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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娘》章十四‧〈還君恩〉之一
2014/12/20 19:00:00瀏覽39|回應0|推薦0
  美玉瑩瑩,透若流水。


  柳睿將雕玉放在掌心中細細端詳著,微微抬高到半空,藉著涼亭外的烈日耀暉折射透入,彷彿直接照到男人修長優美的手,那塊冰玉似白似透、若隱若現,稍不留意就要融到光裡去般。


  一個體態壯健的成熟男子低垂著頭,卑微地跪在涼亭之外,在逐漸變得熾熱的太陽下一動不動,隱忍內斂,忠誠不柯,對周間一切充耳不聞。


  涼亭內,美妾把荔枝剝了皮,將果肉遞進男人嘴裡,連著玉指被含了進去,像是刻意似地發出吸吮的旖旎聲音,看著跪著不動的下屬,冷冷地哼笑出聲。


  「……起來罷。」短短幾字不輕不重,絲毫聽不出喜怒。


  「卑職有罪,不敢。」曹豫的頭垂得更低,聲音也更固執。


  換作是別人,柳睿定要認定對方是在裝模作樣,搖尾乞憐的樣子看起來委實難看,往往惹來他心底裡的邪惡陰暗的情緒,本來不打算治的罪也要往死罪裡怪了,不過曹豫終究是他的親信,說不敢是真的不敢,更是忠心不二的自責,感到有愧於主子而堅持自罰,按他的牛脾氣,也不知還要跪著那裡多少個時辰。


  「讓妳們停手了麼?昨晚沒吃飯,使不上力了?」柳睿陰側側的問,讓站在他兩旁的侍婢嚇得狠狠一抖,手裡的葵扇險些脫手掉地,當即戰戰競競地加重搖扇的力度,卻又怕不小心搧得稍微太用力了又要惹丞相不高興,要拿捏出不得太輕也不得太重的手勁,當真是折煞了下人。


  丞相向來不是容易伺候的主,要是讓他皺一下眉頭,準要有一個人不用好活了。


  「……好了,本相讓你起來就起來。」柳睿半躺在鋪了絲墊的亭子邊上,一雙微瞇的眼又落在亭外跪著的男子身上,似有股危險的魅惑,「若不是你夠忠心,折了你四肢也絕不出賣本相,早就處置你了,是你跪上一跪就能了的事麼?」


  「卑職絕無二心。」曹豫回答得並不激昂,不若一般屬下為表忠誠的熱烈急切。


  柳睿就是中意他這一點,不驕不躁、不驚不乍,本本分分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份內事,這才是真正為他做事的人,就算是跪著也是因為自己覺得必要,而非為了討誰的歡心,讓他不用看著噁心刺眼。柳睿今日難得心情不錯,心裡滿意著。


  「你真是柔羅送予我最實在的東西。」他低笑,似嘲弄,眼神漠然。


  曹豫把他的話聽清,無為自己被比喻為一件東西而有任何負面的情緒反應,仍是紋風不動地跪著,臉上半點波動起伏也無。他聽著現今的主子用最冷清最無情的口吻提及過去的主子,一時間有些怔忡,抬目只見柳睿輕扯著唇把玩著手中的冰玉,似乎也隨著這個名字憶及早就被歲月刷得模糊斑駁的事蹟,眼前這個男人彷彿還是當年俊美陰冷的樣子。


  他知道丞相在說笑,因為前主子贈他的,最實在的東西就在他的手心裡。


  那一塊代表著無數權力、沾染了無數血腥的美玉。


  可惜它早就失去它該有的意義,以至於柳睿失而復得之際,並沒有多大的感覺,說到底,他無意做甚麼情聖,過去了的人便是過去了,於心底越來越淡,他已然忘記心跳動的感覺。


  「你說……拾了玉的人曉得本相與柔羅的關係?」柳睿略感好笑地道,不似生了興致,反是森森的嘲弄。


  「……是。」曹豫掙扎了片刻,終是沒有把那宮女的身分道出。


  「可惜人死了,不然還有人記得那些陳年酸事,也是挺好的,不是?」柳睿冷聲說著,一手卻好整以暇地撫弄著女人的身體,「葬了罷,對柔羅有本心的人,本相通常都會留點情面的。」


  曹豫很想提醒丞相人家是拿前主子的名義只為了保護他的政敵,不過他更清楚前主子是丞相心中永遠的忌諱,任何人只要觸犯了這一點,不管是誰都要遭殃,許多人以為丞相還念著舊情不忘,卻不曉得這只是一種像是習慣般的傷痛,其實早已忘記當初是因為誰因為甚麼而傷了心,只是昔時傷心的記憶太過不堪回首,反而如何也忘不了,以至於倘若不小心被人挖出一點線索,他就像有所抵觸般地發作起怒。


  朱夫人的事,曹豫再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隨便說話,更何況,他原本就是朱夫人的手下。


  「是,卑職明白了。」想通了的曹豫不再遲疑,壯臂往胸前恭敬擊拍以示領命,「大將軍已領兵壓至平城五十里外,衛老將軍、鏢騎竇將軍已奉丞相之命領中央軍隊十萬前去鎮壓。」


  「嗯。」柳睿輕應,先前那般憤怒,現下卻好似不怎麼上心了。


  「虎賁將軍那邊,丞相大人要作如何打算?」


  「非常時期,倒不能真這麼辦了他,軍隊裡跟過他的舊部太多,此人暫不可動。至於其他人,後日午後行刑,命百官觀刑。讓該折騰的人折騰去,本相就不去了,晦氣。」


  柳睿確實有觀刑的習慣,最震驚的一次自然是十六年前司空家三族被斬殺於平城市場,百官被迫前來眼睜睜看著以司空政為首的二千多個人頭被砍落,一連看了三個白天,而在這期間司空政更受凌遲之刑被劊子手割下一塊一塊的肉,割得鮮血淋漓,刑場上除了不斷滾落的人頭外響徹司空政的痛嚎,瀰漫著濃得令人作嘔的刺鼻腥氣,不出一天就有好幾個官員吃不消而吐得昏倒,而柳睿由始至終坐在首位上,眼睛森寒如鬼,還似有若無地冷冷笑著,頗是享受這場酷刑似的,令當時在場的上百名平地官員留下極深極可怕的印象。也就是因為這一案,讓以後再也沒幾個人敢反抗他,雖然這不是柳睿的初衷,但這個效果是最明顯的。


  「……卑職這就去傳話。」


  「嗯,下去罷。」柳睿淡淡地道,讓曹豫退出去,隨即閉上眼目,讓侍妾在一旁仔細伺候著,而他一貫冷然,不言不語,無動於衷。


  片刻,涼亭外又響起了幾聲躂躂亂步,柳睿敏銳又徐緩地微微睜開眼,只見一名禁衛匆匆屈膝──


  「參見丞相大人!」


  「有話快說,本相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柳睿有些不耐煩,這些天事情就像接二連三般不消停,大大小小的事等著他處理批奏,又得重整人馬搜刮陵帝的下落、對付大將軍一黨的起義軍,著實折累了他。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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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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