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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台海回眸大甲媽祖進香團進香 沉有容李魁奇台灣竹塹之戰
2012/11/21 07:38:31瀏覽647|回應0|推薦33


「湄洲天后宮鄭和碑碑文:敕封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弘仁普濟天妃之神,威靈布於巨海,功德著于太常尚矣。和等自永樂初,奉使諸番,今經七次,每統領官兵數萬人,海船百餘艘,自太倉開洋,由占城國、暹羅國、爪哇國、柯枝國、古裏國、抵於西域忽魯謨斯等三十餘國,涉滄溟十萬餘裏。觀夫鯨波接天,浩浩無涯、或煙霧之溟漾,或風浪之崔嵬。海洋之狀,變態無時,而我之雲帆高張,晝夜星馳,非仗神功,曷克康濟?直有險阻,一稱神號,感應如響,即有神燈燭於帆檣。靈光一臨,則變險為夷,舟師陸然, 咸保無虞,此神功之大概也。....神之功績,昔嘗奏請於朝廷,宮于南京龍江之上,永傳祀事。...」

一、2012~台灣的媽祖信仰
西元2012年春,中華民國一O一年,台灣台中海線,大甲鎮瀾宮媽祖廟。「我要向神明祈求什麼?」一片金黃色的陽光恍若天堂的萬道金光,斜灑在顏程泉略顯落寞的臉龐。此時顏程泉,正手持一柱清香,夾雜在馬路邊擁擠的人群中;且見人人引頸企盼般的,望向鎮瀾宮的廟前廣場。這日,鎮瀾宮的廟前廣場,但見得鑼鼓聲與鞭炮聲喧騰,充滿了歡樂的節慶氣氛;而旗幟飛揚的廣場上,更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萬頭鑽動。台灣俗話說「三月瘋媽祖」。因為台灣的媽祖廟都有個慣例,即約是每年農曆三月之時,分佈全台各地的媽祖廟,總得往雲林縣北港的媽祖廟進香;即閩南話講的「掛火」。據說,是因為台灣各地的媽祖廟,多自北港的媽祖廟分靈而來。因此每年這些各地廟宇分靈的媽祖,總得回到北港的媽祖廟,與本尊的媽祖會香;這有才能回復這些各地分靈的媽祖的神力。而全台灣各地「三月瘋媽祖」的北港進香團中,其中,規模最大的,就屬大甲的鎮瀾宮。

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遶境進香團,規模可說一年比一年還大。電視新聞上,年年約這個時候,也總是會這樣報導─「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今年有來自台灣各地,超過十萬的信眾參與。...遶程八天七夜,區域貫穿中部沿海台中、彰化、雲林、嘉義四縣,21鄉鎮市,近百座廟宇,長途跋涉三百多公里路。...總統今天親自蒞臨鎮瀾宮,與立法院長,恭迎媽祖上鑾轎。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廟前可說是冠蓋雲集,簇擁媽祖神像,而遠遠望去,舉目所及這熱鬧非凡;一時顏程泉的內心,卻不禁興起一種古怪的想法─「二十多年前,台灣尚處於威權時代戒嚴時期,類似媽祖這一類的民間信仰,通常都被視為沒有科學精神的迷信。國小教科書中,還有一課,是講國父孫中山先生,小時候,為破除迷信,就去廟裡折斷神像的手。而且當時學校的老師,奉政府政令,也總殷殷告戒學生,不要迷信,不要相信什麼鬼神。可是現在,台灣民主改革後,各種選舉都要靠人民的選票,才能當選。民意代表需要人民的選票,所以民意代表,自多得熱衷於民間的宗教活動,博取人民的認同。所以像是鎮瀾宮,這種擁有廣大信眾的進香遶境,選票亦多,最初自是民意代表,都會來共襄盛舉。後來台灣省省長直選後,自就換成了當時的省長,得放下迷信的身段,親自來恭迎媽祖上鑾轎。再來連總統都直選後,現在自就是一國元首的總統,也得來與媽祖信眾博感情,以贏得選票。而且為了選票也管不得,這台灣的廟宇,背後通常都由地方的角頭或是黑道把持。正是選票之所在,總統院長與黑道同在一起,其樂融融。二十幾年的社會變遷,政治體制的改變,選舉決定一切,果真是"人民成了頭家"。而國家政府,則成了"輸家"..」。


