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以四季的魔力召喚我。

如果能夠，我願為是你腳下的青苔，臣服於你雄偉廣納萬物的胸懷；我願為是你綠林間纏繞的雲霧，妝點你隱約神秘的色彩；我願為是那頹傾路倒的腐木，將最後養分還予大地。

我的心一直安份，不越矩於人際方圓，我的腳一直不安份，總想隱進山野綠林。向山行一直是我精神上的渴望，雖曾為此付出過代價，但仍希望以雙腳親近它。

當Covid-19病毒襲捲全球之際，人類才開始體認到地球暖化後造成巨大後果與自然及病毒反撲之力的可怕。人類因病毒肆虐開始躲起窩居，自然界才有一絲喘息，利用有限得利時機，極盡蓬勃繁衍生機。

關於山我總是敬畏，總是仰望如戀。

四月底走訪大雪山，這次行程適合退休人士，標榜路線輕鬆兩日行。與同事早早報名，想藉此再次仰望、親近山林，並借著山的靜美滌洗一身清新。

每座山各有不同顏色與脾性，甚至有專屬生態、氣味及特殊的親近管道，但人類唯一不變的是保持一貫對山的敬畏與謙卑。不是每座山都適合用胡適筆下「我喚山，山不來，我便向山走去」的浪漫情懷。凡大山皆具有「奇、險、峻、偉」的特質，有些山峰岩稜如刃，險惡崩崖峭壁…等自然屏障阻擋，另有層層疊疊綠屏卻充滿危機起伏，而大雪山卻是一座可讓人親近的國家森林遊樂公園。

第一天，大雪山神木，天池。

兩部遊覽車到達時已是中午，山友們各自在涼亭內休息。領隊開始發肉粽當午餐，並搬來兩顆大西瓜，當場剖開切片，供大夥兒吃飽喝足。飯後歇息片刻，即開始向山行。

原定走鞍馬山莊環狀步道，但到達時雨勢非常大，大夥兒穿起雨衣準備就緒，領隊擔心沿途路況泥寧，滑倒機率高，不宜冒險前進，於是決定放棄，轉往大雪山神木步道區。

到達神木步道區時雨勢已小。沿途為一片台灣鐵杉、台灣杜鵑、華山松等針闊葉混合林，這是一條落葉山風、薄霧輕搖，美的像詩的山林道。雪山神木樹齡約1400年的紅檜，祂不止是這座山的守護代表，更是堅忍挺拔無畏的象徵；它必須耐得住霜雪，經得起病蟲害，忍得住風雨及廣納群鳥棲息的胸懷。從樹下仰高而上極其壯觀，樹幹往上開始分叉各自茂盛寬廣，枝葉蒼翠中有股磅礡敬畏與安定心神的氣場。

天池，沒有想像中的美。

這一座高山湖泊，位於小雪山南稜，海拔約2,600公尺，面積不大，約0.4公頃，聽說湖水終年不竭。雨勢漸微，繞湖一圈霧嵐瀰漫，湖水倒映出綠林，別有一番神秘加持。山壁旁掉落許多經雨打落的高山杜鵑花，朵朵群落兩旁或泥或草叢間，花瓣含雨潤澤更楚楚動人。

夜宿馬鞍山莊，白日溫度從17度降至15度。夜裡獨自穿過山莊大廳，步行至戶外。白日時下時停的雨隨著夜色終於停歇，山路寂靜無聲，樹林在離了路燈遠距下籠罩上一層墨色，形成矗立連綿的黑森林，伸手摸針葉樹上垂掛的水珠，冰涼有感。夜歇的山鳥不知何因怪鳴起，躲藏周遭的蟲鳴也跟進，一時嚇著我。回首山莊已微遠，月亮星子依舊不見，總是遺憾這一夜。

第二天，小神木、橫嶺山（稍來小雪步道）。

住宿區餐廳旁鄰近森林浴步道，沿著步道走訪小神木。這是一條景色優美的林道，沿途不乏許多古木參天的大樹，其中樹高38公尺的千年紅檜小神木最吸睛，就在走過一條綿長棧道旁，拾階而上便觸及，未靠近便傳來一陣檜木香。雖是小神木但樹圍仍巨大、樹姿高而優麗，對應山坡旁一串串紫紅小鈴鐺般的毛地黃，彷如老道般無爭。

這一段森林步道景色非常優美，在下過雨後的隔日群峰延綿的林相更青翠，沿途有許多高山樹種，或是裸根盤錯糾結或樹型奇趣，這時節毛地黃及高山杜鵑沿途開放燦燦，走起來非常悠閒。

從森林浴步道走回鞍馬山工作站，再從鳶嘴稍來國家登山口前進，一路便走進林相芬多精。整條步道緩坡而上，沿途紅檜、杉林等，株株高瘦細長，其間雜著一些闊葉林杉林織如密，走在其中不時山嵐雲霧圍繞，偶有陽光乍現轉瞬又消匿無影，彷彿一場撩動人心的迷霧之景。 

回到工作站，大夥依領隊先前約定在涼亭自用午餐。不多時，邊坡腹地出現一隻羽色鮮豔的藍腹鷴在覓食，頓時引來山友群起拍照，牠也氣定神閒，不慌不跑，供山友拍照入鏡，也成了每人照片中的驚喜亮點。

午後轉橫嶺山自然步道。橫嶺山，為雪山西稜最後一座2000公尺以上的中級山。沿途林木景觀變化豐富，雲霧一路隨行。走至0.9K叉路循指標至橫嶺山主峰登山口後開始以海拔230公尺一路爬升，因沿途多處陡段濕滑，須拉著繩索攀爬，雙腳落地點僅靠樹根盤錯間。攀爬至2/3處斜坡點，同事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蒼白，我也氣喘噓噓，汗如雨下。最後三人決定不登頂，原路折返。

回到鳶嘴山登山口往右轉走稍來山步道，一路林道再從橫嶺山隧道口旁出山。時間為下午近三時，一夥人坐在隧道口旁等待遊覽車來接，仰頭看著山嵐霧層籠罩在隧道上方樹林間，山風襲身，別有一番初春寒意之境。

後記：

四月底山林歸來後，五月初，台灣爆發多起Covid-19本土案例，接著社區感染像骨牌效應般一發不可收拾，至今每天都有3~400確診案，全國進入第三級疫情警戒，台灣民眾開始關起門躲進家裡防疫。八大場所紛紛限令關閉，學校停課，企業紛紛採無薪假或分流上班措施…。

如今想想…真羨慕山林地那些藍腹鷴，無論世界或政局如何操作、動盪不安，都一樣優遊快活於山野間自由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