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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台灣大選後可行的内政改革
2020/01/22 00:47:32瀏覽73250|回應41|推薦30

最近一位有炫富習慣的女子開車進紫禁城自拍,在大陸引起輿論上的熱烈討論。當然在市場經濟私有財產制度之下,炫耀自己的財富以及其所帶來的特殊待遇可以是合法的,這裏的關鍵在於讓非公務車開進一級古跡是否屬於財富應該帶來的特殊待遇之一,所以背後的責任明顯歸於故宮的管理階層。事後故宮人員居然還辯解說當天辦私展賺錢是前任院長的決定;這就是典型的狡辯術,因爲問題不在於辦私展與否而在於特權的範疇大小,所以他們純屬移花接木、轉移話題。這一點我在《常見的狡辯術》一文中已經詳細討論過了。

這位炫富女似乎是北方人,甚至可能是東北人。我這麽猜是因爲中國南北的民族性不同(參見前文《訪意大利有感(一)》);南方文化講究財不露白、明哲保身。我自己就是在這種文化下長大的,進了哈佛之後發現美國同學們個個都是自我吹捧的高手,頗不習慣。後來我轉行金融,一開始是為一個新設立的(半自動)程序交易團隊做統計分析。一年之後,我被提升爲研究主任,並且獲得授權雇用更多的數理博士來組建一個完整的研究小組。此後因爲我們是世界第一個成功搞出半自動選股的交易公司,成交量和利潤得以連續五年以每年300%的速率成長。本來公司的文化和大老闆的態度一直是悶聲發大財,但是後來團隊的首席交易員忽然上了《華爾街日報》的頭版專訪。當時我就很不以爲然:一方面我們整體的交易戰略是大老闆構思的,選股算法則是我研究的,這位首席只是負責管理日常作業的小老闆,説什麽也不是他一人的功勞;另一方面我們生意的特性和一般的對衝基金完全不同,所用的本金微不足道,既不需要客戶也不必找投資人,所以公開宣傳徒然吸引監管單位(在美國,監管單位是大銀行的白手套,而我們交易賺的錢很多來自大銀行,尤其是沒人惹得起的高盛)的注意以及未來的競爭對手。

其實在設立這個新團隊並且雇用我做爲第一個博士研究員之前幾個月,大老闆剛剛把整個公司賣給巴黎國家銀行(BNP),成爲它的費城分部;所以雖然組織仍然看似一個典型的美國證券交易公司,股權卻全部屬於法國人。在《華爾街日報》上出了風頭之後一年多,那位首席就發動政變,强迫大老闆退休,接掌了整個分公司。他靠的一方面是建立對他個人絕對忠誠的交易員集團,作爲政治鬥爭的資本,另一方面是多年來用高級、間接的手法自我吹捧,等到他是公司成功的唯一要素成爲沒人敢質疑的政治正確,自然可以説服法國人委以重任。我到哈佛和賓大的商學院進修,注意到他們教的正是這一套,還美其名叫做“Teamwork”(亦即組織不像東方文化一樣有上下倫理的觀念,而是由自信強、臉皮厚、手腕高的人表面上稱兄道弟、分工合作,實際上爭功諉過、欺上瞞下、合縱連橫、黨同伐異),尤其讀到Jack Welch在GE的管理經驗和經營理論,更是有似曾相識(Déjà vu)的親切感。

不過他奪權的時機對我個人來説是很尷尬的。我花了五年鑽研半自動交易程序之後,覺得自己所知的金融理論(Market Microstructure,市場微結構)和計算機的速度都已經進步到一個臨界點,可以嘗試把交易員完全排除到決策回路之外,進行全自動的程序交易。政變發生之前的一個月,我才向大老闆提交了商業計劃書,要求他投資一千萬美元和十個程序員,由我負責花一年時間開發出來。領導階層的變動被宣佈之後,新總裁拿了我的計劃書,把它交給繼任首席交易員,也就是他的頭號心腹來主導,並且强調絕對不能完全自動化,必須保持交易員按鍵批准的職權。我抗議之後,就被掃地出門了。

