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公車，唉，公車

        我住在台中，最常搭的公車班車是「75路」，從第一天我回到台中開始，就和75路徹底結盟，主要的原因是75路在我家的社區門口有一站，而且我要去的地方它幾乎都到。要到朝馬搭客運到台北，75路；要到黎民新村辦護照，75路；要到健保局辦手續，75路；要去大業路看牙，75路；朋友約在老虎城附近吃buffet，75路…….朋友介紹一個app，可以得知75路什麼時候到哪一站，省得我空等，十分方便。加上有台中市戶籍的人，搭台公車前10公里免費，我在台中跑來跑去辦事情，幾乎沒有花什麼交通費，實在很上算。

        雖說如此，75路公車也不是沒有問題。首先這班車（當然也不只75路）的車體結構十分鬆散，在行走的時候整台車全身發抖，讓我不只一次覺得它快要散掉了；同時也因此而聲音奇大，避震奇差；車子開得快，而且煞車短促而迅速，往往讓我覺得噁心。經多次實驗，我發覺前面輪胎上方的位子絕對不能坐──該座位最能將路面的顛簸忠實反應於乘客，最妙的是它居然是博愛座，令人哭笑不得。中段有兩個座位面朝車體，重心低且不會前後搖晃，相對來講比較舒適，我一上車必定先搶這個位子。

        當然，並不是台中的公車都是如此。台中的主幹線「台灣大道」有公車專用道（本來叫BRT），跑這條路線的車子都不錯，居然還有兩節的公車，這我在台灣別的地方都沒有看到過。不過，司機大哥急起步，猛煞車，把公車當雲霄飛車來開，還是屢見不鮮。這些「招式」常常把我們乘客摔得跌跌撞撞七葷八素，但是我也從不見到有人抱怨，顯然此舉已經深入我們的日常，成為我們的文化之一。我在美國幾個城市搭過公車，基本一個字，慢。司機起步慢慢的，開車慢慢的，煞車慢慢的，到站等人也慢慢的，妙的是乘客也慢慢的不急。這麼搭公車趕時間是不行的，但是安全性絕無問題。台灣公車既快又狠，並不單單在台中，台北天龍國也一樣，我相信搭公車的人（尤其非上班時段）其實並不趕時間，那麼我們司機大哥到底在趕什麼？

        不過撇開這些不談，台中大部分的公車司機大哥人都不錯，有時路況甚好，乘客又不多，我就會捨座就站，和司機大哥開槓，增廣我不少見聞，實在是人生樂事。但是我也碰過惡劣的，那一次經驗非常不愉快，發生在台中第六分局，我招手要搭75路去辦事，這位司機老大居然無視我的存在過站不停，但剛好碰上前面五公尺變紅燈，他非停不可，可是他就是不肯開門。當時我實在是氣壞了，跑到車頭去要求他開門，他還是不肯，說我沒招手。此時綠燈亮了，他竟然作勢要撞我！我牛脾氣來了，就是不讓，他指著第六分局恐嚇我，說要告我妨礙公務！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民營公司的司機居然囂張到這種地步！此時第六分局的一個警員大概看到了，跑出來把我拉開，勸我說算了。我事後打電話到該公司去投訴，有沒有下文就不知道了。

        相對來講，無論軟體或硬體，大台北的公車比台中還是要好，班次多又和捷運配合，幾乎什麼地方都到得了。台北的公車很有意思，有一位數的如1路，3路（沒有4路和8路），有二位數的如15路，38路，三位數就多了，但是三位數的多半是二百多少路，和六百多少路，我從未看到五百、四百、三百和一百多少的公車，不曉得是為什麼？公車站幾乎都有顯示牌，告訴班車還要等多久，資訊大部分是準確的，這一點台中也在急起直追，但普及性仍不及台北。

        然而台北公車卻有一個問題，就是晚上車廂裡的燈光很灰暗，讓人心情十分低落。以我在台北最常搭的606為例，我上車的時候通常已經下五六點，剛下班，剛下課的疲憊充滿著整個車廂，而此時車頂的燈光是慘白色的，且異常昏暗；耳聽到嘈雜的喧囂，眼看到窗外的大塞車，常常讓我覺得地獄也不過如此。印象裡台中的公車就好些，至少車頂上的燈光是明亮的。

        總之，我在台灣的公車，實在是五味雜陳，說享受嘛實在談不上，但是沒有它又不行。前一陣子看到外媒報導，說台灣街頭是「行人的地獄」，我心想這些外國記者應該去搭搭我們的公車，或許可以寫得出更多的報導出來。

田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