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精神與蛻變

承蕭毓慶老弟來問，昔日所談儒道能整飭精神，從而與歐美並行。立論的根基在於我看歐美的文化與制度無不受耶穌教義影響。縱算啟蒙運動以後，看似耶穌教式微了，其實不然；中華在這方面，僅有儒道能與之抗衡。若要深入分析，我想能夠條列現象的。此處所說的儒道，並非是《論語》和《孟子》兩本書而已。那是廣義的周文化千年傳承。中華一路走來，知識分子均自稱儒者，舉例來說，醫者之極稱為儒醫，將者之至稱為儒將。儒道其實就是周文化，周文化裡面創造了士的概念。士的功能在於引領人民，創造民生。

我不願意拿太多台灣例子來談概念，僅取兩例：其一是蔣經國搞經濟起飛的時候，朋友可以把當時名臣一一檢驗，他們若非抱持士德與士責，蔣經國如何驅動他們盡力？這些人都有專長，國內或國外都能為自己謀福利。孫運璿是官僚出身，稍稍不同，他依附於組織才能工作，一生持身正。李登輝和陳水扁對他都有尊敬。試問李登輝和陳水扁有能力任用這批名臣嗎？我不認為蔣經國受到傳統思想影響成為士師。他受到早期理想的共產主義影響，畢生期望為人民做一件大事。青年中年時期，他也做了不少錯事。江南(劉宜良)談蔣經國，說他是悲劇人物，受到他父親的制壓，甚至有危險，所以沉默寡言避禍。然而，最終，他幹了一件大事。我們沒辦法扭曲的說：那是台灣人厲害，假如真那麼厲害，為何蔣經國一死，一切每下愈況呢？沒有士師，如何破困境？

第二個例子：中研院的建立和法蘭西學院或英國皇家學院的精神不同，那是儒家主張的清節標竿，也是士德最高體現。從蔡元培、胡適，以至於吳大猷，那一個不是表率。國家需要清節標竿是周文化的核心概念。這些院長，有些是受美國教育的，但是骨幹依然是中華精神。誰搞壞的？那就是李遠哲，一個既沒歐美基督教義，又無中華士德，僅具某一技術專長的人物。他幹了甚麼，我不多講，朋友去想想吧，下一任就是翁啟惠，徹底毀了中研院。有人說，中研院院長很大，連兩蔣都不敢惹。那錯了，老蔣沒有不敢惹的人。問題在於他不敢冒天下大不諱，去冒犯他的院長。不管真心或是裝的，他都必須讓三分，這是國家精神的骨幹，拆了，他自己也完了。

老學弟T君在大陸教書，碰到老師和書記代學生來關說分數的事件多次。他不妥協關說和拉關係，更不接受餽贈。朋友群中都支持他的做法。可他也作了一些無損他的操守的緩和處理，我們認為恰當。他展現的是中華師道。雖然他這一路都支持黨外和民進黨，畢竟大學讀歷史，了解師道的堅持。下面是我給他的回信，認同他的處置，更希望他能把身教和言教貫徹，給中國子弟正面的教育。如下，大家參考：

我想，T處理的不錯。這是修行也沒錯。

我在台修行，沒向家裡拿錢。艾天喜最初會拿錢給我，我和他講：你不要給我錢，給錢還算修行嗎？幫我找賺生活費的工作，讓我自食其力。有一個例外，我們一道去吃飯，你付錢。吃飯只限自助餐或外省老兵二代的餃子館。雖然他還是會拉我我到餐廳，頻率降低很多。T，你也協助過我搞翻譯，教書等。不能自食其力，枉談修行。

T，能折衷，能部分妥協對你來說很不容易了。人在他國，保護自己的工作與尊嚴如此折衷，樂見你把個性調整了。其實我們要的僅是持續穩定，而且能獲得一天一小時以上的幸福感。教書還是正面有成就感的善功(Good work)，能做善功就是人生機會。我當時教五專，心情也是如此。我的恩師在清華要退休了，想把教書機會給我。我沒接。我和老師說：清華有的是老師願教，五專沒人願教。而五專畢業生要在國內供職。我認為是做好事，(也就是善功)。為怕學校搞鬥爭，我兼任。當然自己也忙著搞工廠。等我精神有問題，再度返台時，我心想，這是磨練，半生沒受過侮辱，也沒彎腰，這樣不行。我第一份工作是跑回當年賣掉的工廠當工人。在那裡，我的兩腳和兩手被強酸和強鹼燒傷多次。親身體驗了自己當年設計的不合理，與工人因我設計錯誤所受的傷害。我告訴自己，彼得大帝到荷蘭學造船是了不起的修行。這些往事，使我精神復原了80%。學識程度恢復了過去的 90%以上。今日的話是老了，記憶不行了，不然的話，早就超越自己過去的程度了。