「醒獅團」「女子西樂隊」「電動藝閣」「各廟宇宮堂前來送駕的家將團陣頭」廟前廣場上,但見來自台灣各地,各種廟會的民俗陣頭,正輪翻上陣,在廟前廣場表演,以為媽祖進香送駕。另有大甲五十三庄,派出的「車鼓陣」「跳鼓陣」「宋江陣」「南管樂團」「北管社團」...。這些陣頭表演,對顏程泉而言,是既感熟悉卻又陌生。熟悉的是,因為在台灣的廟會中,多半都能看見這些陣頭出現。包括顏程泉生長的農村,鎮平庄的鎮元宮,亦曾有"獅陣"這樣的陣頭。只不過顏程泉,從小是都不參與這些的。且在時代的變遷中,這些民俗陣頭,亦多已迅速的消失;因而讓顏程泉,感到陌生。當然,顏程泉之所以,從小從不去參與這些廟會的陣頭活動,其原因─則多半是因這些廟會的陣頭,會去加入陣頭的,多是一些喜歡結黨惹事的狐群狗黨之流。正因彼此氣味不相投,所以顏程泉,自都敬而遠之。不過現在的情況,似有些不同了。因為這些廟會的陣頭,原本就是農業社會之時,各村莊閒暇發展出來的活動。可是當台灣進入工商為主的社會後,年輕人多離鄉背景往都市去發展;而這廟會活動與陣頭,自就漸漸失去傳承。然而大甲的鎮瀾宮,據說,卻仍傳承台灣最完整的廟會祭祀禮儀,及大甲五十三庄的陣頭。「物稀為貴」正因別人都失傳了,只剩我的還保存完整。於是大甲鎮瀾宮,媽祖遶境進香活動,自是引起台灣一些宗教學者的注意。爾後,宗教學者專家,親臨參與遶境進香,研究後,恍若更似發現古老珍稀,卻保存整的國寶一樣;直是對大甲鎮瀾宮的保存台灣民俗文化,讚嘆不已。或也正因,有這些宗教學者專家的讚揚與背書。自此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遶境進香,這才得以由從所謂民間的迷信;進而翻身,成了台灣民俗文化,正統的傳承者自居。

「大甲鎮瀾宮」事實上,約是二十幾年前,當顏程泉似乎剛上大學,才第一次聽到這間廟的名字。猶記,當時似乎國民黨政府,剛下令政治解嚴,又開放台灣的外省老兵,可以經香港到大陸去探親。而當時「大甲鎮瀾宮」這個名字,似也開始充滿爭議的,出現在報紙上。據當時的報紙上講,似乎是「大甲鎮瀾宮」藉著國民政府開放外省老兵,可以返大陸探親。於是「鎮瀾宮」便稱,適值媽祖得道昇天千年紀念,所以廟方便組織了進香團,欲返回媽祖出生的福建湄洲,去媽祖最早的祖廟天后宮「謁祖進香」。湄洲的天后宮,就是六百多年前,鄭和下西洋,每次出海之前,都會去拜拜祈求平安的那間媽祖廟。據說鎮瀾宮的媽祖,就是從湄洲天后宮分靈來台灣的。因此清朝的時候,鎮瀾宮每隔十二年,總會渡海回到湄洲的天后宮,去謁祖進香。及至滿清末年,甲午戰爭後,台灣割讓給日本;而日本,又嚴禁台灣與大陸往來。所以鎮瀾宮,往湄洲進香的活動,這才中斷;自此也才改往雲林北港進香。後來台灣光復,可卻又陷入國共內戰,乃至大陸淪陷,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因兩岸漢賊不兩立,勢同水火,因而鎮瀾宮,也一直都只往北港進香。怎料,台灣政治戒嚴剛解除,才開放外省老兵反鄉探親。而大甲鎮瀾宮,自清末,日據,又經國民政府戒嚴五十年,已百年,未返福建湄洲謁祖進香;可當時,卻亦居然興起,要返湄洲進香。猶記當年,雖說國民政府已開放老兵返鄉探親,可宗教活動卻還沒開放。但鎮瀾宮的廟方,態度似乎還是很強硬,不顧政府反對,仍硬是由香港繞道往福建湄洲去進香。因此當年,「鎮瀾宮」組團往湄洲進香的這件事,似乎還在報紙上喧喧嚷嚷的鬧了一陣子。但「大甲鎮瀾宮」這個名字,其敢於挑戰國民政府的威權,恰如一隻不畏老虎草根性十足的台灣水牛一樣;自此,卻也在台灣打出了名號。


