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給老溪寫信，講述自己的遭遇與恩典。老溪是誰？讀完這篇書信散文，小溪的信會感動你嗎？

老溪：

安。

如果能視訊，我最想看看你有哪些變化，臉上皺紋長了多少，體態臃腫成啥樣了；如果能通話，我最想問問你這幾年的變遷，看看能不能狠狠撈一筆，一解生活之憂；如果能互通一封信，我最想請教你為人母的經驗。

但我知道以上都是癡想，你不會回到我的世界，畢竟過去了的再也回不來，但未來終有一天會到。所以啊，用飛逝的時間寄一封往你那裡的信，你到時候記得簽收和翻看啊！

兩個月前，醫生和我說：「你最起碼還要五年才能停藥。」其實，醫生的話我聽得不太清楚，她也許是說：「五年後才能減藥。」但她太凶了，我沒敢多問。不過，十年後的你，順利的話應該已經停藥了。不知道停了十幾年吃藥的習慣，是怎樣一種體驗，會不會還有點落寞？

回想我得這病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復讀的那個夜晚，睡夢中突然嘴角頻頻上揚，口裡發出咕嘟嘟的聲音，像隻低吟的野獸。隨後手不受控制地向上舉起，像個一上一下的槓桿；意志想控制它們歸回原位，但身體根本不聽指令。

我想你也不會忘記那是史無前例的驚恐，我們跌入了一個漆黑的世界。群魔發出尖利的嘲笑，它們張牙舞爪地拉我們往更黑、更幽的地方去，我們掙扎啊掙扎，但腦子一陣酥麻，頭向後翻著，然後摔進失音變奏的未知世界......

再醒來時，你記得吧，老弟想背我下樓，但那時的他還是個小小少年，沒走兩步就歪在樓道裡，後來不知道是誰背我下的樓。生平第一次啊！

你記得嗎？反正我記得，一個穿白衣的女孩站在救護車旁，我不知道怎麼躺進去的。他們往我鼻孔裡插了氧氣，然後我又緩緩閉上了眼睛。在救護車裡，我沒聽到它特有的鳴笛聲，你聽到了嗎？但我記得，後來是睡在一個光明潔白的地方了。

不知睡了多久，其實不過是三四個小時，後腦勺有點痛，但我就可以下床行走了，這真有些荒誕。醫生說沒事，不要有壓力。媽媽叫我不要隨便和別人亂說，她還叫我好好休息，先別去學校了。

那時的我，你記得吧，多麼拚命努力，拗著家人，到學校上晚自習去了。同桌悄悄問：「你咋啦？」咱也悄悄說：「昨晚不知道咋回事，全身抽搐了。」同桌笑哈哈，說：「亂說啥呢，還全身。」我們和同桌一起傻乎乎地笑了，天真無知的我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接著就是畢業、拍照、聚餐、選專業學校，那個詭譎可怖的晚上就像個噩夢淡出了我們的世界，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其實那神秘、可怖的力量沒有遠離，它打算與我們共存。嗐，誰知道它竟有這樣的心思。我們也是大意又無知，又經歷了兩次類似的事情，才就醫，也從醫生口中得知它的名字——癲癇。那醫生告訴我們：「不過是大腦異常放電，抓緊吃藥，畢業就能好。生孩子、出國，啥都能做！」

可當時的我們怎麼看這事呢？這是個悲劇，天空變灰，人從裡到外都散發著悲傷和消極。生活也隨之大變樣，恐懼睡覺，害怕走遠，害怕出醜......固步自封，真像只井蛙，只看見痛苦，沉溺悲傷。還在無知中找人為自己趕鬼，不聽醫囑，卻照著所謂的「信心」亂減藥，四年的治療期硬生生拖成了這十幾年的病。

