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離職前有點烏龍的球賽

上一篇提到當教練的事情。

這種事情，表面上看來威風，實際上，實在吃足苦頭，之所以會吃足苦頭，原因如下：
第一， 教練要負責整隊的成敗，不能說得分獲勝是教練的功勞，失分落敗是球員素質太差。
第二， 教練不管在何時都要有「羽扇綸巾談笑間」的瀟灑風度，以免球隊狀況不佳的時候，光看教練的臉色，造成落井下石的效應，加重失分的壓力。
這兩點只是當教練的基本素養，也就是說，要先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起這個重責大任，還要在心理層面上知道如何拿捏輕重。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記得以前看俄羅斯的國家女排教練，不論是奧運或女排大獎賽，球員打得差一點點，就會看到他在場邊咆哮，就算球員表現不錯，照樣看他在凶球員，據說，球員還是對他非常愛戴。
這種帶隊的風格，全世界絕無僅有，恐怕也沒多少人可以模仿得來，我猜這要累積長期的革命情感。

前兩天，帶了非常業餘的隊伍打贏球賽，對於學生來說，或許覺得理所當然，不過，我沒跟他們解釋，一個業餘的隊伍有人組織起來，跟沒有組織的差別在哪裡。
表面上看起來，當教練只要出一張嘴，在比數出現落差的時候喊喊暫停，念一念或罵一罵球員，事實上，每一個動作都必須經過考量，不是像表面上看得這麼簡單。

簡單的說，喊暫停，好像就是一般人認為的只要比數出現落差，就叫暫停阻擋對方的氣勢。
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重點不在於阻擋對方的氣勢，關鍵在於，讓自己的球員下來重新組織。

怎麼組織？有可能是讓球員下來喘口氣，也有可能是提供新戰術，也可以是告訴球員如何降低己方失誤，當然，也可以告訴球員如何找到對方的弱點。
不過，最重要的是，是怎樣把自己的球員從低迷的氣勢，或者感覺無能為力的狀況中拉出來。
記得以前看基諾李維演的〈十全大補男〉，金哈克曼演的教練要隊員聊聊自己的恐懼，一堆球員講了蜜蜂蜘蛛之類的東西，基諾李維說的是「流沙」，他借用流沙做為比喻，說明做為球員，在場上眼睜睜遇到陷入泥淖的戰況而無法自拔。

作為一個好的教練，要懂得如何在這個節骨眼上，看到球員陷入「流沙」，要趕快把他們拉出來。
喊暫停就是提供這個可以當頭棒喝的機會，而不只是所謂的阻擋對手進攻的氣勢。
有時候未必是對手進攻的氣勢強，而是球員本身或自己的隊員，陷入流沙。
如何在心理層面或戰術層面上適時提供援助，暫停就是一個很好的工具。
有時候，換人也是一個辦法。

只能說，這就像岳飛的兵法所說的：「運用巧妙存乎一心」。

講完這種很玄，而難以言喻的狀況，講點實際的，其實，教練在場邊應該是很忙的。
一邊要看自己球員的狀況好不好，另一邊更要看對方的球員狀況好不好。
看自己的球員狀況好，那就想辦法，看出對方的漏洞或死角，往死裡打。
要是自己的球員狀況不好，當教練得更要絞盡腦汁，想辦法找到對手的罩門，用戰術建立己方的信心。

所以，球員在場內拼戰，教練在場邊觀戰，看似輕鬆，實際上還要眼光四面耳聽八方，幫忙自己的球員打球；即便自己這邊的狀況不好，嚴重落後，還是得故做鎮定，表現出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然缺乏專業訓練的球員更容易兵敗如山倒，老實說，這比當演員還累。

像這次帶的學生，不是專業球員，更缺乏專業或業餘的訓練，打球只是班際聯誼，所以，不能打不能罵，不能跟專業球員一樣的要求。
只能要求他們盡量降低失誤，等待對手出現失誤，這跟兵法所說的「久守必失」或「攻擊是最佳的防守」，嚴重的違背。
但我只能說，在兩邊的球員素質都是一樣的業餘中的業餘，就會變成「最佳的攻擊就是等待對手的失誤」。
也就是說，兵法不能照書背，還得變通。

像前兩天，帶了缺乏體力又不會打球的高中女生，還能打贏會兩三招的國中生，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在開場輸五分之後，我知道這些國中生以為打球只要像練習一樣死板的打球就能取勝，忽略掉打球靠的是基本練習跟靈活的頭腦，我就能依靠很簡單的戰術，一口氣打死這些小毛頭。

不過，這裡頭也有點小運氣，那就是，這些高中女生裡面還有一個能打球的，要不然，我這邊肯定死得很快。

總之，當教練不是站在場邊耍威風，而是要扮演在排球賽裡頭發揮七個打一隊的功能與作用，要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球員的心理跟體能，幫助他們克服自己的問題，與提供戰術擊敗對手，實在是一門學問。

尤其最近有機會當教練，總會讓我想起〈十全大補男〉這部電影，一個金牌教練帶領著一群烏合之眾組成一個雜牌替補球員的隊伍，擊敗眾多職業球隊，打進球季的決賽。想想自己這幾天帶的也是一群沒參加校隊的烏合之眾，打敗有校隊參與的班級隊伍，當然有點小小的滿足感。
不過，我也想藉這個機會教育學生，不能太自滿於所謂「校隊」的身分，只是不知道學生能不能體會，就是一個問題，假使他們太過於執著勝負問題，恐怕，我作的事情只是讓很多老師跟學生感到不滿與憤恨而已。

有時候，如何跳脫分數與勝負，而看到一場比賽所帶來的意義，也是當教練要給予隊員的心理建設，我總是會在球賽輸了以後，告訴他們這場比賽對我來說有甚麼意義，而不只有記取球技上的教訓，還要從打球吸取一些看待世事的想法，至於學生能體會多少，就看他們的造化。
就像當教練的只能在場邊叫囂，沒辦法替球員上場打球的道理一樣。

至於我，在這幾場球所學到的就是：不論手上的牌有多爛，一定要堅持打完，也不能打到最輸。如果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就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別人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