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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人生,舞動奇「乩」
2009/03/08 02:21:42瀏覽1537|回應0|推薦7

看KAZU跳街舞,觀眾很享受。音樂像鑽進他的身體,再從舞步中竄出,自由、輕鬆而暢快;舞得盡興,還會不自覺的咧嘴微笑。跟在他身後的學生卻個個氣喘如牛汗流浹背,仍咬著牙追上節拍。

「加油,再試一次!格格,你的腳沒有彈起來啊,動作又做太大,難怪會這麼費力!」被他喊「格格」的是個年輕OL,跟著KAZU學街舞已三個月,下課後,她捲起褲管檢查膝蓋,嘟著嘴說,老師,這樣一直跪一直滑很痛耶,我兩個膝蓋都黑青了…KAZU笑著說,辛苦啦,練舞總要付點代價,不過妳進步得很快喔!

酷又小痞的街舞老師

在這群上班族學生眼中,KAZU是個幽默搞笑、帶點小痞、很會鼓勵人,教起舞卻十足嚴格的老師。HIP HOP、POPPING,BOOGALOO、HOUSE、FREESTYLE,他全都可以輕鬆駕馭,然而舞蹈之外的人生,他卻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奇特的生命經歷中脫困。

32歲的KAZU,如今是專業街舞老師、和助人透過自我探索與心靈對話的「溝通師」,擁有穩定的感情生活,和專注投入的宗教生活。但前面二十多年的歲月,卻是驚濤駭浪不斷。他的原生家庭扭曲而破碎,青春期的情緒脫軌而猖狂,24歲那年遇到人生低谷,朋友領他走進道場,似注定般的當上了「乩生」。

碎裂的童年

「把身體借給神明用的感覺嗎?就像有人用一把刀割開我的身體,硬生生把別的靈魂塞進來!」三年乩童經歷,KAZU說得雲淡風清,笑說自己當時是白天起乩、晚上跳街舞。但聽了他的故事,才體會這愛跳舞的靈魂,曾經承擔的生命苦難。

還是胎兒時,KAZU的爸就有了外遇,母親受不了刺激徹底崩潰,患上嚴重的精神分裂。從他有記憶,媽媽就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正常的。他沒有朋友,因為鄰居媽媽嚴禁小孩跟他玩,「他媽是瘋子,離他們家遠點!」

那三分之一的清醒時間,媽媽卻勇敢展開羽翼保護他和兩個姐姐,拉開嗓門跟周圍指指點點的三姑六婆對嗆。但這微弱的反擊,已不足以修復他層層內化的自卑。對劈腿又離家的父親,他自是恨毒了,卻也好奇著外頭的女人究竟有何魅力;對恍惚的母親,他同樣有怨,怨她為什麼要瘋,害他沒有爸爸。

他和兩個姐姐跌跌撞撞的成長,早熟的大姐養出一身堅強,如父如母的照顧弟妹;二姐卻擋不住折磨,青春期時狂吸強力膠,直到傷了腦,噩運般地走上母親精神潰散的路。

在黑暗中舞動的大魔神

「我常想,會不會是從小的烙痕太深,造就了我後來的”敏感體質”。」KAZU苦笑著說。不愛念書仍然混上了五專,專一那年,他從錄影帶上看到麥可傑克森跳霹靂舞,他照著模仿,對著鏡子跳得有模有樣,很快的就靠著跳舞,迅速成為同儕中的紅人。

這感覺就像飛上了天!原來被崇拜、被說「屌」,是這麼爽的事!「我拼命跳,拼命學,要把自己變成更大的磁鐵,吸引更多人跟著我,用我的”武功”來報復全天下的人!」十五、六歲的他,以為這感覺就叫自信。念書算什麼?考試考得好能讓這麼多人崇拜嗎?能讓人心悅誠服的喊他「黑暗大魔神」嗎?

