷靜點，老實跟妳說吧，如果妳真要如此，我們也會反告你們誣告的。」

「憑什麼，我女兒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難道不是你兒子搞的嗎？十年前的那場意外，你們已經….已經….難道還要我們母女繼續吞忍嗎？」

「不是的，美貞妳聽我說，我今天來的用意，其實是要把你們母女送到國外去避避風頭的。順便也讓我們的女兒在國外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你想把我們弄到國外去，好讓你眼不見為淨是吧？」

「怎嚜可能，妳聽我說，我是想贖罪，可是妳也知道我今天能有這樣的地位，其實….是…」

「我懂，我當然懂，你可以當上董事長也是因為你老婆的股份全力支持的關係，這我都知道，打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我通通都知道你有愧於你太太，可是，我也是女人，你知道我被你接回家的那幾年的日子裡，是怎嚜熬過來的嗎？難道我要這麼一點正義都不行嗎？我已經放棄了繼承權，她還要怎麼樣！這幾年她有放過我們母女嗎？還有，你的兒子有病，是神經病，變態！你不去管管你兒子，跑來擔心我女兒，張永杰，你會不會管太多了吧？」

「美貞，妳…..我……唉」

我聽見張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廖女士說中了他的心事。

「我已經決定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就算你們張家請來的律師再怎嚜厲害，我都要跟你們力拼一場。」

「美貞，妳這又是何苦呢？」

話才說完，就聽見重重的摔門聲，接著張董事長似乎也追了出去。過了三分鐘，我確定他們應該都回到病房後，才躡手躡腳的走上來。

大批的媒體想必是來訪問張董事長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吧，不過我不懂他們到底適打什麼樣的算盤，本來我還想，若是小倩出國了，那嚜我….

是不是就自由了？

這天的小倩沉默著，只是靜靜的望著窗外擁擠的群眾，以及飛翔的鳥兒，絲毫都不睬我，這樣也好，可以和她這樣維持平衡，已是萬幸。

小倩的臉又瘦了，清癯的臉龐上凹陷的眼窪，是她長長的睫毛與無神的眼眸。也許廖女士打電話找我只是要我看著小倩，而她自己則是要在外面打仗，應付媒體記者，不是因為小倩真的想我的緣故。

「經理，我想辭職。」

踟躕良久，我終於將我的辭呈遞將給經理。原以為他會大為光火，畢竟經理在發生這件事情後，經理對我常不假外出已經是相當容忍，目的也是希望我可以撐過這段期間，不過我想我已經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了，不僅是因為時間的關係，更有觸景的感傷。

「你想清楚了嗎？」經理抬頭望了望，不帶任何表情。

「嗯。」

「那好吧，你好自為之。」

經理大筆一揮，我從此刻開始又成為了無業遊民。而為了一個也許已經忘記我是誰的女人，更遑論她目前家裡的複雜情況，任何人都會勸我逃之夭夭，溜之大吉，這樣的環境最好是能不碰就不碰，而我竟然基於一種白癡的英雄情操，選擇不離不棄。

一個人走在台北火車站的街頭，輪到我失魂落魄了。

「喂，有空吃個飯嗎？」我打給她，M。

「嗯，恐怕要晚一點。」M說話有著濃濃的鼻音，看來她似乎有些狀況。

「晚一點是沒關係啦，不過妳還好嗎？」我試探著問她。

「沒事，感冒了而已。暫時約兩點，你人在哪？」

「約西門町吧。」

M哭了嗎？

幹，我真賤，已經有個女人躺在病房，我又去招惹一個剛哭過的女人、難道我真的是受不了女人的眼淚？

也不知道小倩的眼淚，還會不會為我而哭。

越來越覺得醫院方向令人無力而沉重，我騎上我的機車，往中華路方向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