其後我只好重寫了新版的計劃書,把所需的金額、人頭和時間都加倍,到幾家主要大銀行兜售。結果是UBS(瑞聯銀)的美國股市主管看出了這門生意的潛力,一口答應下來,我也就從費城搬到康州定居。剛好遇到互聯網泡沫爆破,一流的程序員(管理過全新軟件開發的人都知道,一個一流的程序員勝過十個二流的,一個二流的勝過十個三流的)居然也在找工作,結果進展比我預期的快很多,只花了原版計劃的金額、人頭和時間就建設完成,在2001年初,啓動了人類第一個全自動交易程序,不到半年就成爲紐約股市的頭號交易方,把我留在BNP的老程序打趴在地。

不久就有傳言説BNP的法國總部對生意的消亡做了問責,那兩位美國好兄弟隨即開始互撕,把責任往對方頭上推,結果是小弟鬥爭失敗,黯然離職。接著他們團隊裏唯一的法裔交易員忽然邀我到紐約吃晚飯;其實他和我並不熟,不過我估量一下,有動機、有辦法搞下BNP費城分部美籍總裁的也就只有他了,於是欣然赴約。果然他主動請教我如何挖上司的墻脚;我把歷史實話實説,特別强調這批人竊佔功勞、欺瞞總部的事。這位法國人顯然已經做過嘗試,他說美國佬答稱當初重用我是他的慧眼,逼我離職是手下的錯誤。我說我不是他僱的,後來卻絕對是他開除的,只要回想他以往自我造神時的説辭,就知道無所謂慧眼;法國人點頭微笑。幾周之後,我聽説BNP費城分部的總裁退休了。

我自己也退休之後開始寫博客,照理說這行業一般以追求流量為目的、娛樂讀者為手段,換句話説,這是空口説白話、幫助群衆浪費時間的專業,但是我的用意卻是教育中文社會中的知識分子,所以也就沒有甩掉低調的哲學,很多事點到爲止,沒有必要的話能少説一句就少説一句。其實後來我的生意失敗,也的確正是樹大招風才受了美國大銀行通過監管單位和競爭性企業的夾擊。除了會吸引敵手的打擊之外,強出頭也分散辦實事的精力和專注,影響自身的心態,所以我對鄧小平的韜光養晦戰略是非常認可的;現在我一再强調中方對美國的打壓無可退讓,也絕不是意氣用事,而是客觀環境已經完全轉變之下所達成的理性邏輯結論。

自從一年多前計劃返臺照顧雙親,我開始希望有機會對國家社會做出更直接的貢獻。韓國瑜異軍突起,又決定參選總統之後,我覺得他似乎也關心弱勢族群,是同道中人,所以在去年夏天返臺期間還特別毛遂自薦,接觸了韓的團隊,要求安排半小時的會談。不過這跟我找工作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爲我有美國國籍,不可能出任公務員,再加上幾年來在博客公開說實話,我自知已經成爲公關上的包袱,連非正式地加入他的團隊都會負面影響選情。我的目的,純粹是要給出幾點改善台灣行政和經濟效率的建議,希望有政治權力的人把它們付諸實行。

結果那人很客氣、仔細地聼完我的想法之後說,韓忙著競選,沒有時間,就算有時間,對我的建議也不會有興趣。當時我還不能確定這個“不會有興趣”是什麽意思。回到美國,在九月初反而收到國民黨的智囊籌備組織的聯係,問我是否有意願在韓當選之後加入他的經濟智囊團。我並不是國民黨黨員,但這聽來正是一個貢獻所學的大好機會,因此就一口答應,順便還托他轉達一個及時的建議,希望能對韓的選情有幫助。以下節錄自2019年九月5日我寫的電郵:

“韓國瑜的造勢集會應該適可而止;這種集會游行,參加者很開心,但是中立的旁觀者很快就厭煩,反對者反而會被激怒。上周英國各大城市都有大規模游行,抗議Boris Johnson强迫國會休會三個禮拜,結果Johnson很高興,因爲這樣的新聞正可以幫他動員Brexit的支持者。韓國瑜下一步選總統,必須對藍營以外的選民也做訴求,造勢集會並不是擴大選舉盤面的最好方法。”

