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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們的青田街七巷故事
2011/10/01 04:20:03瀏覽703|回應4|推薦20
前言:一位高中好友在自己的部落格裏寫了封信給我。因著一則「青田街七巷六號」的新聞,二十多年前在南國府城白衣黑裙的歲月,一一浮現在腦海裏:高中時我們兩個膽大包天地把頭髮削薄,這在威權時代當時的教官眼中簡直是大不敬。每天把我們叫到訓導處訓話,用手(很沒禮貌的)撥弄我們的頭髮,然後說:「妳們是太妹哦?」(現在回想起來,若我們真是太妹,她哪敢動我們。那位吳姓的教官當時的嘴臉,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一年夏天,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兩人相約好一塊兒穿耳洞,只為了可以戴上那些叮叮噹噹、可愛到不行的小墜子耳環。然後,每天上學進校門時得像小偷一樣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就怕教官一發現,又得倒大霉。還有,高中時我們公寓住家樓下新開一家早餐店,老闆貌似當時紅遍台灣的「蚱蜢」李恕權。情竇初開的年紀,每次到店裡買燒餅油條時,儘管臉紅心跳,還是會藉故多看那老闆一眼....不過,最快樂的莫過於下了課,騎著單車一起到博愛路看書。一潛進書的天地裏,便不知今夕何夕,那是屬於我們的祕密花園。也從那時起,我學會在書海中游弋人生。高中畢業,我們舉家搬遷至美國,中間兩人書信往返雖不多,但彼此卻一直記掛著對方。我們的人生際遇大不同,但是生命軌跡裏曾經共同擁有的那段青春年華,倒成了如今我們各自跟兒女分享的精彩故事。)   

Dear Lynn:

妳還記得高中時候,我總愛把楊從台北寄來的信給妳看嗎

他描述的台北高中的生活總讓我們看得哈哈笑


譬如說,
會唸書的女生通常長得善良,台北最美的是景女的姑娘

他說, 台北一年到頭雨下不停


先是春雨綿綿


接著是沒完沒了的梅雨季節


然後颱風季來了


緊接著冬天的濕冷


我們的台北印象來自於他的最多


想不到如今我也已經是個老台北人了


楊就住在  青田街七巷五號的大樓


這個地址我寫了一年的信


在那個年少青春的歲月


一輩子都背得出這個住址




多年以後


我親自來到這條街


循著對地址的記憶找到那個信箱


想像當年青澀的年紀


他是否曾殷切地翻看信箱  等待著從南國的來信呢?!




下次妳回國


我一定帶妳來這條我覺得是台北市最美麗的街巷走走....




青田街七巷六號  馬廷英教授的故居


原來知名作家亮軒是他的兒子


這篇文章  讓人笑中帶淚的讀完


原本有點生氣文化局幹嘛把這麼漂亮的故居弄成餐廳的我


突然了解到世間事原本即是如此荒謬與滄涼


我又何必在意呢?


至少
有人因此知道了這麼美麗的一個台北的角落

文人的台北


思其人之過往光華


然後 低頭繼續過著日子


歲用從不爲誰停駐


很多事情 俱往矣....




我們只須認真


看待每一個當下的自己


只願到頭來生命的臨終回眸一望


能對自己無悔的說一聲


一切足矣....




http://melodyimagery.pixnet.net/blog/post/67850027



http://blog.udn.com/vincent1070/5356204

轉載自 自由時報電子報

青田街七巷六號 --屋中老少今何在 門外人車兀自流










青田街七巷六號--屋中老少今何在 門外人車兀自流

◎亮軒 圖◎吳孟芸


爸,好久不見,您大去之後,已經有三十二個年頭了。我也老了,頭髮比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要白,卻總忘不了小時候
接到過一封您從國外寄來的短信,其中有一句話,您說司馬光平生不打誑語。我記住了,但總做不到,年近古稀,不打誑語的,真沒見過,可我自己決定,從此之
後,守著腰裡的口袋小心地過日子,不求誰,也不怕誰,為的是,再也不打誑語,不實在就不作為,七十歲的兒子要跟您說,我就這麼孝順您了,雖然您大概也沒法
知道。


這些天特別地想著您,想著您一輩子的窮,又加上晚年的困,成天就只好栽在研究裡,這是我的猜想。知道嗎?您在世的時
候,老有人反對您的說法,這個我也不懂,但是,為了最近的一點青田街七巷六號咱們家的事情,問了人,也有人主動跟我講,也上網看了看,這才知道,有愈來愈
多的證據顯示,你當年的發現跟理論是對的,但您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您要不要大笑幾聲?那種經典的?


