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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6 00:06:03瀏覽2332|回應4|推薦7 | |
照說,我沒什麼資格談論這個議題,因為我既不是國際政治分析或戰爭研究方面的專家,也不是研究俄國或烏克蘭的學者,從知識條件來說,我是不適合多言的。不過,反過來說,我也並不認為我必須因此封口不言。網友們可以對我的發言進行嚴詞反駁,或者冷嘲熱諷,又或者不予理會,但是卻不能要我噤口。誰都可以發言,重點是所說的話對他人有沒有參考意義。但是,這其實也還是可以看實際的討論內容來決定。所謂愚者千慮亦有一得,外行未必所說的就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好了,我能夠說的話,其實多半也是從媒體得來的。不過,中間畢竟也還是會有我自己的想法。就算是我在此公開舉過手、表過態,對事件有過贊否的立場表達吧! 對這次俄國的特種軍事行動,多數台灣民眾大概還是站在不以為然的立場,認為這是一種“侵略”行為,是俄國入侵烏克蘭的行動。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我也知道,還是有些台灣民眾認為這不能說是入侵行動,而是“協防”行動。或者認為:我們是外人,無權臧否此事;人家是千年恩怨糾纏,你憑什麼就可以說人家的是非? 必須承認,無論我們說什麼,其實都帶有我們的主觀立場。這個主觀立場含有我們的利益考慮、觀察角度,也牽連到我們的思維模式。我下面的說話,同樣也帶有我的主觀立場。重點在於,個人的主觀立場還是可能與他人的立場共容而不衝突。這就涉及討論時的理性程度、同情理解的程度了。善意的、理性的主觀敘事其實有可能臻於一種所謂“交互主體性”(intersubjectivity)的境界,是值得努力達到的境界。總之,含有主觀立場並不意味著不應該開口說話。重要的是不必過高解讀說話的權威份量。倒是藉口他人的主觀而要求他人封口的人,自己可能不自覺地超過了界限,自以為有獨佔的說話權威。 英國經濟學人的分析認為,俄國入侵烏克蘭是俄國的失著,會對俄國產生不利的影響。這道理其實也不難理解,俄國會因為這項軍事行動而勞民傷財,並且惹來國際的撻伐;同時,俄國的許多企業也會因此受到經濟損失,包括因為被國際制裁,以及戰爭直接造成的貿易損失…等。至於這項軍事行動究竟會帶來哪些好處,其實並不明確。除非俄國把烏克蘭整個吞下,否則烏克蘭不可能再投向俄國的懷抱,反而會越發冷漠、敵對。而即使俄國真把烏克蘭整個吞下,卻也不見得就好過,烏克蘭還是有相當比例的人口是反俄的,這些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會讓俄國再度陷入佔領困局,就像早前俄國在阿富汗的那種困境。 值得注意的是,俄國一開戰,俄國股市應聲腰斬。這明顯意味著俄國的股民們對這項軍事行動的經濟影響並不看好。 可能是因為拜登宣布不會派兵赴烏克蘭,美國股市倒是在開戰隔日又回升了一些。這大概是因為美國的股民們因此預期這場戰役不會導致世界大戰,所以會有股市回升的現象。 另外,普丁自己的說法大概也有影響。依照他的說法,俄國軍隊似乎不會長期佔領烏克蘭全境,而會在“警告”、“懲罰”,乃至達成某種控制目的後撤離(烏東地區恐怕另當別論)。這也意味著事件應該不致於無限擴大。 坦白說,我認為俄國這次入侵烏克蘭的理由確實很牽強。之前俄國已經藉口烏克蘭威脅而拿下克里米亞(2014年),而在這次發動戰爭前又進兵烏東,說是協防。好吧,就算到這個時候你說的都有道理吧,那麼,為什麼接下來還要全面進兵烏克蘭?就算烏克蘭真加入了北約,那是它的自由,絕不是俄國進犯的充分理由。俄國可以勸阻,不能武力壓制。俄國最多是把烏東地區作為緩衝區,怎麼能就全面進兵烏克蘭呢?何況,在最後一刻,烏克蘭總統致電普丁,顯然是有所妥協的意思,普丁為什麼拒絕談呢? 其實,大家都知道普丁的企圖,不外是想再度把烏克蘭納入版圖;即使做不到,也要讓烏克蘭政府變成是高度親俄而敵視西方的政府。普丁自己則似乎想要再造帝國,以便能躋身彼得大帝之流。他公開嘲笑像俄皇尼古拉二世、戈巴契夫…等前面的俄國領導人,認為他們是軟弱、喪權、失國的象徵。 俄國要拿下烏克蘭,就好比當年德國要拿下奧地利,理由其實都不充分。