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摸著制服口袋裡，姊姊給我的那張貼紙，心中一直盤算著是否要將它貼在鍾婆婆家的門楣上，我站在她家門口許久。

　　這時「噹！」一聲，電梯門打了開來，鍾婆婆跟她大兒子一起走過來。

　　「阿香！」她大兒子叫著。

　　「你好！」我說。

　　鍾婆婆的大兒子帶她去看精神科，剛從醫院回來。

　　她大兒子說：「阿香！我母親都不吃藥，之前醫生開的藥全都沒吃，妳就幫我勸勸她吧！」

　　鍾婆婆說：「我又沒病，吃什麼藥，好得很。」

　　她大兒子說：「正常人不會說什麼從宇宙之外而來；說什麼有人來帶妳；什麼香的。」

　　「那是先前，我已經不想理那個醫生啦！」婆婆說著，像個小孩子一樣倔強的鬧著脾氣。

　　她大兒子繼續看著我說：「阿香！我母親每次都跟醫生說宇宙有一天會消失，什麼從宇宙之外而來，哎！妳就勸勸她吧！」

　　她是看太多科幻片嗎？還是宇宙的奧秘？我心裡偷偷猜想。

　　「那是先前！」婆婆再重複一次，好像她兒子在幫她亂說話一樣。「鎮定劑、安眠藥，有什麼好吃的啊！」鍾婆婆說完，就從皮包裡，拿出鑰匙開門走進屋裡。

　　她的大兒子一直拜託我，也很謝謝我時常陪伴他母親，他把藥袋交到我的手中，然後連聲道謝，就往電梯方向走去，他還要回公司，因此先行離開了。我再次摸了口袋中的貼紙，打算一直把它留在口袋裡，換了雙拖鞋便跟著鍾婆婆走進屋內。

　　婆婆把皮包放在沙發上，倒了一杯熱開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往藤椅的方向走去，她坐在藤椅上，望著落地窗外的陽台。婆婆家陽台的視野良好，放眼看去，可以晀望到一樓的街景，也可以看到公園的櫻花樹，櫻花早已完全掉光，現在是翠綠色的葉子。婆婆家的陽台上還種了許多盆花，婆婆喜歡茶花，因此擺了幾盆不同顏色的茶花，有紅的、粉的、白的，陽光照射下，許多葉子被染上不同顏色，襯著嬌嫩的茶花，像是一幅畫。

　　外祖父也曾在自家陽台種過許多植物，蘆薈、薄荷、小辣椒，只有一盆牡丹花是父親的，那盆粉色牡丹花是父親的寶貝。有一陣子外祖父開始種青菜，他選擇了小白菜，在自家陽台種一長排的小白菜，小白菜長得小小地，也許他能感覺到小時候在田裡陪外曾祖母種菜的情形吧！

　　那些菜我還沒吃到，不知為何他就去找來了一些木板，把陽台上那一排花圃全部用木板封死、釘住，他不再種菜了。上面開始堆滿外祖父從房間整理出來的物品，配著父親那一盆美麗的牡丹花，有點突兀，可是外祖父並不打算把東西搬走。

　　漸漸地，我開始偶爾會看見外祖父在陽台邊翻找著那一堆物品，外祖父年紀大了，時常會遺忘自己的東西。他總是告訴我：我忘記掉了！

　　父親每天還會把家裡吃剩下的白米飯，放在陽台多出來的鐵窗上面，他是搬張椅子，站得高高的，一隻手伸出窗台，把白米飯放上去，讓附近小麻雀飛來吃，因此我家經常能聽到小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聲音。父親說：小麻雀都認得我，只要看我往陽台靠近，就馬上飛過來。我不曉得真的假的，只好告訴他：你想太多了吧！

　　我說：「婆婆！有生病就要乖乖吃藥呀！」

　　婆婆回答：「我又沒病！」

　　我說：「那妳要不要告訴我那天半夜發生什麼事呀！」

　　婆婆盯著我看，我像是個透明人一樣，她能看清楚我的表情、我的微笑、我心裡的想法。婆婆靜靜的，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猜她有點不信任我。

