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吃一口,美滿

夏天的午後,外面一片靜寂,你閉上眼,想像外面的世界,想了想,你睜開眼,遠方的天色有些陰暗,太陽被擠到烏雲後,你望不到夏天,瞬時間,很想念太陽,想念小時候夏天的午後,你頂著太陽,吃著綠豆冰棒,化掉的冰水順著手心流下,你笑著,那點點點點的快樂,只有高掛在天邊的太陽才知道..

再閉上眼,世界從眼界消失,你看不見,只聽到新聞報導總說著...「除非必要...否則就盡量少往外跑...」,黑暗裡,你看見一道無形的門,把你隔在世界之外,大千世界裡明明是紛紛擾擾,為何外面卻聽不到一聲鳥叫.再睜開眼,遠方的天色還是有些陰暗,夏天不是才剛剛揭開序幕,為何天空卻是烏雲滿佈....,你端著一顆惶惑不安的心想著,正在苦苦思慮,烏雲卻趁勢將你不安的心推了一下,你從現實裡跌進遙遠的記憶,記憶裡你看見夏天的午後,爸爸穿著一身鮮綠的制服,手提著好幾袋刨冰,走進屋裡來,臉上滿滿的笑意,放下手裡的刨冰後,便騎著送信的機車緩緩而去...

你閉著眼,嘴裡輕輕叫著「爸爸...爸爸...」,睜開眼,你想起來,爸爸已經離開你好多年....

每當媽媽身體不適,我總是閉上眼對爸爸祈求,希望他能保佑媽媽平平安安.在我心裡媽媽是大家的媽媽,可是媽媽的一顆心卻只屬於爸爸,看到媽媽身體受累無助時.我只能在心裡喊著「爸爸,爸爸...」.記憶總是如此美好,只有想起過往的美好,才會令人暫時忘卻現實的憂傷,我想念去年回去看媽媽時,牽著媽媽的手,步上廟宇的台階,跟著媽媽,手拈一柱香,向菩薩許願,願日子平平淡淡,願日子平平安安;我想念坐在機車後座,抱著媽媽的腰去市場買菜,媽媽煮的菜我一口一口吃著, 吃一口「幸福」,吃一口「美滿」,吃完後,記憶裡全是「幸福美滿」.

我總是如此想念離我遠去的爸爸,和身體正在受累的媽媽...那些微小的記憶,是眼眶裡的一粒細沙,它刺著你的眼,不痛,淚水卻又不停的落下.....

雨天裡的陌生人

午後的雷陣雨,來得又快又急,我站在騎樓口,望著大雨傾盆而下,手才伸出去,瞬間又縮回.雙眼環視四方,忠孝東路四段的街口,似乎比平常更加忙亂,公司就在不遠處,想趕著走回去,奈何忘了帶傘的我,只能站在路口不知所措,紅燈過了,綠燈過了,紅燈又過了,綠燈又過了...還是站在原地,望著馬路的另一頭.正當我煩惱著不知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時,突然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走到我眼前, 遞給我他手中的傘,我不解,他伸出手,食指向上指著天空說,「下雨」,我仍是不解,他又說「愛心傘」,我明白了,接下他手裡的傘,說聲「謝謝」,他笑笑的走了.綠燈時,我正準備穿越馬路,回頭望了他一眼,他遇見熟人,正跟人說著話,也許瞄到我的雙眼,瞬間也抬頭望著我,我們互視而笑,我向他揮揮手,撐著傘,穿過雨林,一路揚長而去......

那一年,我還在台北上班,這是那段生活裡的一小段記憶,我和雨天裡的陌生人在雨停後,沒有再相遇,也沒有任何交集,我將那把「愛心傘」放到便利商店裡,留給下一位「有緣人」使用.偶爾想起時,就記得大雨裡他遞給我傘,我笑著揮手而去,僅僅如此而已....,可是我卻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去年初秋回去看媽媽,有天早上和媽媽坐在前廊下聊天,突然看見東文叔叔在他家屋外曬被單,我喊了他一聲,他看到我,笑笑的走過來話家常,問了這個又問那個,在他人眼底,也許會誤以為我們是非常熟稔的朋友,其實我和東文叔叔已經多年未見,他是隔壁婆婆家最小的兒子,我小學時,他已是高中生,偶爾遇見了,會隨意的聊兩句.婆婆年事已高,東文叔叔把她接到東部的家中照料,想念鄉下生活時,便回來小住,這次遇見了,就像兩個陌生的熟人,見著面,相互聊著「半生不熟」的過往...

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就是遇到了,然後笑一笑,然後說一說話,然後揮一揮手,然後不帶走一片雲彩,僅帶著一顆「淡然」的心離開.日後想起來,就記得陌生人的嘴角在驟雨裡笑開來,似一朵花,開在雨天裡的花,比驕陽下的花朵更令人難忘.而我記得當東文叔叔把橘色的被單往天際裡一抖,陽光下,你看見空氣裡到處開著橘色的小花,東文叔叔的笑臉也似橘色的小花,開在初秋的季節裡,溫暖你的心,你望回去,記憶裡的光影,「平淡」如晨露,卻又「剔透」如你的心事.是喜歡這樣的感覺,..淡淡的,淡淡的,似家鄉初秋的陽光,你「放空」你的心,只是「心無罣礙」的你,不知為何又會莫名想起家鄉初秋的陽光,和陽光下那一抹淡淡的「溫暖」...

後記:

幾年前回去看媽媽,看到家裡一本舊相冊,跟媽媽要了回來.相冊裡都是舊照片,每張照片背後都是一段往事,而每一段往事,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媽媽最近身體欠安,頻繁進出醫院,我們姊妹各居一方,照料媽媽的重擔多由小弟承擔,很感謝小弟的辛苦.翻了舊相冊,看到一張他年幼時和媽媽出遊的相片,看著相片裡的媽媽和小弟,突然地,就很想念小時候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