二十幾年前,大甲鎮瀾宮繞道香港,直闖福建湄洲進香,又返回台灣後。電視新聞中,還喧嚷了一段一時間。因此顏程泉,猶記得幾個畫面。畢竟當時海峽兩岸,已分隔五十年,彼此對立。因此台灣人民,自是對共產鐵幕內的中國大陸,充滿好奇。便有記者,問了鎮瀾宮的廟方,到對岸去進香的情形。那時鎮瀾宮的主委,一開口,卻便是唉聲嘆氣的,直說『唉呦。大陸湄洲那邊。啊~剩下一間廟殼而已了。啊他們共產黨,是無神論的,也沒在信神。一間廟破爛爛的,廟裡面連神明都沒有了。啊~他們說"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廟裡的神明,都拖去燒光了。嘸就是丟入海裡。啊整理廟,找了很久,我們才找到一尊千多年的石頭媽祖;就擺在廟外面的金爐那裡,風吹雨淋日曬。啊~我們看他們都沒在珍惜古早文物,就跟他們講,應該要為這尊石頭媽祖,蓋一間廟。不可丟在外面淋雨曬日。啊~他們就說他們沒錢蓋廟,不然要把那尊石頭媽祖,送給我們帶回台灣。啊那是湄洲祖廟,千多年的媽祖神像咧,怎麼可以這樣說送就送,離開祖廟啦。唉呦~不過他們大陸人真正是過得真艱苦,不論男女,都穿同款的,那種青色的毛裝。啊他們沒錢蓋廟,我就說,那我們會出錢替他們蓋媽祖的祖廟啦...』。記者們聽了,便又問說『啊大陸那邊,連神明都沒有了,也沒信媽祖了。啊這樣~他們甘有歡迎你們回去湄洲進香?!』。鎮瀾宮的主委,則臉上略顯尷尬,似笑非笑的皺著眉頭,說『啊歡迎是真歡迎啦。啊兩岸的百姓,隴是講河洛話的。古早的時候,我們祖先也是從對岸來的,感覺也是真親切。不過~湄洲那邊,宗教信仰的東西,他們也什麼都不會了。啊看到我們去謁祖進香。啊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迎媽祖",也不知道怎麼"會香",也不會"安座"。連拿香怎麼拜都不會了。反正就什麼"迎神""送駕"的規矩都不會了。啊也沒有陣頭囉。啊~沒辦法。阮只好再一項一項,慢慢再教他們啊。算來,真不簡單才完成,這次的湄洲祖廟的進香啦...』。...

「當年,大甲鎮瀾宮,硬闖福建湄洲的媽祖廟,謁祖進香。其實倒也算是,兩岸分隔五十年後,首次,實際的帶回了共產鐵幕內中國大陸的情形;讓台灣百姓知道。而且台灣百姓也總算真的見識到,中國大陸在共產黨的文化大革命後;果真是將傳統文化及民俗信仰,幾都摧毀殆盡。後來,還是得靠一海之隔的台灣,再將這些民俗信仰及文化,重新回傳中國大陸。否則這些傳承幾千前的民俗信仰及文化,恐怕還真就要在中國大陸,完全絕跡...」春風帶著鞭炮的煙硝,迎面拂來,連著廟前廣場的幾條街道,亦是人群擠得水洩不通,寸步難行;而隔了段距離的馬路邊,顏程泉擠在擁擠的人群中,眼望廟前的熱鬧場面,腦海中則不時浮現起,關於鎮瀾宮的種種過往。事實上,大甲鎮瀾宮,之所以聲名大噪,還不止是違反政府法令,硬率進香團;繞道香港前往福建湄洲進香而已。又過了十二年,要顏程泉沒記錯的話,應就是西元二千年。因又到了大甲鎮瀾宮,往福建謁祖進香的時候。這時台灣的國民政府,已大規模與大陸進行往來,所以人民或團體,繞道香港往福建湄洲,再不是違法之事。但大甲鎮瀾宮,卻再不想繞道香港,到福建湄洲去進香。因為鎮瀾宮的主委監事們,認為龐大的媽祖進香團,繞道香港,再轉機赴福建湄洲;浪費人力物力,太過麻煩。因此便主張,要「宗教直航」。意即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向政府申請,要從台中港搭船,直接就航行到福建湄洲去進香。