但是,當年德國拿下奧地利,奧地利方面的主流意見似乎還比較願意接受(在當時似乎是如此,事後可能有異)。但是,現在的烏克蘭,主流意見似乎傾向親西方,而不是俄國,否則應該就不是現在的這位澤連斯基當選總統。再說,大家也都知道,現在的烏克蘭很窮。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資料顯示,烏克蘭在2018年取代其鄰國摩爾多瓦成為歐洲最窮國家。2021年,其人均GDP是3100美元,只及於俄羅斯的三分之一(2021年俄國是11000,白俄羅斯是6700)。這種情形主要應該歸咎於誰?難道不是當年的蘇聯及其中的主導勢力俄國嗎?烏克蘭主流民意現在不想親近俄國,難道不是俄國應該自省的事情嗎?不反躬自省,卻暴力相向,這是什麼心態? 但是,雖然台灣的主流民意偏向指責俄國,卻也有不少台灣民眾更偏重指責烏克蘭。譬如網上就有人表示:澤連斯基總統不如金正恩聰明。澤連斯基一味想參加北約,反俄國,結果惹惱了俄國,落得今天的悲慘下場。而金正恩則是維持著獨立自主,並且讓外人不敢輕侮。 也有人評論得更過火。在他們的比喻裡,把烏克蘭描繪得好像個蕩婦,當著前夫的面前不斷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做出各種媚態,最後前夫忍無可忍終於出手痛揍了這個蕩婦。總之,事情好像都是烏克蘭的錯,是他們活該。 特別是對於後面這種比喻,我實在是不敢苟同。我認為這種人已經到了無可理喻的程度。把批評的焦點朝向烏克蘭而不是俄國,我就認為已經是本末倒置了。如果一定要用男女關係來做比喻,我可能會想像一種極不同的情節:流氓強搶一堆民女收做禁臠,後來這些女子終於趁流氓疲弱的機會擺脫了流氓,並且有了自己較親近的朋友。沒成想,流氓漸漸恢復了強壯,又要來把其中較弱的女子收做禁臠。而這時候旁觀者不罵流氓,卻對女子大聲叫罵或嘲笑:你怎麼不乖乖順從他呢?為什麼還要跟別人親近呢? 這裡,我對那些朝著女子叫罵或嘲笑而還自以為是的旁觀者感到無奈。 就算俄國與烏克蘭曾經有密切的關係,但是,無論如何,現在已經是兩個國家了,豈能片面憑強力去欺壓、搶奪?德國可不可以說因為和奧國曾經是同一國,所以強行把奧地利合併了?或者片面作主把奧地利收做禁臠?這都是欺負人的行動。 坦白說,我認為普丁其實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擔任俄國的國家領導者了,他可能越老越被早年所受到的思想教育、心理熏陶所牽引,一種好大喜功、對權力崇拜的心理;而且漸漸失去了理性自制的能力。這恐怕會對俄國造成災難。 不過,大家最關心的可能不是侵略戰爭對俄國本身的影響,甚至不是對烏克蘭的影響,而是對國際的影響,特別是會不會導致世界大戰。台灣民眾最關心的則是對兩岸關係的影響。具體來說,就是:會不會因此激發台海戰爭? 我如果做個大膽預測,我估計這次的侵烏戰爭還不至於導致世界大戰。它會不會成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遠因,這比較難說,但是,應該不會直接導致第三次世界大戰。因為普丁一開始就擺出不打算長期佔領全烏克蘭的心意,而美國也表明不出兵烏克蘭。從而,直接激發世界大戰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此外,俄國也並沒有另外強大的國家願意與之締結軍事攻守同盟。 中共似乎在這次對俄軍入侵烏克蘭比較是持中立姿態。他們沒有明白表示支持,但是,也不曾批評。這也不難想像。要支持,實在沒道理。但是,要批評,卻又怕無端得罪最可能的盟友。 從尼布楚條約(1989年)以來,中國與俄國近三百餘年來的關係是苦多於甜,而且中國是明顯的受害一方。但是,從俄國共產革命以後,俄國和中國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俄國成為深深影響中國的一種力量。大體來說,沒有蘇聯或俄國共產黨的助力,中共應該很不可能成為今天中國的統治勢力。中國很可能走的是迥然不同的另外一條道路。基於此,中共很不可能和俄國完全分道揚鑣。 不過,話說回來,當民族主義情緒成為中國政策路線的主導力量時,往往中國和俄國的關係並不和諧。我以為,60年代末中俄之間的摩擦就和當時中國內部的民族主義情緒有關。