過了幾周,韓的造勢集會變本加厲,民調反而一路下降。我知道那位國民黨籍的經濟學者和韓也不熟,只能轉送建議給競選團隊,但還是忍不住向他抱怨。下面這段話來自九月30日我發給他的電郵:

“今天我在中國時報上看到韓國瑜支持率持續下降的消息,覺得他繼續用死忠粉絲造勢自嗨真不是件好事。大選一般是以爭取中間選民爲重,他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在中間選民眼中,長處在哪裏、短處又在哪裏。

我們會偏向支持他,是因爲他關心庶民,這也是他最大的長處,我不懂他爲什麽不專注强調這一點。四年前我曾寫了一篇給洪秀柱的建議,我覺得至今也是適用的,請參閲如果我是總統候選人。

至於韓的短處,今年夏天我在台灣和親戚朋友聊天,他們不分藍綠一致認爲他是一個草包。其實這種印象也是可以扭轉的,只是需要學術界的人進入他身邊的小圈圈,在演講稿上多下一點工夫,然後安排一些“隨機自由發揮”的深刻見解。這其實是民主體制下的老把戲,邱吉爾就很喜歡把事先準備好的講稿,僞裝成隨性發言,尤其是到了最學究性的段落,還要特意停頓一下,假裝是在尋思找最好的字眼。

我自己在企業界的經驗,是一個高級主管不必對行政事務有深入的瞭解,但是絕對必須能任用並保護有學識的幹才。韓在去年選上市長之後,似乎並沒有建立有系統、有組織的幕僚團隊,顧問和下屬雖多,能真正見他一面做出建議的人卻很少,這不但影響他的選情,更會對他將來執政的品質定下上限。他如果能改,最好趕快;如果不能改,那麽選不選得上也就無關緊要了。”

當時連碰兩次一鼻子灰的我,已經知道韓國瑜聽不進好的建議,也很可能選不上,所以話説得很重了。其實和我聯係的那位學者自身也愛莫能助,我這樣對著他發泄怨氣,不是很公平的做法。不論如何,這次台灣大選的結果,既非意外,也不必惋惜。我早已一再解釋過,統獨是中美博弈的一小部分,台灣本身並沒有話語權。台灣今日的政經困境,是李登輝和馬英九30年反智、反理性政策的後果,除非有小羅斯福級別的大政治家掌權,否則誰當總統都無法扭轉大局,那麽由民進黨繼續執政,至少有厘清局面、消弭幻想的好處。

雖然台灣選民堅持專注在毫無實際意義的統獨議題上,我還是希望台灣盡量避免常年虛耗,而能推動不帶任何顔色、而又真正有益民生的改革。當然,就像我在上文提到的,要做實事、搞改革最好是不要大聲張揚,謀定而後動,可以避免給予既得利益者動員抗爭的機會。但是我沒有通往權力核心的管道,公共論壇是我唯一發聲發力的平臺,所以前面説的要改掉低調從事、點到爲止的習慣,實在是不得已的決定。尤其這些建議,正是打算年底成立智庫來大力鼓吹的事,那麽現在就先宣傳一番,也就完全順理成章。

我在《一個嚴重的公共健康問題》一文中所討論的現代食品加工業濫用廉價果糖以致於糖尿病汎濫的議題,就是屬於無色、中性類別的公共政策。不過它是我在去年年底才關注的,那麽我在六月試圖向韓國瑜建言的事項是什麽呢?簡單來説,就是所謂的“E-Government”,利用現代的網絡和數據科技,來革新政治和經濟的治理體系。

這當然不是我獨創的想法,過去20年很多歐美的政商精英反復做出了類似的提議,連聯合國都有一個專門的年度進展報告(參見https://www.un.org/development/desa/publications/2018-un-e-government-survey.html )。不過這種兼有政治、經濟、社會和科技性質的大工程,從來就不是概念上有困難,魔鬼總是在執行細節裏(The devil is in the details)。雖然連很多亞非的第三世界國家也想凑熱鬧,實際上認真去嘗試而且有重要成果的只有少數幾個東歐國家,尤其是Estonia和Russia。

