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霸凌】前言

邁克爾·J·克魯格/白帆譯

我從未想過會寫一本關於基督徒領導力的書，當然從未想過會寫這本書。畢竟，我之前的寫作項目更多的是學術方面的——主要是早期基督教和新約的起源——而不是基督教事工的實踐方面。此外，有關基督徒領導力的書，市場上似乎也不缺乏，似乎基督徒非常喜歡撰寫（和談論）有關領導力的文章。我認為沒有必要錦上添花。

 此外，如果我要寫一本關於領導力的書，不想寫關於糟糕的領導者。人們——包括我自己——更喜歡閱讀有關優秀領導者的書；人們寧願積極思考領導者可以做什麼、應該做什麼。沒有人喜歡聽壞消息，甚至連甘道夫也被批評為“暴風鴉”。

 但有時，神會引導你走上你從未想過的路。有時，你做某件事，不是因為你想做，而是因為需要。這本書就是這種情況。我想，神可以帶領除了我之外的許多人來寫，但因某些機遇，我碰到屬靈虐待的問題。這是一個我寧願繞過的課題（相信我，我嘗試過）。但現在我知道，我顯然是被要求正面解決這個問題。

 我幾乎用了整個牧師生涯來培訓教會未來的領袖——擔任神學院教授二十多年，任神學院院長十年——我所感到的困擾更勝於我們曾經所走的路。令我擔憂的不僅僅是過去十年中，備受矚目的國家領導失敗，盡管這確實令人擔憂， 還有我在自己的圈子中看到的濫用領導力的案例量不斷增加，其中一些案例是嚴重的——令人痛苦不安，且深感悲傷。我以一種無法忽視的方式，看到屬靈虐待的丑陋。因為我愛教會——基督的新娘——我現在不得不為此做點什麼。

 我簡單說一下問題。我們正在培養的一些領導者——如果我們誠實的話，我們想要的一些領導者——所具有的特征要麼不存在於聖經中列出的領導特征列表中，要麼完全相反。我們容忍，甚至贊揚耶穌所警告的要提防的那種領袖：“外邦人的統治者管轄他們...但你們中間卻不可如此”（馬可福音 10：42-43）。這些領導人體現了屬靈虐待的本質——他們專橫、專制，並且以嚴厲的方式統治他們所照顧的人。

事實上，耶穌花了很多時間警告神的子民，提防壞領袖——現代教會應該好好記住這一點。

 教會可以像以色列國一樣，我們有時不需要一個具有神所期望的品質的國王，而是更喜歡一個像“其他國家都擁有”的國王（撒母耳記上 8:5 NIV）。我們需要強大、果斷、鼓舞人心、充滿活力、能把事情做好的領導者。盡管神警告我們，這樣的領導人可能會嚴厲地統治我們——祂警告以色列，他們將成為國王的“奴隸”（撒上 8:17）——但我們堅持認為自己知道得更多。我們寧願有一位會毆打仇敵的領袖，也不願有一位溫柔地照顧羊群的領袖。

這與決定買斗牛犬為家庭寵物的人沒有什麼不同。擁有一隻堅韌的狗可能很酷，而且它可以保護你免受竊賊的侵害。但最終，它可能會傷害你的家庭成員。

 當然，人們很容易認為這個問題總是存在於其他教會或教派中。我們傾向於相信，一些福音派已經採取了正確的步驟或擁有正確的神學來防止屬靈虐待的發生。他們是那些霸凌牧師，不是我們。

 但我逐漸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即使我們認為神學上最堅實、教義上最忠實的教派也不能幸免於這個困境。相反，有時恰恰是這些群體最脆弱，因為他們常常從一開始就假設，牧師教義的純潔就一定以某種方式保証了牧師品格的聖潔。也許對前者多一點謙虛，可能會引起對后者更多一點的自我反省。

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人已經注意到牧師虐待欺凌的問題，其中一些了已經寫了關於屬靈虐待方面的有用書籍。 （我將在本書中提到其中的一些內容。）那為什麼還要另寫一本書呢？我希望，作為一名聖經學者和神學院院長，我的角色可以讓我提供獨特的視角，或許可以為這個問題提供一個聲音，讓一些原本可能不會傾聽的人聽到。

 畢竟，牧師們已經學會了忽視對他們職業有許多批評的聲音，這是正確的。在我們的現代文化中，牧師的職位已經失去了尊嚴，缺乏曾擁有的、也是當得的尊重和贊賞。牧師們每天都受到不公正的批評轟炸，但他們卻在其中勇敢前進。這是此工作的一部分。

但這並不意味著，所有批評都是不公正的。有時，需要基督群體內部發出聲音來指出這一點。牧師可能更傾向於傾聽來自自己圈子的意見，了解他們的掙扎，並分享他們的神學和實踐信念。

