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      姚遙崤

        排隊的行為絕對是人類文明下的產物，也是地球上所有動物中僅有的現象，即使是和人類基因99％相同的黑猩猩也沒有出現如此的事 (黑猩猩被觀察到排成一列去攻打另一族黑猩猩的事是有發生的，不過那和我們討論的排隊目的不同)。

            我們排隊的目的是要領取一些東西，或者是辦一些事情，最通常的是食物發放。 中國古時在災荒或瘟疫時，地方政府或慈善家賑粥就是如此，記得古書上有： “嗟、來食” 的記載嗎？ 不過居然有人為了尊嚴受損，寜可餓死也不吃麼？ 

當然排隊的目的可以數出一蘿筐，譬如領表格、領證書、領錢；進出電影院、進出球場、進出餐廳、進出超市 (注一) ；上下車、上下船、上下飛機；進關出關、買東西付款、甚至二戰時日本兵消費慰安婦都是要乖乖地排隊的。如果大家不遵守秩序，整個社會就無法運行了。

            (注一) 近來美國冠狀病毒盛行，大家都去搶購食物，例如 Costco ／Walmart人龍居然排了十幾條街口，真是奇觀。

            有一個現象很讓我迷惑不解，在二戰中日戰爭南京大屠殺時，十來個日本兵押著幾百個甚至上千投降的國軍，排成一條長龍，驅趕到空地然後逐一槍殺，這些國軍怎麼不反抗呢？ 明知等一下要死，為什麼不拼一拼還有活命的機會呀。 再說人數比鬼子兵多了十幾二十倍，雖然沒了槍，拼起來勝算還是相當大的，結果無人反抗，都被當雞鴨一樣宰殺了。

            一個群體如果要發展壯大必定要遵循一個 「最大功能化原則」：1）建立高能量儲存機制；2）具有有效的回饋能力；3）能夠重新循環利用物質；4）有安定以及能適應變化的系統；5）能夠和其他系統交流。 換言之，成功的社群一定有著大家都遵守的秩序，人類能在地球上出類拔萃就是因為比任何其他的物種有更良好的秩序，排隊即是一種秩序的顯現。

            人們好像在一開始排隊的時候耐性都會變得很差，這種排隊的糾結大家都感受過，尤其是看到排在另一條隊伍的人比自己移動得快！ 更讓人氣結的事就是剛換了一條隊伍，原來的隊居然一下子快了許多，竟超過自己剛轉換的隊伍。 其實如果把每次排隊的時間總合計平均一下，應該是沒有什麼分別的，只是人們大多對不順利的事物記得清楚些，所以心理上就感覺不愉悅了。

            在工業工程的領域中就有研究 「隊伍」本質的理論，稱之為 Queueing Theory。 隊伍的長短和人們出現的頻率以及接待員的效率是息息相關的，頻率和效率可以從實踐中統計得到，經過特定的公式換算，行政機構就可以知曉何時隊伍會最長，何時應該增加或減少接待窗口，如此可得到最有效率的安排。 如今這個理論已經在商業機構中被大量採用，許多的大型商場、機場及球場都有類似的管理控制。 在大學商學院的課程裡 「隊伍論」已經是必修課了。

            排隊和插隊間有著很微妙的關係，就是有了排隊因此插隊的事也層出不窮，這似乎和文化比較有關係，和文明的程度關係較小。 我們中華人民雖然號稱有五千年連續不斷的文明，然而在排隊的表現上就要比西方蠻子們差得多了。 插隊的事司空見慣，而且隊中的人們容忍度也相當大，不像在西方被插隊的人們不但會抗議，甚至會鬧出肢體語言的糾紛呢。

因為西方文化每個人的獨立性是比較被看重的，所以個人排隊只代表他自己，不像中國人大多以群體為重，個人的獨立性不大，因此我們常看到一個人先去排隊，後來一堆他的友人們都插進隊伍裡頭了，還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們是派了代表的呀，這在西方人看來就是侵犯了已排在隊伍中人的權益了，是應當要譴責的。

排隊雖然可能比較和文化習俗相關，無可否認的這也是文明的一項指標，可悲的是文明的面具有時候是很容易撕裂的。 我們知道守秩序排隊與否是跟排隊的目標大致成正比的，利益越大人們就對插隊的現象越排斥，譬如說排隊領麵包，只要麵包的供應量足夠滿足每一個人還有餘，有人插隊大家的容忍度就大些而見怪不怪了，如果麵包隨時會發完，想插隊的人就會被大家驅逐的。 奇怪的是，如果排隊的目標跟生死悠關，插隊的意願就突然暴發，秩序也立刻瓦解。  記得美軍從南越美國大使館屋頂用直升機撤離的照片嗎？攀爬上的人就會活命，爬不上的越南人因為是美國人的走狗，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在那時刻每個人都爭先恐後，文明的面具早就摔到九霄雲外去了，誰還在乎循規蹈矩地排隊呢？

最使人無法容忍的插隊大概是上廁所啦，出恭是人生大事之一，偏偏隊伍就那麼長，好不容易眼看就馬上輪到自己了，廁所門一開居然殺出一個程咬金被他插隊衝了進去。 如果此時手裡有把大刀說不定真的會一刀把那個混小子砍成兩段。 這件事女人要比男人更苦惱些，大解男女時間差不多，小解女人需要的時間和空間就要多了，所以我老是想不通，世間的女廁所為什麼不比男廁所大些或多些呢？ 這也是不是男女平權上的一個問題呀！

最近有一個相當悲哀的排隊事件，中國武漢地區由於冠狀病毒肆虐，導致多人染上肺炎而死亡，數千名家屬到殯儀館排隊領取骨灰，場面真是哀慟萬分，看到這篇新聞讓我難過了好大一陣子。

生物為了要求活命都是追求利益的，人類自然也不例外，利益最大化或已得的利益不被剝奪當然是大家的目標及手段。 舉個小例子來看，我們在地鐵站排隊等車，隊伍中的人都在思量要盡快上車或者是否能夠擠上來車，可是在車上的人們就會想下一站最好不要有許多的乘客，否則自己所處的空間就得減縮了。 如果車廂還很空曠這樣的糾結並不大， 若是已經很擠，如此的念頭就變得強烈了，因為車外車內兩者的利益面是互相對立的。

同理看目前美國的反移民政策，很多低層的人民，尤其是年輕的教育程度不高的白人 (白人他們現在還佔美國全人口些微多數)，覺得良好的工作不易得，害怕新移民，特別是非法移民，會搶奪了他們的機會，所以大力支持川普的反移民政策，這就是心理學家提出的 “地鐵車現象”，車外的人拼命想擠上來，車裡的人就死命抗拒了。

            最後我們講一個小故事，老劉晚上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堆人排了長隊，進一個門。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加入了隊伍，就當馬上要輪到他進門的時候，有一人突然在他前面插隊，等那個插隊的人剛進了門，門就關上了把他排除在外，門上面寫了DA1408，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雖然有些生氣也只有無可奈何地走開了。 第二天他原本要去外地公幹，公司裡出了一些事要他去解決，他只好讓秘書取消了班機。 不料晚間新聞報導有飛機撞山失事，無一人生還，班機的號碼赫然就是 DA1408。 原來昨晚做的夢是大家排隊去鬼門關報到，就因為那個人插他的隊，就做了他的替死鬼，救了他一命。 可見被人插隊有時還是好事呢，當然這只是一個鬼故事，聊博一粲而已。

                                           2020年4月於Las Vegas

                          本文已刊登於2020年6月4日華府新聞日報文繫中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