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五記

四、病房的夜晚

一般人白天活動，晚上休息，基本上醫院也是一樣，到了晚上，聲音輕了，燈光暗了，探病的家屬離開了，陪在病房的家屬和阿姨也差不多早早睡了。多早呢？根據我的觀察，大約九點多，多數的病房都熄燈休息，偶而聽到的說話聲音，到了十點也會沈寂下來。為什麼那麼早呢？其實仔細想想也有道理，晚上大家都休息，但是病人很可能會有狀況，這時候陪伴的家屬或是阿姨就得馬上起來處理，這個時候很容易會把隔壁床給吵醒，這並不是故意的，大家也都可以彼此諒解，但是從睡夢中被吵起來，常常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在入睡，睡眠品質也會不好，因此只能多爭取一些睡眠時間，以量換質；至於白天，在病房內外穿梭的人甚多，想要躺下來補眠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待在病房的時候，好幾次在白天坐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睡著了，這種睡通常就十幾二十分鐘，因為媽媽就在身邊，稍一有動靜我就會自然驚醒。

除此之外，在重症病房裡，護理師必須每四個小時就要測量病人的血壓和心跳，我剛開始有點不懂，每次看到媽媽睡得很香，一定要把她叫醒，心裡很不忍心，但是規定就是規定，也沒辦法，這種情形在晚上尤其令我難過。

前面說過，陪伴的家屬或是阿姨，能睡的床其實是一張可以拉開的鐵骨沙發椅，在上面睡覺絕不舒服，因此就算是睡了，起來也是腰痠背痛。有時候半夜折騰了一陣子，實在沒有情緒睡覺，晚上到處熄燈，沒辦法看書；病房的網路又很爛，連上網殺殺時間也不行。這時候我通常會到病房外面散散步，如果媽媽的狀況還好，就到建築外面透透氣。在深夜裡，整個醫院幾棟大樓，唯一燈火通明的是位於主大樓一樓的一家醫療器材行，連旁邊的便利商店夜裡都休息。想想也對，病人臨時要一樣自費器材，要是在夜裡買不到，那可會出人命的。我就曾經有一次，只穿著汗衫短褲，裹著一件大衣，睡眼惺忪的跑去買鼻胃管。櫃台小姐面無表情，並不對我的「衣衫不整」行注目禮，大概看得多了吧。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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