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濁酒盡餘歡(中)
上艦艇後,我才和海軍同期同學漸熟,任務較少的淡期,同學們常會齊聚左營後街的海產店酒聚,我每與會卻從未見少華參與過。可是從少華正式退伍那天起,大家都說少華忽然"轉性"了!離營前最後一天,單位盛大惜別宴中少華仍很風光,有好幾位長官蒞臨,他首次開戒幾杯啤酒就被放倒了,會後還有專車把他載到營外旅店去休息。
那天晚上對我而言卻如月黑風高之夜,由於先前連續公然言語拂逆了兩個層級的上官,都是足以判我生死的兩枚政戰主任,退伍前半個月先被悄悄下放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單位。即使一位最低階士兵退伍離營,一定都會有車輛載送到軍區外的車站,那夜我卻是獨自揹著和我體重差不多的一只大背包,從軍區內的碼頭慢慢走了大約五公里,到左營大路的公車站,再默默乘車回屏東家中。
以後我就再也沒接到軍中或退伍團體的訊息。也只有接到以前部隊同僚家中寄來的紅白帖,我才偶而有機會再見幾張舊面孔。退伍後一個多月,我又遇到了大維,大維仍很感納悶,問我為何還未到可領退休俸年限就走人?我說︰「那個看不清又深不見底的圈子裡,遲早會出大事!」大維當時還覺得我是"危言聳聽",五年後他也終於熬到退伍了,這時他已完全可以理解到為何"水深處不宜久留"的道理。
退伍的六年後,我遭遇到個人的財務巨變,不得不日夜兼職,希望穩住家庭生計。白天要去高雄縣境一家物流公司管理公司內部網路,夜間在高雄市的一家報社編輯室任職編輯工作。已不能每天在高屏間往返,於是在報社附近一處民宅租屋暫居,每天能有的睡眠時間大約四個多小時。有個入冬的清晨五時半左右,我已起身要到附近的早店去買早餐,這天我改變路徑,打算先穿過報社旁的巷道,去另一家專做夜間生意的小吃店。隔著十幾公尺距離,就在走過報社旁時,看到一個熟悉背影。
報社每日清晨;從五點鐘起就開始分派報紙的配送。報社大門是關著的,需分發到各地的報紙,會疊成很多堆;就置放在門外的小廣場上。配送員大多是騎著機車,把一大疊報紙抱上機車後座,然後就挨家挨戶去投送早報。那個熟悉的背影已不年輕,鬢邊半白,上身穿著一件海軍深藍短外套,吃力地把一大疊報紙分幾次;堆上他的機車後座。他看來像是少華?但神色很憔悴,我想即使一次淨身退伍,手裡還有幾十萬退伍金,應該還不至於會落魄到如此吧?
一方面我能有的閒時非常緊湊,另方面也難以相信;一名退伍中校會這麼快就潦倒到需要送報賺零頭討生活,所以我沒有停下腳步去問候。又半個多月後一位老同學子女的婚宴上,證實了一件事,那天清晨我在報社門外看到的送報人就是少華!姚勤是同學中唯一和少華私交較篤的,從他的嘆息聲裡我們才得知,少華在退伍前後幾年發生了甚麼事?其實在我船上第二次見到他時,他已經離婚了,當時也只有姚勤知道此事。早年大家都很艷羨的「金童玉女」標竿,會走到這一步很令人意外,之後發生的事更令人感到惋惜;且不勝唏噓!
少華在離婚協議中,放棄了所有的財產權和子女監護權。退伍後的第二天就開始了一段瘋狂行徑,他開始經常泡在市區巷內的一家酒店裡,不到一個月時間幾乎就耗盡了七十多萬元的退伍金。少華的瘋狂舉措令人咋舌到什麼程度?他的渾身酒氣首先被姚勤發現到,有一夜姚勤跟著去了那家酒店,勸不離只好一旁監看著。喝到半醺,少華開始扮起財神爺。小姐們可能早已食髓知味,少華一入坐,就有好幾個酒店小姐湧入。在座的小姐每人小費二萬元,送茶水的服務生五千元。
姚勤對小姐們說︰「我朋友腦袋喝壞了!亂灑錢。請各位現在把錢還給他。」小姐們聞言,立刻一窩蜂逃離包廂。只有其中一位年齡較長的芷涵,把二萬元遞還到姚勤手中,面帶憂慮地說︰「這個小費拿了會讓我心裡難過!你朋友並不是有錢人,這段時間在這裡可能已經撒掉幾十萬元,我覺得他已經失心瘋了!你趕快把他帶離吧?這裡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姚勤謝過芷涵後,死拖活拉把少華架出酒店,又在門外給了少華兩巴掌把他打醒。少華一個勁嚎啕痛哭,就是不說是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破蔴樣?
未完待續~
導讀︰
一壺濁酒盡餘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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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濁酒盡餘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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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濁酒盡餘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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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淚--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