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電影只有兩種，好看的和不好看的。相信專業的「藝術工作者」，一定會嗤之以鼻，不過對於我們這種凡夫俗子而言，其實是真的只管它好不好看而已。對於文學作品，我的看法也一樣，小說只分好看和不好看的，詩也只分唸來順口和拗口的。當然，好看不好看，順口或拗口，不代表好或壞，請拜託不要跟我這個文學門外漢計較。

        言歸正傳。我以田英奇的名字開FB，只是想多一個管道發表我的作品（包括時論和藝文），因為很怕「身陷其中」，所以只建立了三四個好友（對於數十個發出好友邀請的，我實在抱歉），饒是如此，東西已經多到我看不完了（不過我必須承認，其中有不少真的滿有意思的）。過年時節偶爾看到台大才女凌渡（零度）的小詩「陌間花」：

春山一帶漫緋霞。陌徑尋來十步花。

自落自開風雨裡。恆溫斗室怎為家？

我是不會寫（舊體）詩的，但是碰上有感覺的，會忍不住技癢（其實技只此耳）。我覺得這首詩的意境很不錯，於是斗膽和上一首：

碧山一路勝彩霞。阡陌縱橫處處花。

花開花落尋常理。何必恆溫斗室家？

我寫文字，很注意動詞，我覺得原詩裡「漫」字用得很好，予人瀰漫一片的感覺。由於和詩有點問答的味道，原詩提到花兒在山間陌上開落，方是自然，於是我應到開落有時，我們應該放懷視之，何必把它放在恆溫斗室裡，豢養成瓶中之花？

        後來凌渡跟我說，她是2006年進台大的，差點沒把我嚇死，要早知道她那麼年輕，說什麼我也不敢和什麼詩（我早就說過了我很square）。不過既然和了，就把它寫完吧。凌渡看到我的詩，謬贊之餘，又寫一首：

日暮遊雲碧落霞。山嵐悵別漫飛花。

天南地北何懸念。自在人間四處家。

人家出題目來了，我不免有點緊張，好在十餘載混跡江湖（講台也），功力沒有長進，臉皮到底厚了不少，花了大約一刻鐘交卷：

孤鶩穿雲低落霞。松林深處見金花。

海角山巔皆桑梓。宇內人間處處家。

前面講過，我對動詞很注意，第一句的「低」字用作動詞，我覺得不壞，不過這一句顯然是脫胎於「落霞與孤鶩齊飛」一句，我倉促之間沒有靈感，只能說該打。第二句「松林」本想用「松濤」，似更有意境，但轉念一想，松濤是聲音，和後面的影像連不上，只能割愛了；「見金花」原本想寫成「現金花」，化被動為主動似更好，但是「現金花」好像是要把現金花光一樣，不但俗氣，口采也不好：）所以也不改了。「金花」是我靈機一動想出來的，第一句是黃昏，第二句自然該是夜晚，那怎麼樣襯出夜晚情調出來？松林裡頭看到螢火蟲，不就是晚上嗎？我覺得這一句其實缺點很多，但是這個巧思我挺得意的。

        凌渡第一首寫景寓情，第二首已經寓情於景了，「天南地北何懸念」，表示出自己超脫的心態，但是仍有一絲不捨之感；我的第二首也是一樣，三四兩句，就在講一個心胸亢懷的高士（我當然做不到），不會眷戀一時一地，天地宇宙，古往今來，都可以安身寄情，倘佯其間。

        我要是還在那裡朝九晚五，絕對寫不出那麼灑脫的句子。

田英奇

wcwang54@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