當年我在UBS創造世界第一部全自動交易程序的工作,就是一個必須結合商業、交易、金融理論、法律、通訊網絡、硬件和軟件的多方面綜合與創新,所以我對E-Government不是完全外行的空想,對實際執行上的關鍵有若干程度的估算和預期,在架構上也能做具體的討論。宏觀來看,我認爲E-Government會有四個階段:1)輔助既有文書工作;2)取代既有文書流動;3)超越文書系統對社會和經濟細節的監督和管控;4)做爲全新治理模式的基礎。第一階段的輔助性工作,主要是政府文件的電子存檔、搜尋和下載,這一點美國已經大致完成,但是台灣還在初始狀態。這在技術上和執行上都很直接了當,需要的只是政治意志(Political Will)和不太離譜的執行效率,所以我就不多置喙了。

第二個階段是一切對内對外公務的完全電子化和網絡化。因爲企業界早已實踐過,在信息技術上也沒有什麽困難,真正的重點在於公務流程的成文化和規範化以及法律更新處理的系統化和制度化。換句話說,在不更變政府組織的前提下,把部門之間和人員之間的協調、交流與管理全部轉移到網絡上。對一般百姓來説,就是任何政府手續,都在一個網頁上有正確完整的説明和手把手的全程處理。這應該是台灣政府在未來十年内政改革的核心,也會是我建立智庫之後繼續研究的重點之一。至於第三和第四階段,太過高遠,我們暫時就不必浪費心思了。

我覺得這個第二階段本身,又應該拆成好幾個梯次逐步施行,並且完全適合在縣市級別的地方政府先行嘗試。如果有哪一位勇於任事的縣市長想要推動這個改革,我很樂意通過新智庫參與籌劃和組織的工作。

( 不分類不分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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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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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4 15:37
忠實而坦白的記錄,不是中國(含台灣)的傳統,尤其在官場。這是要克服的第一關。另外,一分文件後面蓋好幾章,這除非用block chain,不然很難E化的。健保署的經驗(統計數據監控醫院報帳)為什麼無法推廣出去,就是其他衙門有見不得光之處。需要一些蝕刻的功夫才能推行。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5 01:23 回覆:
這是真正的問題癥結。中共講大數據、區塊鏈,其實都是E-Government第二階段過度到第三階段的東西,但是好幾年下來,始終沒有出手,這不但是因爲沒有前例可循,必須先研究摸索,也是因爲即使在不改動組織結構的第二階段,就已經顛覆了内部操作的自由空間。行政事務裏有很多不成文的、非規範的規矩,其實就是各級人員方便自己的有意所爲,但是它們剛好也是造成百姓辦事困難的主因之一,所以非要正面解決不可。

游客 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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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4 10:44
王先生,要是没有遇到瑞银,您岂不是要成《基督山伯爵》里面的老囚犯,明明知道财宝在哪里却不能去拿

还有,祝王先生新年快乐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5 03:02 回覆:
是的,才志太遠大,被埋沒的機會就更高。三國時代,20年間出了多少英雄豪傑,難道是一代中國人基因忽然都有了突變嗎?只不過是舊有的資源管控體系崩潰,大環境容許能人出頭罷了。諸葛亮若是早生或晚生20年,後世根本就不會知道有這個人。換個角度來看,代代都有諸葛亮,只不過大多數沒有機會一展長才;你只要看看台灣這個體制,就知道爲什麽了。
其他隨機的條件也很多:張益唐如果不是遇上一個容許他自由過活的老婆,而是天天被逼著想方設法升等賺錢,你想他現在能有什麽成就嗎?
我若是早生30年,在物理界的成就大概達不到楊振寧,但是Weinberg級別的研究,並非望塵莫及的。反過來說,楊先生和Weinberg如果也是60後,你覺得他們就能衝破過去40多年高能物理的大沙漠嗎?我認爲兩人的差別只在於楊先生有智慧、有品德,能看出並承認這一點,所以會設法勸阻國家和年輕人陷入這個無底洞,而Weinberg反其道而行,想要浪費國家資源來賭一把罷了。所以現在高能所出來懟楊先生的,不是王貽芳這樣存心賣國求榮的混蛋,就是像當衆質問楊先生的研究生那樣自以爲遠遠强過楊的S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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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3 13:19

