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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04 17:10:57瀏覽6859|回應11|推薦14 | |
臭蟲 馮濟灝 Nov. 15, 2014 於多城
我在初中三年級的時候,被學校評定為不堪教育的壞學生,沒有拿到初中畢業證書,被開除了。 *是否不堪教育,當然有爭議。
父母為了隔絕新竹的環境,把我送到偏僻的南投就讀南投中學,在極為糟糕的環境中,高一上學期住在政府的原住民學生宿舍,被臭蟲侵襲滿身是傷,多處化膿。對於臭蟲不陌生。此次嘗試了解臭蟲,一種瞭解生命走過,卻一知半解,強烈渴望了解的衝動,幾乎無法遏止。遂有是篇。到了南投中學,一年後因為打架、抽菸、飲酒,還有幾樣有如小菜一般的小過和警告,被退學了。以後的人生,逐漸淡忘了臭蟲,今日追憶,把臭蟲的英文名字都查了,比較學術的叫做Cimex(拉丁文來源),比較生活性的稱為Begbug。
中文俗稱的臭蟲,因為這種小昆蟲有腺體氣味散布於體外,因而得名。到底這種味道是不是臭味,那很難講。我感覺這種味道很像接近腐爛的水果,隱含一種甜味,而非臭味,有三分類似杏仁的味道;有位研究昆蟲的外國人講這種味道很像香茅油(Citronella),帶有幾分檸檬味。所以臭蟲是否很臭那要看人們對這種吸血昆蟲厭惡到甚麼程度了。臭蟲和雌性蚊蟲一樣,以動物的血液為食,只不過經臭蟲咬過以後,很多人會產生極大的敏感,受創處往往一大片紅腫,據說一週後才會消退,我親身的體驗沒那麼簡單,往往持續一個月以上。更因為臭蟲注入的體內化學麻醉與抗凝血成分造成的痕癢比蚊蟲叮咬嚴重五倍到十倍之間,比跳蚤要咬傷嚴重一倍到兩倍左右。很難不用指甲去搔抓,一旦抓破表皮,時常會有感染,嚴重的會化膿。在吸血昆蟲裡面,臭蟲造成的敏感反應不但超過蚊蟲,也超越跳蚤,可以名列第一了。在這種惡感下,不管它的腺體分泌甚麼味道,都被人類稱為臭蟲。心中的厭惡,可知了。 * 螞蝗自古被列為藥材,活螞蝗用於放血治療,更重要的藥理作用在於它釋放的抗凝血成分,用來治療心血管疾病中的血濃現像。中華醫療的實證有效性是很強的,炮製的螞蝗用以入藥,功能為散瘀血。今日中國依然提煉螞蝗素為西藥藥品,據說,這種取諸於自然的抗凝血劑優於化學合成的藥品。臭蟲的抗凝血成分提取困難,不具備這種價值。
蚊蟲和蜱蟲/狗豆子(Tic)等等,都是病菌和病毒(Microbes)的載體,叮咬人畜後,引發疾病,蜱蟲前些時在大陸農村散布的病菌,甚至致死農民。截至目前為止,各種臭蟲研究都沒有把散播疾病列為預警。一般被臭蟲叮咬的病患,醫療方面多是處理患處創傷,沒有做疾病預防措施。各種研究報告都說臭蟲不是病毒/細菌的載體。其中道理,至今尚無解答。此外,臭蟲的氾濫和環境的乾淨與骯髒無必然關係。2008~2009年進入美國的臭蟲氾濫,可見處處,以紐約最嚴重,五星級旅館也不能倖免。這和臭蟲隨移動的人群的衣服與行李走入各地有關,更與臭蟲對多數殺蟲藥物都能產生抗藥性有關。就算嚴格清除的環境,殺蟲劑殺不死它們,骯髒或乾淨的環境奈何不了這種小蟲,沒轍了。也就是說,很乾淨的環境,天天維護,也弄不掉臭蟲,任何小空隙,,甚至插座的裡面都能棲身。它們行動極快,鑽孔隙的能力,昆蟲之冠,比蚊蟲還難捕捉,,繁殖能力又強。這些都是氾濫因素。 * 臭蟲僅以血為食,或許這是不受乾淨或骯髒環境影響的原因。蟑螂則不然。 **臭蟲的繁殖方式。稱為創傷式性交(Traumatic insemination),雄蟲以如鎌刀般(Flail like)之生殖器官刺破雌蟲的腹部,植入種子,雌蟲自癒創傷,同時結合授精卵。跳蚤同。為卵生。人類的女性為胎生。至於處女膜是否就是創傷式性交的殘餘呢?不可考,至少我知道有些男性有這種臭蟲天性。