 因此，本書的一個顯著特點是，以教會領袖的身份寫給其他領袖--他們是主要聽眾，因為他們是能夠防止屬靈虐待的人，可以阻止惡霸牧師。當然，我們還需要寫給虐待受害者的書籍，告訴他們如何應對、治愈和寬恕。值得慶幸的是，這樣一些書籍已經存在。我寫這本書，並不是為了幫助那些被虐待的人（盡管我希望他們能從這本書中受益），而是為了幫助教會領袖，識別並制止屬靈虐待。如果基督教領袖能夠被教導注意這個問題——遺憾的是，一般來說，目前他們還沒有注意到——那麼，真正的進展是可能的。

值得注意的是，絕大多數基督教領袖和牧師都是很棒的人。他們不是施虐的惡霸，而是具有犧牲精神、善良、溫柔的牧羊人。事實上，我花了很多時間與神學院的牧師（和未來的牧師）在一起。我每天都在他們身邊。我愛牧師，而且我自己也是一名牧師。

 有時，教會虐待他們的牧師，而不是相反。成為一名牧師是極其艱難的。 （我也經歷過。）他們常常工作過量、工資過低、且不受重視。我認為，應該有些書籍寫關於教會如何不公正地批評、攻擊或誹謗自己的牧師。

 但事實仍然是：有些牧師確有屬靈虐待的行為。

 不幸的是，一些教會不願意面對這個現實。盡管教堂被專橫的領袖破壞，更不用說過去十年間不斷發生的虐待丑聞，但一些教堂和牧師仍然採取防御姿態，而不是謙卑地自我反省，他們發展出一種自我辯護的靈性，旨在最大限度地減少對虐待的擔憂：也許，這些教會成員隻是在有人指出他們的罪時感到不滿，或者他們有特別敏感的個性，或許他們是現代“覺醒”文化下產生的受害者，很容易被權威表達所冒犯，等等。

 我的觀點是：一些教會似乎對教會成員在某方面挑戰教會權柄感到非常焦慮，但對於教會領袖是否濫用同樣的權威似乎不太關心。在他們看來，如果教會權威出現問題，幾乎總是權力不夠，而不是權力太過分。

 需要明確的是，放棄權力和濫用權力這兩種錯誤都可能成為問題。但教會的某些部分似乎更關心其中一個而不是另一個。這種傾向令人驚訝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耶穌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來應對宗教權威的濫用。 （隻需再次閱讀馬太福音 23 章。）祂並不是隻看到其中一方面的危險。

 在某些方面，教會領袖虐待與警察濫用執法權，這兩者的問題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大多數警官都是忠誠、善良和勇敢的，但有些警官確實過度使用武力。前者的現實不能成為忽視后者的借口。但可悲的是，為了保護“執法位置的尊嚴”，虐待行為有時會被最小化或忽視——有時甚至是被其他警察視而不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保護權威的錯誤願望，實際上會損害威信力。如果更多的好警察有勇氣站出來，對抗那些施虐者，警察的尊嚴就會得到更好的保護。 

早在 2020 年，美國就經歷了慘痛的教訓。警察德裡克·肖文（Derek Chauvin）用膝蓋頂著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的脖子，喬治乞求放開一點，稱他無法呼吸，這一悲慘形象傳遍了全美國和全世界。盡管人群大聲呼喊和懇求，這名警官仍將膝蓋頂著受害者的脖子，致使喬治·弗洛伊德失去知覺，最終死亡。

 盡管這一形象很糟糕，但宣判結果卻令陪審團和大多數公眾滿意，警察有時會濫用權力，會過度使用武力，但承認現實，並不會讓人從此討厭警察。不會，你可以相信大多數警察是忠誠、善良、勇敢，但同時也知道有少數警察卻不是如此。這兩種立場並非相互排斥。

 但有些因素使喬治·弗洛伊德的悲劇尤其令人不安。首先，肖萬顯然有虐待被他拘留者的記錄——十九年來，有 22 個向警方提出的正式投訴案——隻有一次，他受到紀律處分。另一個因素是，站在一旁的幾個警察沒有採取任何措施阻止肖文，即使喬治·弗洛伊德懇求饒他一命。相反，他們保護肖文免受周圍群眾打擾，使他能夠繼續其虐待行為。

 這些警察沒有保護喬治·弗洛伊德，而是保護了他們的同事。

 可悲的是，喬治·弗洛伊德案中同樣的虐待模式有時也出現在教會中。雖然大多數牧師都是溫柔、仁慈和耐心的，但也有一些牧師像眾所周知的那樣，把膝蓋放在羊的脖子上。他們已經這樣做了很多年，但幾乎沒有產生任何不良后果。盡管人們一再懇求，而其他牧師和長老卻袖手旁觀，任由這種情況發生。他們甚至會為惡霸牧師辯護。總而言之，問題不僅僅是屬靈虐待，也是更大的背景讓它能夠繼續不受挑戰。