E-Government現階段恐怕會面臨一些困難,很多老年人不適應網絡,同時這需要全國人民每人至少一個移動終端,現在可能還不現實,必須再等一兩代,網絡生活變成全社會絕大多數人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時才有可能。

另外,我對第二階段進入第三階段的過程有點興趣,可否簡單講講,如何從公務電子化進入全面監督管控?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4 01:45 回覆:
在前兩個階段,百姓對科技的熟悉程度不是問題,因爲這裏的自動化還不影響既有組織,原有的行政人手還在,剛好可以作爲備份,對需要舊式經驗的人民提供面對面、手把手的服務。
在完全超越人類既有經驗的時候,不可能事先把所有的細節優化,只能根據已知的客觀需求和限制,列出努力的方向,然後在實踐中不斷修正。第三階段的主要努力方向是創新監管方式(又分對民衆、對企業和對幹部的監管),以及調整組織結構和職權,針對新的任務和資源持續改革。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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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3 04:10
如果台灣有一個智庫,能著重在研究改良政府的治理方式,並為將來兩岸統一後台灣的民心與百業如何安頓,提出有效政策,那真是兩岸同胞之福。

我認為台灣社會因為已習慣低經濟成長的現狀,政府反而有較高的正當性,說服民眾支持用稅金解決貧富不均的問題 (而非以「拼經濟」為先)。E-Government 在防止資本家介入政府運作,以及識別貧苦民眾的需求方面,應該有很大的發揮空間。如果將來貧富不均成為中國大陸的首要社會問題,而台灣能示範一個人均GDP 高於2萬美金且低貧富不均的社會,那對大陸的治理會有很正面的啟示,也能重新贏得大陸同胞的尊重。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6:17 回覆:
你説得很對:E-Government不止是提高整體效率,而且是平衡貧富之間立足點差距(Leveling The Playing Field)的必需(不過只是必要條件,而不是充分條件)。
我做的建議,都是深思熟慮,兼顧短期的可行性和長期的持續性,連次要的副作用都仔細衡量過了。不過統一這個議題,在今日的台灣太過敏感,不要沒事硬扯進來。反正這種無關政治立場,純粹對台灣百姓有利的事,自然會減輕未來整個攤子腐爛的程度,是大家都同意可以共同努力的目標。

Fan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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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23:20

我非常认同E-Government的概念。

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俄罗斯以外,对其他各个国家政府都还算一个比较新的跨领域行业。您认为这个和当时做自动交易有类似的地方。我想知道的是,E-Government如果要建立的话,主要需要什么样类型的人才参与?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6:05 回覆:
正文裏提到了,E-Government到第二階段爲止,所需的硬件、軟件都有現成的商用版,稍作修飾就可以,並不需要特殊人才。真正的關鍵在於整體規劃要按部就班以及政治意志要能貫徹到底。後者當然要求主政者瞭解其重要性,但是也必須有正確合理的規劃,否則反對者必然會把執行過程中所遭遇的困難拿來當作抵制的藉口。
規劃本身,有一個懂事的精英(例如Russia的新總理Mishustin)主導就夠了。實際執行過程基本上和一般的行政改革沒有什麽大差別,幹部必須熟悉信息科技的能力和限制;如果瞭解金融、財政、經濟和政治組織也會有幫助。

GUI-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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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17:57
对于这个政务电子化,自动化的方向实在不能同意更多,我认为这是从技术上解决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特权腐败这几大中共体制现存缺陷(我对这三点深恶痛绝,但比起西式自由民主那套,也只好捏着鼻子接受)的非常好的解决方案,至少是可以考虑的解决思路。下边我分别举三个例子说明。


以这次武汉地方官员瞒报疫情为例(需要提前说明的是我不太了解医疗信息行业具体详情,实际状况可能比我想得要好),如果全国医疗信息系统全部打通,地方只要每诊断出一个传染病例,中央卫健委的系统就会增加一个危险人数,当超过一定人数时系统直接自动报警同时在官网发布模板新闻稿告知社会大众做好预防工作,这么做的话地方官员还敢瞒上欺下么?当政府主动建立起有公信力的自动预警系统后,谣言还有市场么?虽然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有邪恶的中底层官员压迫基层医生把大病往小里看,但我仍然认为这不失为一种解决官僚主义的思路,做好配套政策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决掉地方瞒报的问题。