他的街舞愈跳愈好,到了專二專三,更是一心想「幹掉」所有街舞圈的前輩,甚至成立組織吸納學生,遇到有人猶豫著說爸媽老師很反對他們跳街舞,他就「傳授」撇步,教他們怎麼跟大人對嗆。

「現在想想,那兩年的心態真的不是很正道…」早熟的他,感情生活也過得很潑辣,女朋友一個個的換,而且專當劈腿男,從不一對一。

情感狂飆之後的失速潰散

「我劈起腿來真的超狠!」年少時所有不可思議的情感狂飆,KAZU嘆口氣說 ,直到有了宗教依歸,才知道一切都源自心底那座名叫「報復」的活火山。想當舞王,是要報復兒時飽受的嘲笑鄙夷;一次次當負心漢,則來自內心深處對母親的愛恨交織、既愛又怕。「只要女人跟我的關係逐漸親密到接近”家人”,我就一定要逃開,怕死那種感覺…」

專科沒畢業就辦了休學,他在不少街舞比賽展露頭角,一路過著與活火山激越並存的日子。當完兵,他在夜市擺過地攤,開過小精品店賣飾品,但沒多久,活火山的劇情急轉直下,他的店倒了,好不容易決定訂婚的女朋友發現他又劈腿,盛怒之下也離開了;而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羽毛是,母親得了末期肺癌。

從小到大,他從沒感覺過有媽的好處,直到這一刻,才被迫面對這個自己也無法相信的事實──所有的威猛強悍、心硬如鐵都是假的,真正的他只是個脆弱不堪的小男孩,不能沒有媽。即使她一直這麼瘋,從他牙牙學語,到長成一七八的大男人。

「母啊,妳終於解脫了…」

「她在安寧病房那一個月,我替她處理大小便、為她擦澡、做蒸蛋給她吃。我守著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走,想把以前沒好好跟她一起過的那二十年,全部追回來。她斷氣的那一刻,我在她耳邊輕輕說,母啊,恭喜喔,妳總算解脫了…」

KAZU靜靜的說,後來自己潛心靜修,才體會出,母親早就不想活了,只是一直努力熬著,等她那最牽掛的么兒步步茁壯,長大成人。

母親的走徹底擊潰了他。心神渙散之下,只求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告訴他,為什麼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卻一樣都得不到。朋友帶他進了一間廟,看到神明,他不自覺的進入乩生的狀態,從此展開白天替人「辦事」的新生涯。

一千個白天起乩,晚上跳舞的日子

信徒對他的跪拜,再次滿足了他心底的空虛。直到他開始接觸現在的宗教,才逐漸體悟,自己或許真有某種體質或能力,「但附身那一刻的感覺卻是不好受的,身體像被刀子硬生生割開,讓別的靈魂進來。」KAZU說,他也擔心之前的信徒因為信他,會對所有的乩生深信不疑,「畢竟這一行,也是水準不齊,有虛有實…」轉念之下,他決定結束三年的乩生歲月。

新的信仰,帶給他新的安定力量。隨著對自我一次次的深刻探索,心頭逐漸清明,情緒也隨之平靜。現在的KAZU,除了信仰之外,對熱愛的街舞仍未放棄,只要存夠錢,就到國外短期進修;命運的歷鍊,也讓他對跳舞的體認更成熟。

「其實,我完全了解現在很多跳街舞的青少年,心理在想什麼,」KAZU說,他總是跟想跳街舞的年輕人說,街舞或許很酷,但如果只是想跳得跟偶像歌手一模一樣,只是摸到了表相。跳舞真正的快樂與成就感,是讓舞蹈隨心轉動。

舞動,為了愛自己,活出自己

如今,KAZU的街舞學生有美國學校的小朋友,也有各式各樣的上班族。他教過內向的竹科工程師、對自己的胖身材自卑極了的女孩,甚至輕微的自閉症孩子。KAZU笑說,他最愛教那種同手同腳、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就嚇傻的學生,把他們一步步從僵硬教到樂在舞動。竹科工程師和胖女孩的最後一堂街舞課,就是被他帶到華納威秀的廣場當眾表演。

街舞,曾經是這個大男孩填補自卑的外衣、發洩情緒的道具;但現在,街舞已成為他對人生態度的一種自我表述。我忍不住問他,KAZU啊,你跳了這麼多年的HIP HOP,可以告訴我,嘻哈精神到底是什麼嗎?

LOVE & PEACE啊,大家都知道的…

未久,他沈吟半晌,再次開口。「愛自己,尊重自己,活出自己。」

說完,他伸出手指比出嘻哈手勢,替訪談做ending。

故事說完了,感人嗎?喔,忘了告訴你,這個頑皮的街舞老師,有個超有氣質的本名叫「譚佩軒」。而且,KAZU不念「卡速」,要念「咖子」,念錯小心被他笑。


~~The End~~

( 心情隨筆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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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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