清除臭蟲是很困難的。一般來講,估計整個空間的空隙,如眠床可藏身的各處,然後使用強力吸塵器吸附,完全焚燒濾袋為基礎方法。化學殺蟲劑方面,當然,對付這種昆蟲不可能製造不出來殺死它們的藥劑,必須考慮,化學藥劑殺死臭蟲,同時也使人類受害。我在高一的時候,依然允許使用二戰美國開發的DDT,校方DDT的噴灑,顯然不能殺盡臭蟲。回想起來,臭蟲已經有抗藥進化了吧。目前使用的主藥劑稱為 Pyrethroid,這是合成除蟲菊花精,很多美國人認為臭蟲也培養了抗藥性,效果不彰。各種殺蟲劑的毒性評估極為專業,不是這篇文字的能力可以負擔的了。美國環境機關都有一條方法建議--請專業除蟲公司處理。問題是,只要找到他們,須付相當的費用,為了徹底除蟲,有的公司會要求住戶48小時內不能返回居處。通常兩週內處理兩次。也就是說,有兩天的時間,家人必須在外遊蕩。既然要求48小時淨空,當然是使用了複合殺蟲劑,並且具有相當毒性吧。我建議受到臭蟲干擾的室內空間,也是找專業除蟲公司比較好。隨便使用殺蟲劑,怕是殺不完的。
美國人的社會往往有些偏方,就如法蘭克林搞的窮人李察的年曆(Poor Richard's Almanac)一樣,總在年曆每頁上面印一些小格言和經驗那樣(中語民族往往有全年農曆,性質同)。對這臭蟲,美國的偏方很奇特:使用二氧化碳為誘原,放在瓶子裡面誘捕。據說,臭蟲偵測可吸血對象,使用天賦的二氧化碳偵測本能。溫血動物都排放二氧化碳的。我不認為這種方法有甚麼大用。可Youtube視訊有很多老美信誓旦旦,用這方法,他們抓了很多臭蟲。
回想當時我在山地生/原住民宿舍裡面,教官親自指揮我們把床抬到戶外曝曬,又叫給山地生煮飯的老士官煮熱水來澆受臭蟲感染的木床,我們還是天天被咬。大概是平地人遺傳基因比不上山地體質,其他同學沒有如此嚴重的敏感,我則滿腿創口,最難受的還是腳巴掌和腳脖子給咬了。上課時能把鞋脫了抓癢,走在路上怎辦?我在路邊脫掉鞋子抓癢,上軍訓課立正,腳脖子癢不敢抓,難受之至。這種創口沒可能輕輕的抓,第一次抓癢一定是抓破,後來還會時時發癢,沒辦法了,用酒精澆上創口才過癮,學校保健室可以偷一點備用。如果沒有酒精,那麼就在山地生宿舍的廚房裡面搞點鹽巴抹在上面,用痛來交換癢。今日回想起來,那可是奇幻人生了。正是:問世間癢為何物?直教人日夜相許!
「日夜相許」的奇癢滋味曾在生命中的半年認識了「癢為何物」。忘掉嗎?不然!總想起濟慈 (John Keats)的 一首詩歌--苦痛之歌 (Ode on Melancholy)。他受肺病折磨,意識載浮載沉,又加上一些麻醉性的藥物反應,他,在內心吶喊:不,就算再痛苦,我也要體驗痛苦,而不是昏沉渡過。我想,生命中,經驗過人間最癢的感覺,癢的程度必須要抓破,抓破也只能消減癢的五分之二,心中期待化膿,化膿後,把膿擠出來後,才得到寧靜,那是甚麼感覺,我不能忘記,因為那就是我的命中一部分。 * Ode此字源於希臘,是一種可以唱的歌,濟慈所寫本詩,用的依然是十四行詩的格式。不能稱為歌吧? ** 我想化膿過程等於清洗了創口,所以擠出膿包以後就舒服了。以前我只用Pus這個字來講膿,這次我還真查了字典,找到膿包字眼-Abscess 呢。Ab-意思是不正常,-cess可能的意思是hollowed-out space,可參考recess的字義。所以,這個字可能不是指膿,而是膿包。英文這種大雜燴語文,自發性的字少,外來者居多。
又從臭蟲回憶到從初中開始,每年不是開除就是退學的那段青澀的少年時光,高二在新竹又退學後,插班進入建中。每天早上八點去上學,心中安然,知道不會被記大過,或是又發生啥事。那個學校夜間部依然很亂,日間部學生都很用功。教官和訓導通常很鬆。馬的,居然讓我畢業了,還拿到從小學以來從未得到的畢業證書。這是我對建中唯一的懷念。從未參加建中同學會,因為自認僅為建中過客罷了。青澀的時代,諸般痛苦都沒有臭蟲帶給的奇癢的印象深刻。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勝過擠膿包的快感!
聽說台北繼美國幾個大城市之後,也成了臭蟲患區。假如朋友碰到這東西,記住我的話,找殺蟲公司處理,別相信美國偏方。自己用殺蟲劑處理,毒害了自己,臭蟲無恙。這是抗藥適應最強的小蟲。當年我只逮到三五隻,卻被數百隻咬得半死,從來也沒有得到報仇的快感。遺憾!
不過,臭蟲還有道德的,從來也沒有像蚊子那樣沒品,給人類帶來瘧疾、登革熱等傳染病。牠只是吮吸你一點食物,從不讓你生大病。臭蟲之德,還是很令我們敬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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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