中共党员入党申请书是形式主义重灾区。我身边就有团支书,因此了解一些基层状况。大家抄入党申请书并不是新闻,但我见过最夸张的一个入党申请书居然抄的是江时代的入党申请书,学习的理论到了三个代表就戛然而止,最后它居然还通过了。我毫不夸张地说,有些党员党性还不如我这个群众强(比如我身边的团支书就没心思看入党申请书,我这个群众反倒有兴趣去读一读)。其实在今天这个时代,手写入党申请书看似正规,但实际很没有效率,如果能够电子化的话反倒极容易查重,或者也可以用手写图像识别系统电子化后再查重。如果一个想入党的人连份入党申请书都不愿意自己花心思写,人民群众凭什么相信这个人会有党性?


再比如故宫开大奔的事,其实故宫只要第一时间承诺在院子里安装几个监视器(反正故宫院子里边也没什么秘密),实时监视画面24小时向社会公布,起码社会大众不用担心故宫今后再开大奔的事了,权贵们的特权腐败问题也算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限制。这也是政务电子化的场景之一。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5:49 回覆:
中共體系的弱點之一,的確在於對基層幹部的監督比較困難。英美體系在這方面有優勢,但只是浮面的,亂搞一樣可行,只不過要多加遮掩。
E-Government是對症下藥,第一個被監督的,其實不是群衆,而是基層幹部;所以反過來說,這也是它在英美和台灣必然會遭到更大抵抗的原因,尤其是第三階段之後。

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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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15:55
「能力」和「機會」在很多社會是獨立存的的兩項--如果不互斥的話。所以有時留下一個「我跟你們說過了」的記錄,以待後人,就算盡力,可以問心無愧了。司馬遷就是這麼想的。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4:56 回覆:
所謂的“機會”,局部性的就是“資源”(亦即“道天地將法”中的“地”,全局性的機會是“天”),而資源和能力(“將”)的對立,正是許多重要社會議題的根本。
我們討論貧富差距、階級固化、濫用特權等等問題,其實基本上就是要排除獨霸資源以尋租的現象,容許有能力的人辦實事以推進整體福利。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有天然的擴大貧富差距的趨勢,正來自資源的稀缺性和重要性。BNP的那位首席交易員,並不是不知道我所貢獻的算法是公司盈利的關鍵,但是他認爲把我開除之後,他就獨占所有既有的資源,那麽我再怎麽有能力,要複製同樣的系統所需的大量資源也很難從陌生人獲得,他勝利的機會是99.9%。雖然在這個例子裏,我撞上了0.1%的好運,但是人生不是電影,運氣在現實裏是可一不可再的事,下一次我的境遇就回歸機率分佈的平均了。
資源的關鍵性,是客觀的事實。控制資源本身並不邪惡,反而是創造社會新福利的必要元素;邪惡的是獨霸資源來尋租,因爲它打擊新生的、更高效的競爭對手,以損害社會整體為代價來謀求小集團利益的最大化。我們討論不同的政治體制,正是要找尋能鼓勵把資源分配盡量做到有利於全社會的制度。
美國商學院的全套學説,其實濃縮到核心,就是教人怎麽爭奪然後獨占資源來尋租。這是他們對美國文明腐化的貢獻。
美國在雷根之後的政治、外交、經濟、宣傳體系由富豪掌控,基本上就是把商學院那一套應用到全球治理。商業文化不應該被推廣到文明社會的所有層次和方向,是這裏的基本教訓。
中共的人事體制雖然絕非完美,但是相對於美國和台灣來説,有一個很大的優越性,就是它並不主要依據資源獨占的程度來提拔人才,因爲每個地方官都有同一級別的資源,成就上的差別就能反映出個人的能力。
中國商界的成功人士,如同美國的一樣(如Musk),絕大部分也是撞上或騙到關鍵性的資源;其實真正辦事的,是大衆所不知的幹部(如Musk手下的火箭專家)。企業家對公司和經濟的真正貢獻,是識別並扶持有能力的幹才,把稀缺的資源做最高效的再分佈,這是市場經濟的正常運作,沒有什麽不好。學術界也有類似的現象;在找到更好的資源分配體系(例如E-Government)之前,沒有必要過度抨擊。