我們不明白，心中也不停地問上帝：「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上帝在陶造你！」

「是嗎？用這樣的手段陶造一個人，上帝你沒覺得太殘忍了？！」

「你的經歷，日後能幫助其他人！」

「算了吧，上帝何必用這樣的方式？！」

「你犯罪了，上帝在懲罰你，悔改吧！」

「真的嗎？但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點？！」

「你看聖經裡的那個男孩，你被鬼附了！」

「信主的人不是有聖靈同在嗎？為什麼會被鬼附？你冒犯到我了！」

老溪，你記得吧？那時總是找不到讓我滿意的答案。沒辦法啊，沒有答案的日子也得過，還得信下去，這路好像走得煎熬而坎坷。也不知道是哪天，突然發現我與約伯可是惺惺相惜。人家可不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受苦，但他依舊相信上帝，甚至說出了「曾經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見你」的宣告！他不知道，卻相信得更深了。

是的，有時候苦難是奧秘！既不是上帝無情，也非我有罪。

老溪，患病至今已有11個年頭，卻有將近一半時間，我們只顧自憐和悔恨，卻看不見上帝恩手的帶領和扶持，虛度的日子實在可惜可嘆啊！

記得剛到大學宿舍，有天晚上突然犯病。那時相交不深的舍友們卻沒被我這奇怪、可怕的面目嚇到，她們膽大地陪伴，細心地擦拭湧出的口水。雖然，她們當時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上帝提早預備善良的朋友，她們在往後的四年裡一直遷就我們的休息時間，體貼我們的病情，從未排擠和鄙視。我也是今天才意識到，上帝在我們的苦難中竟有這樣慷慨又體貼的安排！

畢業後，為了解決信仰的疑惑，我去讀神學。可說來有趣，誰知我竟然悄悄暗戀上了自以為也喜歡自己的男生，結局可想而知。但上帝卻在我心碎時輕聲耳語：「我知道。」那話如一束光，灑進陰沉的世界，不僅安慰受傷的心，也驅走了密佈的烏雲。

浸淫在悲傷和消極中的人原本已被禁錮，但上帝把盼望和喜樂注入憂傷的靈魂。他釋放了我！記得嘛？這是曾經未曾祈求過的事，上帝所成就的，超乎我們所求所想！

再說結婚的事情。嗐，我們沒有好的家庭，長得也不夠好看，又是個全職服事的，雪上加霜的是還有這病，誰能接受？你記得吧，有個男孩相親只見了一面，他父母就催著趕緊訂婚。可我一說這病，他們就介意了，退縮了。哎，這不怪他們，但我心裡隱隱作痛，誰能接納這樣的我們呢？

誰知每個不成功的背後都是上帝美好的干預和帶領。18年讀進修班的時候，遇見了曾經的「熊貓學長」。 因為他圓圓胖胖像熊貓一樣可愛，所以有這稱呼。誰知，他竟成了我如今的丈夫。

你記得吧，14年讀神學期間，同寢室的姐妹們還調侃說，他要是再瘦點就好了。那時我就說：「他挺好的呀，要是我，就不介意他胖。」哈哈，多有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重要的話，上帝可是聽見了。

熊貓學長不僅愛主，他的父母也愛主，因愛主而接納我。是的，我進入了一個敬虔的家庭。上帝給的驚喜大禮包，至今讓人喜笑不已。

不過，你也知道，我現在也不是全然喜樂有信心。雖然醫生說這病有5%的概率遺傳，但我常生出一絲憂慮，上帝願意給我一個健康的小孩嗎？總有人說：「你要有信心，就會有健康的小孩」，可是我想，那不是真正的信心。

真正的信心，應該是不論上帝給怎樣的結果，怎樣的小孩，都知道他會一路同行、眷顧。哎，你看我知道的比行的多。我們會有幾個小孩？他們健康嗎？我們是如何走這段路的？等你回覆。

老溪，發病時的痛苦是身體留給我們的傷疤，我想忘記這些痛苦應該不太容易，而且也無需忘記，因為它們是上帝愛的記號。十年後的你，理想狀況下，你的感悟和閱歷一定比我現在更多更廣更深了，我可沒資格教訓你，指點你。但我想，那時的你或許會遇到瓶頸、變故和難處，需要十年前的小給你一些安慰和鼓勵。

老溪，有一天我們會變老，記憶力會減退，因此，寫這樣一封信給五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後的你、我、她，告誡咱們莫忘主恩！

小溪

2022年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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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溪兮

2020年遇見創文，在這裡學習、沉澱、自省和成長，願用文字言說祂的豐富。目前參加教會文字事工，喜歡讀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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