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不能有偏見，卻須知所取裁

本文為個人和朵雲的討論。除了談讀書不能有偏見以外，也須知所取裁。同時迴向先母治學方法給朋友。偏向和偏見稍有差別。先母昔日有些規定，偏向大於偏見。她有可能認為人生光陰有限，讀書要有選擇。不否認也有些偏見，她認為古人過於用心於文辭，才招致列強瓜分與侵略。這是那個時代的思想。今日情境不同了。

偏見才是嚴重問題，那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我們必須不流於偏見！

前言參考

馮濟灝 為何不喜歡趙佶的瘦金體？為何清照詞只讀兩三遍？

Kelly(朵雲)提出趙佶的瘦金體作為纖穠的例子之一。從來我都不喜歡他的字。為何？

我深受母教影響，讀書以經世致用為主體。我是不管趙佶的瘦金體有甚麼藝術的，看這種字四面不著邊，輕飄無質。就把它當成是「花鳥亡國」體來看。這當然是不公平的。

半百以後，我曾到母親墳前，跪在前面，和母親講：並非我違背她的意思，不願意把經世致用用在國家和民族上面。實在是社會和政治都很黑暗，有其學也未必能展其學。這也由不得我。爾後準備在山林與市井中盡此生了。辜負母親的期望。

從那以後，我把精神都放在文學詩詞歌賦、哲學與書法等非經世致用的消遣之中。然而，年輕時對花鳥亡國的書法偏見隱約存在，趙佶的書法，我從沒有正眼瞧瞧。比較用心讀大唐狂草的帖子。這當然是偏見。

我想朵雲選擇了退休，每天讀讀書，寫些東西，啜飲咖啡之餘，發現了趙佶書法的藝術價值，清照詞當然也是仔細的讀了。她是沒偏見的。談到李清照的詞。過去我都當成是小兒女心情，讀個兩三遍就丟了。清照詞，為詩詞瑰寶。朋友要從藝術上來評價。不能和我一樣心存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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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ly Lee 馮老別想太多，如果讀詩論藝，參考能留傳至今的，不會是要我們擔心作者身家背景，而是對藝術做普遍的學習參考，其藝術價值往往是自我領會的過程，如果都要先辨作者忠貞否？道德操守否？相信書本會很薄，書店裡的書也只會越擺越少。

Kelly Lee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種意識形態固然可以保護，卻也流於表面化裝飾作用，很多事情在表面，卻又不在表面。

馮濟灝 回應Kelly之一：此處在做引介時，十分小心。一定透過自我檢討，不但凸顯己長，也論己短。做為朋友的參考。所談宋徽宗與李清照，正是說明個人當年有偏向，對這兩人的藝術不具認識。半百以後修改態度以至於今。同樣道理，個人出自軍人家庭，昔日讀日本史，重心全放在明治維新以後的政治歷史，半百以後，才對日本的整體文化用心了解。此處給朋友教訓正是不能有偏見。談纖穠，趙佶書法與清照詞該是最好的舉例。我無法舉例，只能用寬義的動靜來做例子，正是昔日偏向，甚至是偏見讀書的缺陷。所以隨手分析李清照的詞一首，證明了她的詞就是纖穠兼具的。

馮濟灝 回應Kelly之二：讀書有偏向形同畫地自限。這篇文字正是我的自省。我的自我修正幅度是很大的。不過學問如海深，一個人一生當無法讀破萬卷。無偏向，卻須有選擇。無選擇，無優先的讀書，漫讀同樣孳生無所取裁之譏。我想朋友從我的文字中，能學到正面的東西，我的反省檢討的負面也同樣有價值。先母當年的教誨正是她體會了人生有限，教我讀書有好幾門，英文，數學與中文為主宗，在中文方面，她捨棄了駢文與詩詞(她本身極愛詩詞，常置詩詞與床邊，每晚睡前吟哦，她懂吟哦的方法，也喜歡紅樓夢)，同時也把她從父親(我的外祖)那裏繼承的經世致用概念轉承給我。外祖與先母均學經濟學。實踐其經世致用的觀念。我的中英文章風格大致就是先母手筆。中英文章結構也是她傳授的，大體上就是韓愈的「文以載道」。在此，我們可以見到我的整個思考與文筆缺陷：所謂經世致用，通常這種學問正是先外祖與先母所學的經濟學等，我這樣的文筆偏向思想與辨理，不管中英文，或外祖的法文，非常適合；反過來我讀文史，用於史學依然很好，用在文學，不論小說和詩詞，就有障礙，尤其思想的培養，知性遠超感性。根本也寫不出來好東西。可見一旦有偏向，就有損失，一旦由偏向轉入偏見，那就不止損失，而是損害。

馮濟灝給所有朋友： 先母所授英文，開宗明義，分析了中英文之差異。強調英文為分析性語文。文法不能死背規則，要用圖解分析法，先學拆解句子以致於拆解文章，然後再組合。由於外祖在法國拿到的學位。法文須要舌頭靈活。先母也指導訓練舌頭靈活的方法。英語發音無此細緻。當然也就用不到了。我始終未學會法文(第二外語就選法文)。她所授的圖解分析法給我極大的啟發。此處所寫珍貴，朋友參考。算是我迴向先母的治學方法給朋友了。此處懷念母親--一位抗戰時代優秀的女性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