把父親的影子留下來


爸,您晚年最操心的事情,現在可有了些發展。台北市青田街七巷六號的咱們家,成了一個好像喚做文創什麼的,又叫黃金
種子什麼的,讓您知道,一定又說別胡鬧,實實在在幹了沒有?什麼黃金不黃金的。您打算窮定了也似,那回年紀還小的弟弟拿了把什麼電視節目給的扇子,上頭有
「錢來也」幾個大字,您氣得一把就給扯了,罵了幾聲混賬。爸啊,您要是還活著,怕不整天就罵這兩字兒。但是人家打算好好地把您的影子留下來,在稱做「青田
街七巷六號」這麼樣的地方。


當年只為了交不起房屋稅,您把房子送給了大學,讓大學交稅,就很得意。到了晚年,您的苦日子就來了,頭一批強迫退休
的教授,幾十萬就打發了,您拖著奧卡桑跟三個弟弟妹妹,半分錢的外快都沒有。但是,您最怕的就是「我怕大學不讓咱們住了!」是啊,總有一天咱們家的人得搬
出去,您大方嘛!但是您還好,拖了沒有幾年,一走了事,苦了奧卡桑跟弟弟妹妹,這麼好的一處宅院,沒有錢,是住不出個好樣兒的。奧卡桑在您之後十幾年也走
了,弟弟妹妹漸漸地把這兒住成了頹墻敗瓦,蔓草荒煙。是啊,他們終於搬了出去。您要是關心,您要愁死。


那年我把您從書房攙了出來,手一捏,感覺得到您長衫裡枯瘦的胳膊,扶著您穿過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沒有客人的客廳,繞過
那幾張大概從光復後就再也沒有換過的沙發,原先的顏色是什麼,褪得一點兒也看不出,連表面的彈簧都頂了出來。在玄關,給您穿鞋,我蹲在地上,仰頭看了您一
眼,只見一身灰舊長衫,原先壯壯的,大鐵櫃般的魁梧早不見了,方面大耳瘦成了一張小臉兒。太久沒出門,白裡透黃,還安慰我說沒事兒沒事兒,交給專家就行
了,至今我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您笑著,臉上浮起密密的皺紋,乾巴巴的,也像您的笑,映著門口的陽光。那就是後來三十年一再見到的您了。上了計程車,到
了大學醫院,住進去,病體一天天地衰弱,我到底沒能把您接回來,沒能接回青田街七巷六號。爸,那個結果,我真沒想到。要不怎麼我都會帶著您一寸一寸地細看
這一處宅院,您自盛年而老而病而死的地方。我真不該逼得您傖傖遑遑地一去不回。


已然殘敗的歲月標記


您後來去過青田街七巷六號了嗎?生死相隔,我不知道。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您走了,那個家,對我就成了灰,什麼都沒
了。不得不回去,我總是站在院子裡,連台階都不想上,只跟其實早就很疏遠的家人說幾句話。誰也不想這樣,然而就是這樣。我知道家裡有些我年少時留下來的信
件、日記本兒、幾幅塗鴉、殘留的不成熟、又老惹您生氣的作品草稿,還有早年的一些書,大概等不到現在使用人整理,早就無蹤無影了吧?我倒無所謂,您的呢?
記得您有金質的學術成就勛章,還連著三色的綬帶,我問弟弟妹妹,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還有您用毛筆寫的英文論文手稿,哪管只有一個殘片,也找不著了。我曾
經想要保留您的幾件衣裳,想起來的時候,奧卡桑卻已經把這些都火化一空了。您的手杖、放大鏡、打字機、還有不少應該很有價值的信件、包括愛因斯坦簽名的。
您的著作、一生從黑白到彩色的相片,都到哪兒去了呢?前幾天應他們黃金什麼的回去看看,屋子大體上原樣兒還有,東西,除了太老師矢部長克教授的相框,什麼
都沒了,要有,就是進了屋子感覺到您跟我們共同的歲月,苦樂相參,悲喜莫辨。已經很久很久不肯打這兒過,那樣的殘敗,讓我驚慌失措。


就是咱們家人都還在的日子,景色也常常變化。失業的姑丈,在院子裡圍上鐵絲網,隔成幾塊,用來養雞。來亨白、洛島
紅、澳洲黑,還有黑白相雜的蘆花,成群地養過,但是不走運,接二連三的雞瘟,連我們小孩幫著殺,都趕不上牠們一個個倒下死去的快速。院子裡養過七、八隻大
狼狗,因為老狗生了小狗,我們全家都捨不得讓牠們骨肉分離。您愛養花,曾經在院子裡搭起棚架,單是玫瑰就有十幾種,棚架上開的花都比湯碗還要大。您得意地
來回地走動,哼著胡亂自編的小調,南瓜子殼在花間道路上嗑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雪白,楊家駱楊叔戲稱「馬路」。姑媽背著您抱怨說都花在花上,天涼了孩子的衣裳
怎麼辦?姊姊說我們就躲到花裡去。


您最討厭早上遲睡不起,自己起個大早,就在您講的「廊下」穿著大拖鞋走過去又走過來,踢踢拖拖的,讓大家都不能睡,
還放屁,好響!我們小孩兒躲在被窩裡偷笑。我們原先的小泳池不見了,但是我記得您在裡頭養的那麼多的睡蓮,紅黃紫白襯在墨綠的蓮葉上,清早綻放,黃昏收
歛,您穿著日本浴衣,坐在池邊兒,搖著一把紙扇,深沉的水裡魚影晃動,我們跟客人也在池邊看花看魚。那是我少見的您幸福的畫面,在我很小很小,姑媽他們一
家還沒有搬來的時候。