而此刻,中國大陸也有民族主義情緒高漲的趨勢。從而,中國和俄國此時似乎也不太可能成為緊密的盟友。畢竟,從民族主義立場出發,其實俄國佔去的中國土地遠比任何其他列強國家都多。中國沒有理由把俄國視為親密盟友。如果兩者還會成為盟友,大概只因為有共同的敵人,美國。但是,中美之間必然成為敵對關係嗎?其實沒有什麼太多的道理。美國其實很不願意與中國成為敵人。否則,當初尼克森也不會巴巴地跑去中國大陸會見毛澤東了。事實上,中國大陸近年能夠走向富裕,當初中美開始交流是非常關鍵之舉。在相當程度上,中國大陸是因為美國才能夠有今天的局面。整體來說,美國對中國施惠,而俄國對中國是侵害、是利用。中國沒有理由親俄反美。 就算拿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來說吧,如果不是美國的幫助,中國大陸根本就沒有可能這麼快速危及美國的地位。同樣地,如果美國要讓中國做不成老二,它只要大力扶持俄國或其他國家如德國等即可。最不濟,中美兩國真要是打起來了,這會便宜了誰呢?誰會因此趁機竄起成為真正的老大呢?還會是中美兩國之一嗎?俄國呢?德國呢? 總之,我認為中國與俄國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親密戰友,兩者的盟友關係是很虛浮的。因此,俄國的軍事行動,特別是入侵烏克蘭的軍事行動會相對孤單。這也就有利於避免牽引出更大規模的國際戰爭。 至於中共是不是會藉著美國關注烏克蘭情勢的時機,趁機對台灣動武呢?或者,中共會不會模仿俄國,對台灣進行“特種軍事行動”呢?這應該是台灣民眾最在意的一件事。對此,台灣民眾的看法卻也十分分歧。而且,說法很混亂。 譬如現在有一種說法,叫做“今日烏克蘭,明日台灣”。但是,也有反駁的聲音。有趣的是,究竟誰會這麼說,而又誰會反駁,這一點卻頗為撲朔迷離。檯面上,台灣官方明顯持反對立場,不贊成這樣的類比。譬如蔡英文就強調台灣與烏克蘭情境不同;國防部長也出面反駁這種烏、台類比之說。他們的反駁當然是要強調台灣的命運不會那麼淒慘。做這樣的淒慘比喻,被認為是在唱衰台灣。部分藍營人士會這麼說(其實未必只是藍營人士會這樣做類比),部分是要強調美國不可恃。從而,他們想要強調:親美抗中的路線是錯誤的、危險的,可能落得像烏克蘭一樣的悲慘命運。 但是,烏、台類比之說也可以拿來暗示說,中共和俄國一樣壞,一樣會欺負周邊弱小,所以台灣人更需要警惕中共的威脅。就這個意義來說,其實綠營人士也樂得做這樣的類比。 剛剛看到一篇吳瑟致教授的文章,批評藍營對烏克蘭戰爭的態度。吳教授的意思大體是說,台灣與烏克蘭不同,不宜類比;不要拿烏克蘭的災難處境來恐嚇台灣民眾。總之,吳教授反對藍營的“親中”(?)主張,也反對拿烏克蘭來推論台灣的命運。 從我個人的觀點,我其實是還能夠接受烏、台兩者之間的類比。至少,確實有不少處境近似之處。至於是不是因此一定會有相同的災難命運,很難說。我不能預言。但是,如果說中共有一天會武力侵台,我覺得沒有理由太覺得訝異。中共早就擺出了一副要武統的姿態,這已經是陽謀了,而認為陽謀就一定不會真正成為實際行動,這才是缺少邏輯性的想法。 當然,武統行動會不會因故被化解呢?那就要看情況了。如果台灣接受統一,武統就再無必要。再就是如果中共自身遭遇了重大困難,再無力他顧,也就化解了台灣被武統的危機。但是,我估計這兩者都很難發生。台灣不會願意與中共統治的中國大陸統一。而要預期中國大陸出現重大困難,以致讓中共必須放棄武統行動,這種機會好像也不大,至少短期內是如此。從而,兩岸戰爭的可能性,我始終認為不小。也因此,拿烏克蘭做類比,並不會完全不倫不類。俄國在烏克蘭的行動順利、成功,也很可能會對中共產生鼓勵作用。 有些人的論點是,台灣的戰略地位不是烏克蘭可以比擬,台灣的戰略地位更險要,所以美國更必須幫助確保台灣不被中共拿下。 我對這種說法的準確性存疑。而且,即使這種說法為真,但是另外也有一些因素使台灣處於較烏克蘭更不利的地位。試想,兩岸之間的實力對比,比起烏克蘭與俄國的實力對比,哪個差距更大、情勢更嚴峻?再者,中國是在屈辱中失去台灣的。所以,收回台灣也就具有歷史雪恥的重要意義。從而,對大陸中國人來說,收回台灣的必要感也就顯得更強烈。 到這裡,我都認為類比是合理的推理。台灣人沒有悲觀的權利,但是,還是必須有災難可能來臨的準備。中共也許不會緊接著俄國的軍事行動後就兵臨城下,但是,時間未必會很久。 