　　「我覺得婆婆很正常不奇怪，我跟其他人不一樣喔！」

　　不發一語的婆婆打破了沉默，思忖了一會兒對我說：「阿香！婆婆那是真實的經驗呀！唉！只是一般人不會相信的。」

　　「真的嗎？」到底什麼樣的事會讓人精神分裂呢？

　　婆婆以罕見的眼神望著我，停了半晌，像是心裡還在斟酌是不是應該把當晚所發生的事告訴我；而我是一臉期待的表情，於是婆婆開口說著：「阿香！妳記得婆婆的小兒子嗎？他身上有許多病痛，那些病痛違背著愛而生。原先的我，是在被自己綁得緊繃繃的愛裡扭曲了一切，我的愛裡除了依賴、佔有之外，什麼都不剩了，因此當我失去時，是十分的痛苦。」

　　「可是一般人不都這樣嗎？」

　　「是呀！幾十年過去，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對他們是什麼樣的感情，我的父母、我的先生，他們隱藏在內心裡面矛盾的對立關係、我的小兒子。有時候我懷疑，我早就不在乎任何人的心，甚至是我自己。」

　　「妳和妳先生有很美麗的信呀！那些詩！妳還照顧妳母親！」

　　婆婆點點頭，「那些詩！那是在我年輕的時候，可是後來，日子把我磨得一點都不剩。」婆婆對我露出微笑，婆婆還有著女人所剩餘的美麗笑容，那應該是她經歷滄桑後，所昇華的笑容。

　　「後來妳還照顧妳母親？」

　　「在我的一生來說，與母親的相處是在懂得盡孝道之後，那麼一點點時間。」婆婆的雙眼閃閃發亮，吞了口口水，看著我說：「直到我的小兒子……我的小兒子過世。」

　　「嗯！我記得婆婆的小兒子。」

　　這打擊對一個母親來說太大了，一個母親最害怕孩子死去。婆婆總像個園丁一樣照顧著一家人，即使只剩下帶著病痛的小兒子，她倆相依為命。大概在小兒子剛離開不久，後事處理一段時間，已過百日。那時的婆婆天天過著以淚洗面的日子，就像她童年時的母親，夜裡，天天抱著枕頭哭泣。彷彿那一年母親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眼前，就這樣大約一個星期沒闔上眼。接著，夜裡婆婆聞到一陣香氣飄來。這香氣像個吸引力，拉著婆婆，無法抗拒！像是從靈魂深處而來的味道。令人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那是心裡的痛，從腹部升上來，抑制不住。婆婆的心開始怦怦怦地跳，追趕著。

　　婆婆的母親出現了，對著婆婆說：「不要鎖門，阿爸要回來！」她看見了父親從大門走進來，於是啜泣地掩面痛哭，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人在找她，想關心她，她並未被遺棄。當她確認了這個念頭，於是將自己走進自己的心跳裡，別人搆不著的地方，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心跳，開始和心跳對話。

　　婆婆說，她的心和她說，祂們原本都是來自天上，遙遠的那個家，在宇宙之外，那是個彼此相愛的地方，許多人於是一起來這個世界遊玩，原先婆婆還很害怕，怕會回不去，於是祂答應一定會找到婆婆，帶她回去。祂答應的，而婆婆一下子就忘了一切，貪玩於是走丟，無法再相聚，這一走丟就是幾千萬年！祂找婆婆也找了幾千萬年，可是都找不到。婆婆的心好痛好痛，像千萬把刀子刺著，一直低聲啜泣，壓抑著自己的悲傷。如今祂找到婆婆了，要婆婆跟祂一起回去，放下一切，放下孩子，放下父親，放下母親，放下以前的和眼前的所有一切，回去吧！祂說。接著婆婆看到了一個光要來接她，兩個光相伴穿越宇宙的畫面。總之，婆婆和祂從晚上十二點聊到隔天早上八點。祂告訴婆婆，有一部分是不好的，要幫她換掉，然後婆婆有一種即將死亡的感覺。

　　她感覺到一陣腹痛，劇烈的腹痛，於是起床去上廁所，後來她知道自己即將要死亡，走回房間，躺在床上，把棉被蓋好。婆婆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怎麼！我什麼事都沒做就要走了。接著婆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脫肛，腳底板打直，身體僵硬了幾秒鐘，呼吸也停了幾秒，然後，一口氣上來，就開始一直哭，一直哭。