T，點點滴滴在心頭。你也一樣。你堅持不接受關說是有道理的。這是你給中國學生的身教。要想強大成為大國，中國還有一段路走。那裏曾是毫無尊師重道的地方，很多老師被學生鬥死了。今日想強大，必須恢復中華傳統，更從傳統精神中蛻變新的精神。否則，只有船堅炮利，其實關說，馬虎也做不出堅船利砲，一戰必敗。這財經是船堅砲利的一面，時代不同了，財經是很重要的一環。面臨的富國強兵本質不變。T，你擔當的就是這個責任。原諒這位書記和學生以及一些來說項的老師吧。他們在中國演進過程中處於過渡期。我前些時講過了。中國是有可能成為亞洲最強的國家。強國必先在教育上堅振。不是這樣嗎？習近平是不知道，知道的話，該感激你的身教的。

很高興能把上段文章寫給你看。我知道你深愛台灣。但是教育是沒有偏見與意識形態的。一旦站在中國教育的講壇上，中國的大學生就是你的子弟，不但傾囊以授，更樹立起師道的師範。這才叫老師。韓愈的師說傳了千年，你需拿中國人嘴上講的民族文化，實際弄給他們看，讓他們年輕的一代看清楚先人的足跡。這些曾經被文革完全破壞了。當然阻礙中國的發展。

你沒機會在台灣教書，並非是你不想教育台灣子弟。你對自己兒女的教育是成功的。我親眼所見。只不過你的功勞最多不超過一半，弟妹是學幼教的，我看到你家裡孩子小時候畫的童畫與其他創作。她至少都是一半多一點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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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懷疑這學生是共產黨預備黨員時，T和我說：共產黨入黨很難，沒有優越表現，連功課都不認真學習的學生，沒有可能是預備黨員。我回他的話如下：

T:

一般來講學生最多是共青團的學員，或者是共產黨預備黨員。考核極嚴。瀋陽大學戲劇系學生孫尚琪十歲進入戲劇訓練班，接受傳統教育(可能有打罵等)，年紀稍長，進入大學戲劇系。畢業前主演白蛇傳，獲得公演機會。邀請胡錦濤和溫家寶觀賞。胡錦濤很滿意她的努力，特別批准她成為共產黨預備黨員(非正式黨員，屬於實習黨員身分)。視為鼓勵。由於大陸有一定程度的腐敗現象，我怕習近平打得不徹底，還留下一些不合格的預備黨員在學校才這樣講的。孫尚琪當時二十歲，飾演白蛇，青衣和武旦都達到高水準，尤其是她把肢體語言賦予了情感，超越傳統京劇只演戲，無內心散發於肢體面容的表達。她當然是可造之材。

共產黨可以讓台灣明星來中國大賺錢，但是有榮譽的頭銜絕不給台灣或香港人。成龍也許是例外。但是最終還是給成龍好看了。京劇表演家成功了，得到國務院津貼，沒多少錢，卻是殊榮。再老了，安排黨內工作，或在大學教書。照顧一生。外面這些花枝亂顫的流行玩意是沒地位的。核心的民族藝術表演者大是不同。這是很厲害的一著。台灣國民黨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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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濟灝 這裡，我想蕭毓慶老弟的提問有答案了。從西方文藝復興來看，梁啟超以為文藝復興反抗羅馬教廷控制，追求希臘羅馬的文化。他是錯的。文藝復興是把這兩種質素發酵了，產生新的思想，新思想推動了科學，因為希臘文化中含有科學種子，耶穌教的人道與愛的精神從未拋棄，把科學和人文融合了。中華的今日把基礎丟了，談不上從傳統中孕育新思想。那就是目前兩岸的模樣。如是看。

梁啟超看不清楚不怪他。他是雜學者。對西方和日本一知半解。我們後生有機會接觸更清楚的史學與中西現象，不厚誣先人。我們站在他們的肩上更進一步，該謙虛的。

馮濟灝 --有關老蔣先生對中研院胡適院長的態度除了他死後的日記公開可以看到以外，由於先父是他的門生沒顧忌，師生討論戰爭現象時，他和先父講：你我師生都是武人，誰敢說我們不讀書，是老粗呢。我們正在探討的戰爭主題是拿性命在戰場博得的經驗，加上我們讀了很多書的判斷。這些文人，連步槍都拿不動，就一張嘴到處批評，可惡透了。厭惡心情可想而知。然而終其身，不敢裁撤中研院，更不敢驅逐胡適。他知道這是清節指標，比幾百門大砲還有威力。只敢私下和門生抱怨或寫在日記裡洩憤。諸位可知中華傳統中的清節者流的地位了吧。先父回憶這段話，說過三五次。我記憶深刻！

馮濟灝 ---此外我們也要看到中研院院士杜勝正(正勝)任扁政府教育部長，公開宣稱歷史當為政治服務。他枉稱史者。中華史者就是儒者。敢講如此悖理(禮)的話，試問中研院有何清節可言。古來儒者唾棄穢史汙染。讓我們看看這種人對台灣產生負面！抗議課綱的高中生當然無法辨別史學的傳統核心價值。在此之前固然有政治洗腦，沒有人敢公開講那是洗腦(為政治服務)，至少知道那是錯的。試問：兩蔣可曾和人民講這228一群亂民，就該殺光，或說，我們的歷史課就是來洗腦的。他們把史實掩藏了，又編了 些話，敢說這樣是對的嗎？杜勝正可不同，他是不是中研院飛出來的妖孽，朋友自己判斷。我稱他杜勝正，意思是邪能勝正，反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