往後院通道上的青果樹現在成了參天巨木,幾十年了,都沒有再嘗到那些酸得人眼鼻都會縮成小籠包也似的果子了。您曾經
在花房跟院裡大樹上,用蛇木栽了許多蘭嶼帶回來的原生蘭花。許多是日本時代足立教授栽的小樹苗,到了我們住進去漸漸擴展得綠蔭蔽天。高高低低許多鳥巢,從
不避人,因為不傷鳥雀是我們的家風。那個時候巴掌大的,美得讓人恍神的蝴蝶總是一對對在花間飛舞,長夏的蟬鳴和著晚風帶著我們進入夜晚,那個時候,紗窗
外,又爬滿了許多不同花色,逐光而來的小瓢蟲,還有想要吃掉牠們的壁虎跟大蜘蛛。


重擁回憶的根據地


家人裡住得最短的就是我了,因為咱們處得不痛快。我走了,您高興的日子也不長,只有新婚的最初兩、三年吧?那就是您
一生僅有的俗世親情的享受了。頓然之間大學強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幾乎等於沒有。奧卡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要用錢就跟您要,您,一個全身每個細
胞都屬於學者的老人,又有什麼辦法?有困難您也不講,直到真的跟我明講,其實,您已經病得不輕。在這個屋子裡,您早成了邊緣人,睡在書房裡,智力開始退
化,只能在屋子裡慢慢地挪動,但不能掙錢的男人,再老再傻也不行,窮,讓您困,更窮,讓您更困,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腦子不明白,也許還好一點兒,否
則那個窩囊,讓一輩子要強的您怎麼受得了?


三十多年過去了,您的名字有幾個人記得啊?雖然很年輕便蜚聲國際,又接收台大,為學校奠定發展的基石,又成立了台大的地質系。您當然不在意這些,我們家的故事就該漸漸地從地球上消失,又有什麼關係?


記得有一天在早餐桌上我說新聞報導說某處地震死了多少人,您說,每天造山運動海底火山爆發,死去的生物就是這個數字
的千萬倍!大變動的環境裡,我們人類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您這麼說。您的論述現在讓人接受了,又怎麼樣呢?他們本來就該接受的。屋子是不是您的,大概也不能
依著產權來看吧?地質學家大結構的概念,動輒百萬千萬以至數億年,板塊推移擠壓,冰河時期的變遷帶來的氣候、洋流之變化,造成的生死起落,無窮無盡。我們
兒女也不是常常都想著您,我也老了,以後想著您的人會更少。那個青田街七巷六號的辦公室裡的人,說是要發展出一種稱之為馬廷英水餃的餐點,因為您盛年的時
候,一頓能吃七十個水餃。但願點這一色餐點的人,能夠體會您為了連續做研究,只想飽餐一頓,然後是好幾頓都不用吃,專心用功。也許您以後就是以能吃揚名後
現代社會,其他的,連我都不明白,還能談什麼?


您要是知道了有這麼些的變化,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長笑不絕吧。但是沒關係爸,我們幾個人總有了個可以回味從前,懷念您這個很不一樣的長者的根據地。您說,咱們家是不是終於走運了,爸?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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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新天新地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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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萬千的文
2011/10/18 06:03
那個年代的公教人員都是這樣的過著日子
看著看著又想起自己已離世的爸爸
青田街就是個文教區
到現在都還感受的到那種文人寧靜

洪明傑〔洪杰〕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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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街七巷故事
2011/10/12 12:04

呵呵 ...  學生時代

青田街  麗水街  雲和街  浦城街  溫州街 .....

幾乎都在這些街衢巷道打轉的

昔時都是日式的灰黑瓦房 .......

謝謝分享

還有亮軒那散文 .....

  

懷抱有時(blssdrptr) 於 2011-10-14 01:22 回覆:
是嗎?
我是南部長大的小孩,
所以對這些巷道不熟悉。
但是亮軒的文字,
是伴著我長大的。
下次回台灣,
一定到青田街走走。

異色-自古文人多寂寞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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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分享
2011/10/12 09:45

感謝好文好樂分享!

青田街,收藏了多少臺北人的美麗回憶————

懷抱有時(blssdrptr) 於 2011-10-14 01:24 回覆:
非常樂意分享更多的好文,
謝謝來訪喔!

Siena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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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代
2011/10/01 11:09
好感人的一篇文章,屬於妳和摯友之間的擊壤歌,青澀歲月裡的喜悅和嘗試,人不癡狂枉少年啊,我們那一代是經歷一步一步的青春,這一代的孩子有了國際觀,卻沒有那麼幸運,時移事往,只能靠一些舊的物景去緬懷或想像。
亮軒緬懷父親的特質寫出的家居變遷,令人非常感慨,那一句“連台階也不想上去”...唉。
妳應持續地寫.....
懷抱有時(blssdrptr) 於 2011-10-02 23:48 回覆:
在董橋一篇談「中年是下午茶」的文章裏,
他形容下午茶是「攪一杯往事、切一塊鄉愁、榨幾滴希望的下午」。
我想,我是步入下午茶的年紀了。
我們都該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