南山臥蟲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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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10:16

//就是所謂的“E-Government”,利用現代的網絡和數據科技,來革新政治和經濟的治理體系。//

智賢所見略同,前年起,L先生就不斷呼籲政務數字化,他沒有談細節,相信有更深層的政治考慮(尤其是稅政和金融方面)。

剛巧,在王兄好久前曾提及過的,內地博主天上的小小鳥,一個月前也有篇相關的博文,今天我才看到,各個分項也寫得較詳細,不妨作為各位參考補充之用。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e09a14a0102zyap.html

货币电子化的启示

又,之前和王兄討論過的,如何以合理化成本和風險,向中小微實體企業貸款的問題。在實施數字化後,似乎亦有解決的門道了,未及細思,王兄有暇亦請談談高見。謝謝。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7:11 回覆:
我以前説過,小鳥的程度比起一般博主算是好的,但是他的經歷還是不夠,光凴空想總會誤入歧途。
貨幣和治理電子化之後,銀行的重要性會更大幅提升;這是因爲處理瑣碎的現金出入並不是它們的核心任務,反而是雜務。銀行的核心任務是選擇優質的企業來放貸,然後持續監督這些企業的經營。如果有明智的財政主管,就會把銀行進一步融入政府的管理回路,成爲經濟治理的基層單位。

清泥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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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09:24

安顿你的父母不是问题,资金和人头也不是问题,这两项在大陆解决很容易。

主要是美国公民身份,能不能融入进去、或者自己成立智库或者自己其他公司,并且能得到大陆政治部门的承认。

我的男友在北京,是中共党员,搞法律的,我也有这种将来在北京还是在洛杉矶的问题,我也是在美国出生的,但是我的事情容易解决。

话说回来,台湾应该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节奏慢、物价稳、医疗先进。你的父母生活在那里一辈子,各种生活都习惯了,落叶还要归根哪,何况人乎,挪来挪去也不好。凭你的智商,你肯定能做出最佳选择,只能祝你:好运常在、事事顺利!!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3 05:41 回覆:
我只計劃在台灣待到雙親過世爲止,其後要看兒子工作居住的所在。我覺得與家人共處,是人生的重要成分;帶兒子長大,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經驗。

清泥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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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2 07:57

您为什么不到大陆发展。

既然有超前眼光、有先进技术,应该找个很大的平台展示自己才对。

在台湾成立智库?别被你的员工把你智商拉低就不错了,能“智”到绳墨程度?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22 08:45 回覆: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了,我再回答一次:
我自己很喜歡在美國閑雲野鶴的退休生活,既沒有責任時限,也不必交際應酬。囘台灣是爲了照顧雙親,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如果有別的地區需要我的服務,第一就必須先解決我父母的安頓問題。
其次以我的美國公民身份,就是光棍一個,大概也不會有人要。
1999年我被BNP開除、到處找工作的時候,一開口就要2000萬美元和20個人頭,基本上沒有介紹人認爲我能找到識貨的東家。結果遇到UBS願意出錢,其實它在當時有非常特殊的内情和考慮,我以後有空再解釋。後來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沒有了足夠的支援和授權,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你要理解,大家都是從自己的人生經驗裏學習,面對新的人或事,我們自然會以過往經驗的平均值來做基本假設;一個人或一件事太不尋常,就不能指望別人曾經有過多次類似的遭遇,也就不可能得到針對性的待遇。很多年輕讀者奇怪爲什麽我做貌似悲觀的人生規劃,其實我一輩子的經歷都是如此。現代社會先天就是優待騙子而不是能人。我小時候還天真,到博士班時代,整個行業裏都是自欺欺人的超弦騙子,還個個自大得要死,我很快就學會逆來順受。如果BNP那個首席交易員不是欺人太甚,已經拿了我的Algorithm去賺50倍於我的收入,還不給我公平發展的機會,我或許就會留下去,因爲五年的共事,讓周邊的聰明人都承認你遠遠更強,值得組織投入資源,這不是可以輕易取代或重建的環境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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