　　這時我們都已經來了，婆婆看見我們來，看見了美麗的地方，有爸爸，有媽媽，有姊姊，有小兒子，還有仙女對她撒花。她還會吹一個一個圓圓的泡泡！可是呀！婆婆的心又和她說話了，祂告訴婆婆，什麼都沒有，沒有她，沒有這世界，沒有先生孩子，沒有小時候的內心恐懼，什麼也沒有，她跟本就不存在。婆婆起了一個念頭，那她還在這裡幹嘛？祂說：婆婆還是要輪迴，去當豬，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沒有一樣是真的，除非……除非婆婆和祂一樣不生不死，祂說：我把妳變成外星人！婆婆嚇死了！一直說不要！不要！祂只是說：好可惜！好可惜！有多少人想要呀！婆婆開始吐氣、轉頭，說著：打我！接著就是那天晚上發生的情形。

　　這是八月中炎熱的午後，天要整個暗下來，還要很長的時間。還是我就待在這裡，陪著她聽完她所說的故事。這真的就是精神病吧！她應該是太寂寞了，我心裡想著。

　　「阿香！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天我們都會回家，回那個最初來的地方，那裡妳最熟悉，所以沒什麼好怕，那裡的人都是彼此相愛著，在死亡時，我們將會是快樂的；但是，只有最純潔的心才能回去呀！那是一個靈的世界，一個精神的靈，我們的家啊！是脫離了肉體的慾望。」婆婆語重心長的跟我說，「當妳遇到的每個人都是上帝安排的禮物，要珍惜！不要懷疑好或不好！最純潔美麗的心會寫在妳的臉上唷！」婆婆笑笑的看著我。

　　天呀！有這種事，「回到最初來的地方？」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她的心情已從之前的悔澀、恐懼，轉為豁然開朗，她似乎已接受了人生中安排的這一切。

　　「是啊！是愛！真愛就是永恆，是上帝。」婆婆嘆了一口氣說著，「在這世界中，我們一定是犯盡過錯，傷害別人與被別人傷害。但是我相信，一個人只要有最純粹的愛，就能洗淨自己心靈的一切。到時候只是無形體的愛與思想的存在，我們離開了身體，而回復了原先的自由自在，像剛出生的Baby一般純潔。」

　　我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唉！這很難說清楚！」婆婆繼續說著，「那就像是個蛻變的過程，也可以說是毛毛蟲變蝴蝶一樣吧！」婆婆這時還笑笑看著我，「妳們來的時候，我很害怕，我已經失魂落魄啦！嚇都嚇死了！」

　　「毛毛蟲變蝴蝶！」

　　「嗯！」

　　我兩眼睜得大大的，我想我的嘴巴應該也沒闔上吧！可是我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如果說：人也像昆蟲，會羽化？還是羽化成仙？中國神話故事就是這樣子來的吧，我開始對這個幻覺熱絡了起來，因為這是真實發生在婆婆身上的事情。這會像是一個巨大的秘密嗎，我一向對神秘未知的事情充滿著興趣，於是把椅子向她跟前拉近了些，並且顯示很有興趣聽下去。

　　「我經歷了死亡過程，然後一口氣上來，又回來了，那是個假死，只有肉體的死去。」

　　「這樣子唷！」怎麼這麼奇妙，怎麼會有人經歷這種事，我心裡暗自想著，但越來越覺得即使是個虛假的故事，彷彿也崁入了她的軀體裡。「所以說，人活著就是一口氣。」

　　「應該吧！」

　　「婆婆！我們來的時候，妳還轉頭吐氣耶？」我回想當天的情形。

　　「我的身體裡像是有一股龐大的力量要衝出來，除了吐氣，接著就轉頭啦！好像一股螺旋般的氣在往上衝！」婆婆回答我。

　　「那妳怎麼要叫人打妳呢？妳怎麼說妳要消失了呢？」

　　「當時的畫面有點混亂，我看見了小時候心裡最害怕街上出現的憲兵，我怕別人看到我就知道我爸爸是政治犯，我怕被抓到。我感覺到身體快消失了！當妳拍打我的時侯，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存在的，不然，我好像馬上就要消失！」婆婆還是一樣笑咪咪的回答我，「我想我當時要妳打我，是藉由痛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妳說阿爸回來了！」

