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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9 23:52:37瀏覽2759|回應12|推薦63 | |
http://homepage.psy.utexas.edu/HomePage/Group/TelchLAB/limbic.gif (邊緣系統,尤其是杏仁核和海馬迴,是處理情緒的重要器官。) 情緒的處理似乎不是基督教的首要課題,也不是她所要對治的生存之苦。相反地,大體來說,基督教把人與真理放到一個「激情與悖論」的狀態(齊克果的話)。這點倒是和蘇格拉底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晚期希臘哲學反而是追求一種東方式的平靜。不過«聖經˙雅各書»一章19節有一句話頗讓人玩味:「你們個人要快快的聽,慢慢的說,慢慢的動怒」。我很喜歡這句話,不只是因為「慢慢地動怒」和一般的修養有關,更是和一個人對自己情緒的內在觀照有關。憤怒的過程就像水底的的氣泡,由下往上不斷膨脹,直到爆破。有時候我們是慢慢生氣,有時候我們是爆怒。禪修功夫越深的人,越能夠如實內觀到自己憤怒的現起過程,而且把它拉長成慢動作,趁憤怒的泡泡尚微弱的時候,就攔截、切斷。 憤怒是很快的。但有沒有比憤怒更快的情緒?我想,那就是恐懼了。我們被激怒,通常還需要概念性的中介和整理,比方說我們被辱罵,這就得經過一道語言轉化的程序,雖然說這過程也是快如閃電。我們看見一個事件或行為而生氣,這也需要概念的轉譯。所以憤怒再怎麼快,畢竟需要思維的中介。相較之下,恐懼在演化中更直接攸關生存,所以必須更快速做出反應。據研究,我們的情緒經驗在腦中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快速道路:訊息從視丘(thalamus)流經乳突(mammillary body)到杏仁核(amygdala);另外一條繞的比較遠:訊息經由思想細流到大腦皮質再到杏仁核。後者需要經過大腦較高層次的處理,包含思考、推理、意識、記憶等。 第一條捷徑速度超快,讓我們當下可以僵住、摒住呼吸、血壓升高,這是為了讓我們還沒來得及思考之前,就先保護我們。所謂「杯弓蛇影」正可以說明我們情緒反應和大腦校對出正確訊息之間有一段時差。 我個人很怕蜘蛛,一看到蜘蛛就頓時僵住,魂魄被奪走,嚇得感到對眼前景象沒有真實感。我也知道這是訓練內觀自己情緒的好時機,訓練把自己當成是恐懼的「局外人」,旁觀自己的恐懼。理論上說的很漂亮啦,但真的很難從自己的恐懼抽離出來。另外,如果禪修者可以把一切的情緒反應變慢,那麼理論上應該也可以做到「慢慢地恐懼」。我多麼想做到啊,可是這恐怕非常困難,因為視覺訊息從視丘直接到杏仁核只需要:0.012秒! 我很好奇恐懼在佛教傳統中算是哪一種煩惱。我也很好奇佛教對於各種情緒經驗的分類,基本上一開始就沒有受限於西方古典經驗論「情、意、知」三分的框架,反而比較接近現代「情緒大腦」的觀念。也就是說,沒有單一純粹情緒這種東西和區位(localization),而是多層次的迴路架構:從諸如恐懼、憤怒等最原始的反應,到羞恥感、內疚、感恩、慈悲、榮譽感等高階複雜而且有概念參與的精神狀態。根本佛教中的五蓋:「貪欲、瞋恚、昏沈、掉舉、疑」沒有包括恐懼。後來論師們對於煩惱的分析越來越翔實,討論越來越細膩,這當然也是出於實修的必要。早期唯識學派瑜伽行者對「有部」討論出來的«俱舍論»,提出「五位七十五法」之說,其中煩惱可以轄屬於「心所法」中的(一)大煩惱地法:無明、放逸、懈怠、不信、昏沈、掉舉,(二)大不善地法:無慚、無愧(三)小煩惱地法:忿、覆、慳、嫉、害、恨、諂、誑、驕(四)不定地法:惡作、睡眠、尋、伺、貪、瞋、慢、疑。後來的«百法明門論»大同小異。不過我們還是沒有看到恐懼。我指的是本能反應的驚嚇。至於深度的焦慮害怕,包括害怕死亡,這當然是佛教根本要處理的。倒是部分以«俱舍論»發展出來的藏傳佛教中陰身的討論,有大、中、小畏懼,包含在「白景象心」所主宰的三十三種概念裡頭。 我們聽到的大修行者成道的故事,最後總是天崩地裂的魔考,雷火交加攻擊,當然也有色誘戲碼。我們可以另類思考一下,或許真正的考驗不是那些動魄磅礡的景象,而是丟給他(她)一隻毛毛蟲、蜘蛛、蜈蚣、蛇啊等等這種小把戲,因為這是深植於更古老的自主神經反應,凡不起心動念的阿羅漢,得要在0.012秒內把恐懼消滅! (參考書目:Joseph LeDoux«腦中有情»(洪蘭譯,遠流出版)。拉諦仁波切/Jeffrey Hopkins«穿越生死»(翁士杰譯,春天出版)。楊白衣<俱舍要義>(佛光山)。關於中陰身80種經驗的分類是很有趣的討論,比方說「追求美麗」屬於白景象心,而「親吻的渴望」和「調情挑逗」屬於「紅增上心」,這些據說從實修出來的經驗,可不可能跟跟動物情緒的演化上做比較、對應?或許改天在專文處理了。不過,這應該超乎我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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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