 所以有些事情需要改變。為了教會的和平與純潔，為了我們被呼召去保護的羊，我們必須更仔細地考慮我們正在培養的領袖類型。

 本書是朝這個方向邁出一小步。我並不認為（讀者也不應該）這本書可以完全解決屬靈虐待問題。我還有很多話要說，比在這本書中說的要多。但我確實希望這本書能成為牧師、長老、事工領袖、甚至教會平信徒手中有用的工具。

 在我們開始時，需要進行一些澄清和限定。

 • 因我寫這本書主要是為了解決教會中的屬靈虐待問題，所以我會經常提到虐待的“牧師”及周圍的“長老”或教會領袖團隊。這並不是說，屬靈虐待隻發生在正式的教會中。基督教組織也容易受到這些相同問題的影響（如拉維·撒迦利亞的例子）。因此，讀者可以很容易地用“領袖”代替“牧師”，或用“董事會”代替“長老”，並發現許多相同的原則都適用。

 • 說到長老會和教會機構，我也認識到教會政府有多種形式，從公理會到長老會再到主教制。不幸的是，我無法闡述這些系統的所有獨特功能。因此，為了簡單起見，我使用廣義的術語“長老會”來表示任何可能有責任監督教會領袖的教會機構。我也意識到，不同教會背景，領袖的頭銜也為不同：牧師、神父、宣教士、教區長、主教等等。我選擇使用通用術語“牧師”，但我知道這之間的一些差異。

 • 在本書中，我通常將施虐的領導者稱為“他”。這樣做是為了語法簡單，並不是說女性不能在屬靈上虐待有行為。我認識到，在一些教會和基督教組織中，有女性擔任領導職務，她們有時也會陷入同樣的​​行為模式。但由於基督教空間中絕大多數施虐的領袖都是男性，所以我保留了男性代詞。

 • 由於本書關注的是屬靈上受到虐待的人，因此我經常將這些人稱為“受害者”。毫無疑問，這個詞會引起一些人負面反應，我想在這裡談談其中的兩個。首先，有些人會以這個術語的使用作為証據，証明這本書在那些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中提倡一種“受害者心態”，這種心態大概意味著一個人可以自由地圍繞那些不公正的事情，建立自己的身份和價值。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將他們生活中的所有問題歸咎於這些不公正。但我完全拒絕這樣的觀點。基督徒被要求圍繞基督建立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圍繞他們所經歷的不公正。與此同時，使用受害者一詞來描述遭受嚴重虐待的人，並沒有什麼不恰當或不符合聖經的地方。聖經承認這種不公正現象可能會發生在人們身上，而神關心這種不公正現象（傳道書 4:1；詩篇 9:9）。一個人可以成為受害者，而不僅僅是受害者。

 • 其次，有些人會認為使用“受害者”一詞本身就對被指控的牧師有偏見。有人認為，使用這個術語時，假設受害者確實是受害者，而我們隻是不知道而已。但這樣的反對意見沒有抓住本書的中心要點。我不是在寫一本關於司法程序的書，即如何對教會進行審判或調查的詳細步驟。我所寫的一本書是關於一些牧師如何虐待他們的羊。每當你談論這個話題時，用受害者這個詞來形容那些羊是完全合適的。在特殊情況下，牧師在被証明有罪之前應被視為無罪。但這本書並不是要証明一個特定的案例。它是關於記錄教會中的趨勢，並呼吁教會採取措施阻止這種趨勢。

 考慮到這些條件，我們現在准備更深入地探討屬靈虐待問題。接下來的章節，將尋求實現我上面提出的目標，即幫助教會或基督教事工識別，並制止他們當中有屬靈虐待的領袖。因此，我們將探討廣泛的診斷主題：如何解釋惡霸牧師的明顯崛起？ （第一章），到底什麼是屬靈虐待？ （第 2 章），聖經對濫用權柄有什麼看法？ （第3章）， 是什麼導致教會對領袖濫用權力視而不見？ （第 4 章），濫用權力的領袖使用哪些報復手段來保住自己的職位？ （第 5 章）。

 但這本書不僅僅是診斷性的。我的目標還在於幫助領導者了解屬靈虐待對那些遭受虐待之人的生活造成的嚴重損害。要認真對待屬靈虐待，我們必須面對虐待的領袖遺留下被毀的生活（第 6 章）。我禱告，這些故事能夠深入領袖們的心，以便他們充滿同情和憐憫，並有動力實施真正的變革。

 這種變革的動機隨后被集中到第七章，也是最后一章。我在那裡列出了一些實用的結構性步驟：教會如何既能防止屬靈虐待，又能在發生時正確應對。

 那麼，讓我們開始吧。當我們這樣做時，會受到鼓勵，因為神比我們更關心受虐待的人：

  惟耶和華坐著為王，直到永遠；

祂已經為審判設擺祂的寶座。...

耶和華又要給受欺壓的人作高台，

在患難的時候作高台。

耶和華啊，認識你名的人要倚靠你

，因你沒有離棄尋求你的人。（詩篇 9: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