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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03 11:51:04瀏覽1649|回應0|推薦0 | |
在我入大學之前幾年,愛聽西洋流行歌曲的人漸漸增多。那時電台有許多時段專放這些歌曲,不過大都是放稍老的歌,像是貓王的Wooden Heart、保羅安卡的Diana以及剛過世的強尼荷頓的All for the Love of a Girl等等。比較專業的節目只有中廣每週六晚上的全美排行榜,號稱是播放該週前二十名歌曲。但是那位主持人相當執著,凡是原版唱片郵寄未到的他一概不播,於是某些在極短時間竄上前幾名的歌曲總是從缺,弄得聽眾們心慌意亂-像披頭四的曲子都屬這類。另一個管道是美軍電台,但那時大家英語都不好,常弄不清楚播放的是那首歌。 那時流行的歌曲,多半都算悅耳好聽;當紅的男女歌手如Bobby Vinton、Roy Orbison和Brenda Lee、Connie Francis等都是聲音極好的一時之選。其實,同時期有好嗓門的歌手太多了,真是一個百家爭鳴、盛況空前的時代。 上大學後,那時學校正推行跳土風舞,也是許多社團迎新的主要活動。土風舞的音樂好聽,舞步優雅,每逢週末便在銘賢堂舉辦;一對對男女翩翩起舞,確實好看。我們這些新生也認真學習了好一陣子。但由於每支舞曲的腳步都稍有不同,又總有社團高手研究新招,漸漸地我們便跟不上了。 與校方主辦土風舞並存的,是各系私下所辦的「舞會」。這類舞會,那時還不允許公開舉辦;由於跳舞的曲子就是當時的西洋流行歌曲,相信許多衛道之士定曾稱之為靡靡之音吧。所以在1967年,這類舞會還是偷偷摸摸地進行,一種是到校外城中舉辦,但是來往費時、費錢;另一種是借用活動中心的奧柏林室。那奧柏林室位居學校交通要衝,怎可能辦這等事?當時可借來辦小型活動的空間,著實有限,那奧柏林室好在窗戶不多,剩下的窗戶以黑紙遮掩,在夜間也不透光。再說,開舞會本來也不需太亮。因此各系在那兒所辦舞會,總是門窗緊閉,以防聲響外洩,而學生們彼此心照不宣,外表上並不特別引人側目。有時例行會來巡視的某教官,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他一敲門,我們立刻開大燈、關音樂,齊喊教官好,他叮嚀兩句也就離去了。我後來有時想到,就因為他,我們當時還能在校園中享有這點兒樂趣。 大一建築系煩重的課程,令我們幾乎沒有多少剩餘時間。後來聽說幾乎每個系都辦了舞會,我們才緊張起來;這才注意到大都沒跳過舞。於是本班老鳥敏輝兄在宿舍擺開架勢,從頭教起;經過數天的密集演練外加一對一實習,這舞會才辦得起來。那時候流行的舞步,主要是吉特巴、華爾茲、倫巴和布魯斯;扭扭舞熱潮早過,恰恰已非主流,而探戈永遠是曇花一現的表演曲。 或許是大勢所趨,校園中的熱門音樂演奏會愈辦愈熱絡;建築系不乏歌喉好又是吉他好手、鼓手和喇叭手,常能公開表演,獲得許多掌聲。同時,各種舞會也逐漸公開,我們後來甚至在系館也辦舞會。六零~七零年代西洋流行音樂強烈的感染力很快地傳至台灣,而校園生態也逐漸在調整。等到我1975年回校任教,還在新系館大廳辦過幾次燈火通明的舞會。我那時所想的,不外是使舞會具有正當性的企圖。不過學生還是偏好摸黑跳。新系館的評圖廳,有一陣子幾乎每週末都有舞會。 多年後,我開始聽到有「黃金六零年代」(Golden Sixties)的說法,指的就是那段時期的西洋流行音樂;今天,有愈來愈多的電影以當年的老歌作為主題曲,我於是思考為何那個年代的音樂如此特別。我想到的是曲調-節奏(或是人聲-樂器)兩條線段交會的情形:五零年代以前的音樂大都是歌手主唱,曲調優美,樂器的伴奏比較次要。這是屬於好聽的音樂。七零年代以後的音樂則節奏愈強,電吉他和鼓聲成為樂團演奏的主流;配合著歌手的吶喊,在美國常形成數千人的露天音樂會。祇有六零~七零年代的流行音樂,是既好聽、又適合跳舞的音樂;何況那時代的歌手多得是才藝俱全的好手,自彈自唱不算希奇,能作曲填詞的也不在少數。許多歌詞優美動聽,感人肺腑,像是民謠中的Donna, Donna.,流行歌曲中的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Long and Winding Road和接近爵士樂的Moon River、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 等等。 在那個西方稱之為自由和充滿創新的年代,在台灣的青少年卻生活在一個禁忌的年代。在官方奇特的意識形態作祟之下,先有管制藝術界和美術系師生作畫不得使用某些顏色(好像是紅色、黃色),後來又出現影響層面更廣的髮禁。把長髮與行為不良畫為等號雖極可笑,當時各地警局卻認真地四處抓人和強制剃髮。在大三下學期的一個晚上,我們全班十多人與兩位男老師到市區某餐廳用餐(那時大家的頭髮都有些長,但絕非披頭散髮)。餐畢剛出門,即碰上預先埋伏的警察,兩位老師和約半數的同學被帶至警局,餘則作鳥獸散。後來雖經澄清而釋放,總是一件令人心驚的事。 稍早在成功嶺,我們那連的輔導長在某天晚自習時發給每人一張表要填寫。仔細一看,竟然是「自願入黨申請書」!少數當場未填如我者都被喚去一而再地談話,不外是記錄不好會影響出國深造等話,最後終於達成全連自願入黨,輔導長如願記功。這些事在今天看起來是多麼可笑,在當時卻是再真實不過的。我後來留學返台後也當然沒向藍黨報到。 × × × 我上大學的女兒前一陣談起學校辦舞會,我問她:「有人請妳跳舞嗎?」她爆笑著說我落伍啦,現在都是各跳各的。我回想起當年男生如何焦慮著學舞和邀請舞伴、女生張羅服裝又擔心坐冷板凳,還有遇上好舞伴跳一首過癮的吉特巴舞等等,那真是好久以前的陳年往事了。但是,我們畢竟活過了那個美好而又荒唐的年代,那是我們的黃金年代,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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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