說到這裡,難免要提及美國了。美國會不會即時出手幫助台灣呢?很多人並不看好這一點。既然這次美國沒有出手,那就證明美國已經不行了,不會出兵援助台灣了。是不是這樣呢?對此,我大體還是樂觀的。 如果有人說美國常常為德不卒,或者說美國不可恃,我其實都無話可說。事實上,我自己也曾經公開這麼說過,因為我也是這麼認為。但是,台灣現在有些人漸漸傾向反美。我卻不認為我們可以導出應該反美的結論評價。台灣形成反美立場,我期期以為不可。不但是台灣不應該反美,我也認為中國大陸不應該反美。反美是情緒,是非理性,是會對反者不利的。 任何國家都不應該太過依賴他國。對這個原則其實我也同意。從而,台灣不應該太依賴美國。這種主張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當現實上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抵抗外在威脅的時候,就還是必須尋找外援。而美國終究還是台灣最可能找到的外援。這是許多結構條件限定了的,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再者,美國作為世界強國,所表現的承擔國際責任的態度大體是可以肯定的。一次大戰與二次大戰,美國都成為歐洲的救援者,甚至是世界的救援者。這大概也就塑造了日後美國經常扮演世界警察角色的背景條件。 近年的美國可能在世界警察與好戰國家的角色之間有些混淆了。說他們中的某些人,譬如政客、軍火商,利令智昏,而讓美國漸漸變成有黷武傾向的國家。這種問題很可能也是真的。但是,如果一定要在諸強國之間找到比較肯負責任、行事中規中矩,而不那麼恃強欺弱的,我認為大概還是美國是最優先的選擇。 有意思的是,許多人現在痛罵美國的理由就是美國冷血,竟然不顧烏克蘭遭受侵凌,而拒絕出兵。有的則是趁機嘲笑美國已經不行了。這些說法也許有道理。但是,在整體評價上,必須有比例感。如果罵美國超過罵俄國,好像美國比俄國還壞,因為美國沒有出兵救烏克蘭;俄國入侵烏克蘭他們倒不去責備。這不是不成比例嗎?不是本末倒置嗎? 反美如果還有任何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其實我們太習慣依賴美國了。期待不成,就特別反感。對俄國,我們幾乎從來沒有期待,倒也就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反感。但是,這樣絕不公平。 當然,真正最關鍵的議題是:在中共與美國之間,我們究竟應該偏向誰?應該相信誰? 遺憾的是,我的答案是美國。這一點使許多大陸網民(還有一些介於藍與紅之間的網民)對我產生了對立的、反感的情緒,在網路上有些人持續對我進行洗版或責備、羞辱。但是,這不足以改變我的選擇立場。 我對中共並不是完全沒有同情。我相信他們的初衷是以激烈的手段達到改革中國社會的目的。但是,我以為,中共的組織形式與某些思維模式,獨立於他們的立黨宗旨,獨立於他們所曾經高舉的馬克思思想,甚至獨立於他們大多數人的主觀意願,而造成了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嚴重到超過他們的個人感情所願意忍受的極限。所以,他們拒絕相信這些問題有這麼嚴重。但是,我認為事情就是有這麼嚴重。那種組織形式必須被改變;那些思維模式也必須被改變。但是,因為他們拒絕相信這裡有嚴重問題,所以主動改變也變成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外界的力量也很難去改變他們。從而,一切就幾乎只能等著看事態發展與結果。而我偏向認為,那恐怕會是災難性的結果。 話說回來,任何時候都不會絕對的絕望。只要有心,隨時都還有可能朝向好的方向轉變。但是,總得先有那個心。對此,我只能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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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政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