　　「是呀！我真的看見我爸爸回來了！」

　　「喔！」

　　「阿香！沒有妳，只有妳身體裡的祂！接受妳身旁安排的所有人。」婆婆說著，「當妳死亡時，只是肉體的妳死去，而精神的部分是甦醒的，當然妳的精神的部分，也要是強大的。就好比一個肉體慾望強大的人，他的生命像死亡一樣，他不會被細小的事物感動，他只為了滿足生活的慾望而努力，甚至剝削其他的人，他的痛苦是大於快樂的多呀！他不懂什麼是愛？什麼是美？還有心！相反的，一個精神力量強大的人，他充滿了愛，他總是看見美好，他是自在的。」

　　「肉體的慾望？精神的力量？」

　　「是的！肉體的妳，肉體的妳只是慾望；妳還有精神的部分，精神的部分就是保護好妳的心，做妳自己。」

　　「那我又該如何呢？我連自己心裡到底喜歡什麼都搞不清楚？」

　　「妳只要嘗試著瞭解自己；瞭解別人就行了！去看一個人內在的美好，當妳開始懂得檢視自己的內在並存在著愛，妳將比別人更加自在與快樂，而且妳一定會發現。」

　　「好吧！做我自己。」我想了一下，我真的相信嗎？嗯！也許這樣比較好吧！至少婆婆鬆了一口氣，可能她也很怕我當她是瘋子。也許那天發生的莫名奇妙幻覺就像是醒著作夢，也許是一場和自己的心對話的白日夢，和自己和解，最重要的是裡面有她的家人。

　　「那麼，我有需要吃藥嗎？阿香醫生？」婆婆問我。

　　「嗯！婆婆妳自己停藥多久啦？」我問。

　　「我才吃一個多月，覺得自己又沒問題，就停啦！我兒子都不知道，還一直帶我去看醫生。」這時婆婆露出了笑容，就像個孩子怕被母親抓到一件秘密一樣。

　　「我曾經去看過一個教授的門診，也是精神科醫生，他告訴我，我一點都不像精神病患！而且我的生活，一切都能自理。教授只要我不再去想這件事就行了。可是啊！我的兒子就是不信，他不放心呀！硬是要我回去看原先的醫生，繼續吃藥。」

　　「婆婆！那妳就不要想這件事了，我們遵照教授的意見好啦！」我說。

　　婆婆靦腆的笑著說：「我哪有想這件事呀！是妳問我的嘛！婆婆今天有點累，想要睡個午覺休息了，我滿足妳的好奇心了吧！」婆婆抬起已經有點皺紋的雙眼，笑笑地對著我望。我也只好回以一個傻傻的笑。

　　「婆婆！那妳休息了唷！」我換回了鞋子，輕輕地將大門帶上。我覺得心裡有種好奇怪的感覺，我真的滿足了好奇心嗎？還是我更迷惑了？這些事情實在是不合常理，比較像是受到迫害精神崩潰而產生的幻覺。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婆婆，因此也不希望她是瘋子，她平常都很正常，身體也很健康，臉上充滿著喜悅，如果她不再告訴其他人這件怪異的事，沒有人會懷疑她發瘋了。也許她和精神科醫生說這件事，只是想得到別人的贊同吧！一個人所說的話沒人相信，一定很孤單，尤其這件事存在著她小時候的陰影，對她而言是那麼真實。

　　那麼這幻覺會是她的夢嗎？她醒著作夢？就像我們睡著時，意識亂跑出去玩，以前我就做過許多有趣的夢；還有跑去卡通裡玩，有金銀島的夢，也有湯姆歷險記的夢。我記得早上時，都會把那些還記得的夢告訴外祖父；再大一點，就直接寫進日記裡，我覺得那是一個個有趣的故事。

　　婆婆所發生的這件事確實很特別，是她自己的夢、專屬的夢，比別人的小說還要精采，一定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寫作題材，或者這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真是這樣嗎？我開始思忖著，自己是不是掌握了某種巨大的秘密呢？雖然是個怪異的秘密，但這個秘密好像很神秘。難道是和上帝見面？那個祂真的存在嗎？那種興奮的感覺突然生起，我又像個小朋友一樣，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一般，使我嘴角闔不攏。回到最初來的地方？天堂？外星人？我又繼續想著，我想起了外祖父的臉，他也是越老越可愛，越老越美麗，他很自在呀！鍾婆婆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她現在內心平靜，不再悲傷，也和自己過去的痛苦和解；外祖父變得很純真，像個baby，他們都好美唷！那麼我也希望自己能永遠美麗，我心裡縈繞著這件事，因此走起路來，腳步也十分輕快。

