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檢疫所       姚遙崤       

除了少數的居民以外, 很少有人知道在佛羅里達州的「西匙嶼 (Key West)」一個離島上有一所佔地十八英畝美國農業部所屬的動物檢疫所。 從外國進口的動物如牛、羊、豬、馬、鳥、蟲都要經過某種期限的居留觀察, 以保證進口的動物不帶傳染病原。 由於西匙嶼的地理環境輿美國本土的隔離, 正是理想的檢疫所地點。 

自從蘇聯解體以後, 核武競賽終止, 對人類和平的展望善莫大焉。 可是城門失火, 總要殃及一些池魚。 隨之美國核武發展的經費也大筆縮減, 接著就是在能源部國家實驗所的工作人員大幅裁員, 年資不深的我也拿到一份遣散書。 幾個月後沒想到會成為這所檢疫所的工程主管。 

全美國的四所檢疫所中以西匙嶼的規模最大, 成立三十年來撿留的動物無數。 我到職時檢疫的動物是南美洲的駝馬 (Llama) 和駝羊 (Alpaca)。 駝馬駝羊是近親, 也都是駱駝的親戚。 駝羊大小和羊相當, 駝馬只比馬稍小一號而已。 它們身上的毛質地極為柔軟, 天然的花色又多, 是織毛衣毛毯的理想材料, 美國許多的農場都已經開始豢養這些動物。 

西匙檢疫所的廏園每一次可以留檢六百頭駝羊, 為期九十天。 加上進口商每每輸入懷孕的母獸, 九十天下來生產的小駝羊 (小羊不另加收費) 接近百頭, 讓我一個搞工程的人也常常臨時充當產婆, 真是妙極, 上班時就像進了一所大動物園一樣。 老實說, 這一輩子做夢也想不到會和如許多的「珍奇動物」為伍。 

廏園裡除了進口的駝馬駝羊以外, 還有本土總數約進口留檢動物十分之一的牛和豬當前哨兵。 萬一有口蹄疫病原, 這些牛和豬就首先會出現疹狀, 證實有疫情的話, 只要一頭動物有病, 所有的動物將一律撲殺, 由檢疫所中的三座大焚化爐銷毀。 幸好從檢疫所成立以來, 這樣的事件從未發生過, 原因很簡單, 如果有疫情, 進口商的損失極大。 他們在秘魯或玻利維亞選種的時候都特別小心, 因為一隻駝羊在美國的售價平均約三萬美金, 珍貴的甚至可以賣到十萬美金以上的高價。 各地的農場或動物園是當然的買家, 還有許多有錢人家也會買幾頭當寵物, 歌星「麥可、傑克遜」就曾花了數十萬元買過幾隻。 因此一批六百頭的貨, 加上這裡出生的小 baby, 總值超過兩千萬, 而進口商的成本不過幾千元一頭, 獲利不可謂不豐了。

喜愛貓狗的人們一定很享受把寵物抱在懷裡毛茸茸的感覺。 小駝羊一身軟毛, 抱起來不知比貓狗舒服多少倍, 抱久了換換口味去抱抱毛刺刺的小豬, 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駝羊雖然極為溫馴, 但是被惹火的話, 它們的武器就是吐痰, 一口痰吐在臉上味道極濃, 好幾天都消失不掉。 有一位動物技士自以為和這些駝羊們相處極厚, 在臨行時 (他們都從各地調來服務為期三十天) 抱著它們親吻, 沒想到其中一頭居然六親不認, 硬是一口濃痰吐在這位老兄臉上, 變成了「灰頭痰臉」, 極為好笑。 九十天下來不少的動物技士們都和它們產生了感情, 甚至以他們的自己的名字給一些 baby 命名, 老美們天真率直如此。 

畢業日期終於來臨, 十幾輛大卡車開來運載這些珍奇動物到它們的新家去 (來的時候是由兩架包機從南美飛來, 降落在檢疫所附近的海軍機場)。 技士們忙著安置它們上車, 我站在旁邊為這些老友們唱一遍驪歌, 即使將來有緣再見, 也恐怕是不識盧山真面目了吧。

                          本文已刊登於2022年9月16日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