「兩岸直航」豈是易事,又豈是能由大甲鎮瀾宮,一間媽祖廟,說了算。畢竟海峽兩岸,還是共產與民主的敵對狀態;若真要直航,那至少也經由兩岸的政治談判,才可成。然而大甲鎮瀾宮,對於其想從台中港搭船,往福建湄洲進香的"宗教直航",態度卻是相當強悍。雖然,當時的國民政府,亦三令五申,說是若是鎮瀾宮膽敢違法,直航大陸進香,必定將其法辦。結果,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一堆年老的歐巴桑、歐吉桑,卻還是搖著其進香的香旗,硬闖國界邊緣。兩岸戰地最前線的金門,獲得政府指令,要阻止鎮瀾宮的進香團,直航大陸湄洲。於是,這些鎮瀾宮進香團的阿伯阿嬸,其所搭船,便在金門海上,與戍守海防的艦艇對峙。經得前線海防艦艇警告後,進香團的阿伯們,卻是誓死如歸,堅不肯退。僵持不下之下,於是雙方的船隻與艦艇,便在海上展開追逐纏鬥;甚至進香團的船隻,還去衝撞金門海防的艦艇。最後,鎮瀾宮的進香團,還是硬闖入了福建湄洲的海域,迫使金門海防艦艇不得不退。「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居然衝撞金門前線的艦艇,直行大陸進香!」經此一事,台灣的報紙及電視新聞,自又是一翻轟轟烈烈的報導。而後進香團,返回台灣後,警調單位,果亦開始抓人逮人。而台灣的報紙及電視新聞上,自不免又要為此事,喧嚷好一陣子。因而大甲鎮瀾宮之名,自成了台灣社會中,無論大人或小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媽祖廟。...


鑼鼓喧天的廟前廣場,但見繡著「大甲鎮瀾宮天上聖母、謁祖遶境進香」的紅色繡旗,與黃色繡旗,在和煦的陽光下舞動;隱約更可見圓形的華蓋傘,亦在萬頭鑽動的人群中旋轉。正因這一二十年來,大甲鎮瀾宮,已成台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廟宇。所以其媽祖進香團,所參與的人亦越來越多,規模亦越來越龐大。十幾萬人,徒步八 天七夜,從大甲,走到北港去進香,又返回。而如此浩大的宗教信仰活動,一時竟還成了響譽國際的宗教盛事。甚且,今日「台灣大甲媽祖十萬信徒每年遶境進香之旅」與「天主教徒梵諦岡的耶誕彌撒」及「回教徒麥加的朝聖之行」還被相提並論;三者被並列,稱之為全世界的三大宗教盛事。乃至原本一般的民俗廟會活動,既已被稱為世界宗教盛事之一。如此一來,政府亦不能不對其重視,便頒佈了一個「大甲媽祖國際觀光文化節」的名稱。