　　「阿香！」

　　出來的時候正巧碰上住對門的葉媽媽。「阿香！」葉媽媽輕聲的說，左手還抬起來對我比出過去的手勢，她隨即從屋裡拿出一盒巧克力，接著吱吱唔唔的說：「妳……妳……妳知道我這個人呀！最怕別人閒言閒語的，所以……所以這陣子呀！才沒去鍾婆婆家看看，而且我是真的有點害怕，不過還好一直有妳。拿去！這盒巧克力給妳，這是我女兒從法國帶回來的。」葉媽媽將那盒巧克力塞入我的手中，接著說：「現在已經沒人說她是瘋子了，她看起來很正常，我明天過去看看她，謝謝妳囉。」

　　「不會！不會！」我搖搖手笑嘻嘻說著。

　　閒談之後，我聽到電梯的門打開，也聽到了姊姊跟葉媽媽兒子道再見的聲音。奇怪！姊姊不是先前看他不太順眼嗎？

　　我轉進窄小的樓梯間往上走去，當我到家時，姊姊也才剛進門。我說：「姊！妳不是討厭葉媽媽的兒子嗎？我剛才聽見妳和他打招呼時，很親切呢！」

　　「他這幾天都幫我佔車位，我當然要客氣點囉！」姊姊面帶微笑說著。

　　上個星期六，葉媽媽的女兒原本是要回娘家的，因此先打電話請她的哥哥在大樓附近找停車位，沒想到卻又臨時改變主意，不能回來。葉媽媽的兒子見到姊姊還在找停車位，就將自己所佔的車位讓給了姊姊。從那天起姊姊不再對他怒目相視，而葉媽媽的兒子因為比較早回家，還時常幫姊姊先佔一個車位，讓姊姊回來時，不用那麼的辛苦。

　　「阿香！妳是沒有功課嗎？怎麼老往樓下跑？」姊姊又像往常一樣，喜歡對我訓話。

　　「有啊！」我走進房間裡，並且馬上把房門帶上，我的房間小小的，放了一張單人床，還有一個三格的小床頭櫃，這個櫃子是放著我平常所穿的襪子和內衣褲，旁邊就是兩個一般學生用的木板所拼成的三格櫃，當我的書櫃，櫃子裡面擺著我目前上課所要唸的書，過去才是我的書桌，我時常坐在書桌前發呆。父親幫我把房間漆成淡淡的水藍色，這是我今年過年時，跟他要求的，我希望一進房間，有種飛翔的感覺。我把明天要考試的課本擺在桌上，迅速的一頁翻過一頁，兩眼望著窗外的藍天，我喜歡看雲的形狀，或者看雲是否快速的移動，我總是不能很專心的將注意力拉回到書本上。沒多久我就趴在書上睡著了，這一向是我最害怕發生的事，半點事還沒做，就跑去夢周公了，每當我醒來時，書本上還會遺留了一灘口水。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又陪姊姊去廟裡拜拜，廟裡香客絡繹不絕，我們往裡面走進一間最角落的殿堂，殿堂裡供奉著地藏菩薩的像。姊姊說她的業障太重，會嫁不出去，所以要我陪她去跟地藏菩薩求，我跟她兩個人跪在菩薩面前，手裡拿了香，口中不斷念念有詞，我希望菩薩能幫我考到好學校，不曉得菩薩接不接受賄賂？就在這一剎那，我看見地藏菩薩的身體動了一下，祂身上的衣服皺折像是突然掉了下來，我一驚，隨即又覺得是否只是自己眼花，於是並不太在意。當我和姊姊起身，將香揷入香爐時，姊姊問我：阿香！妳看到了沒，剛剛地藏菩薩的像動了呢！對呀！我也看見了，我馬上和姊姊確認了是同一邊的衣服皺折，就在我們兩眼前動了一下，像是電視機的畫面突然卡喳插入一個新的頻道。接著，我聞到一陣香飄來，好香！好香！這股香味吸引著我。

　　「阿香！出來吃飯了。」父親叫著，父親今天滷了紅燒蹄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