二、大甲媽祖國際觀光文化節
「大甲媽祖國際觀光文化節」既有政府大力支持,此後,每年的大甲媽祖進香,果亦真成了台灣宗教信仰的一大盛事。因此廟前廣場,除了有原本台灣本地的各種陣頭表演外;當然亦有不少來自外國的表演團體,一起共襄盛舉。乃至台灣的各家新聞台,其現場轉播車,亦必齊集鎮瀾宮廣場,做現場連線轉播;且亦有不少國外媒體,前來現場採訪。「筊筶」「豎旗」「祈安」「上轎」「起駕」「駐駕」「祈福」「祝壽」「回駕」「安座」...。正因大甲鎮瀾宮,據說對於媽祖進香的禮俗,古禮保存完整;且一切依據古禮進行,因而自有其號召力及吸引人處。不僅於此,鎮瀾宮媽祖進香團,整支進香團隊伍,更是陣容龐大,有如古時候的皇帝出巡般。其中包括有─走在進香隊伍最前頭,通知媽祖到來的「報馬仔」,其後是「頭旗、頭燈、三仙旗..」,又是「開路鼓」,又是「特組自行車」。另有「繡旗隊」「福德彌勒團」「太子團」「神童團」「哨角隊與馬頭鑼」「莊儀團」「卅十六執士」「轎前吹」「華蓋傘、令旗」「大轎」「十萬人進香旗」..。而光看此媽祖進香團的排場與陣仗,這也難怪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能名聞遐爾。....

「我要向媽祖祈求什麼?」擠在擁擠的人群中,顏程泉又問了自己,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與空白。「媽祖進香」事實上,顏程泉對此,並不陌生。因為大甲媽祖進香團,前往北港進香,每年皆會自清水鎮經過。所以清水鎮的百姓,多亦會共襄盛舉。包括顏程泉老家的鎮平庄,亦都會有許多人去參與進香。不過顏程泉對大甲媽祖進香,認識並不多。僅記得,當年阿嬤總會有幾天不在家裡,都說是跟媽祖進香團,去北港"掛火"。而後阿嬤"掛火"回來,總是會帶著一根掛著鈴噹的三角旗,及從北港買回來的一些土產,給小孩子吃。因而,等著阿嬤從北港帶回一些土產零食,似也就是顏程泉小時候,對媽祖進香最大的期待。事實上,顏程泉的心裡,原本一直都是這樣認為─「台灣這種民俗信仰,都是老一輩的人在信而已,會去進香的,有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年輕一輩的,多不信這些了。等老一輩的人都凋零後,這種民間信仰,可能就會消失了...」。可讓顏程泉想也想不到的是,當年那名不見經傳,還被政府視為迷信的媽祖進香團,而今竟會變得如此聲勢浩大。而且參與的人,亦不盡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現場亦不乏年輕人,甚至孩童。眼前所見,這倒是讓顏程泉,頗感到意外。

「都已經年過四十五了,擾擾車塵馬足,一事幾時曾了。人生至此早已徹底的失敗,我還要向神明祈求什麼?~難道我要像那些大家樂、六合彩的賭徒,祈求神明,讓我中個大樂透、賺大錢嗎?還是,我要像那些社會上,做姦犯科的罪犯嗎?~每做姦犯科犯案後,便虔誠拜神,或躲在神桌底下,以祈求神明保佑。求名?求利?求婚姻美滿?求事實順利?~還是求子孫賢孝?求長命百歲?~~不,感覺現在這世俗的一切,對我而言,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感覺那些曾是年輕時的憧憬,現在在我的心中也早就已槁木死灰,再挑不起我的追求與渴望!!~而且這麼多年落寞潦倒了,我更再也不想跟那些世俗之人一樣。以虔誠的信仰,對所謂的神明,屈膝跪地膜拜,來祈求神明的賞賜恩典...」廟前廣場及周遭街道,擁擠的人群中,但見善男信女,人人或是笑容如陽光燦爛,或是持香滿臉虔誠祝禱;但此時的顏程泉,雖亦手持清香,卻只是冷眼旁觀,任種種矛盾的思緒在腦海中飛掠。事實上,這日,顏程泉之所來到大甲鎮瀾宮,並非是因為信仰媽祖;或是想向媽祖,祈求什麼"心想事成"、或是"閤家平安"的。畢竟,連顏程泉自己也想不起來,自己已有多久,不曾在走進廟裡,向神明祈求過什麼。

「或許當兵剛退伍的時候,我還曾到紫雲嚴觀音廟,向觀音菩薩,祈求過事業順利,及有個美滿婚姻吧!~但那也都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民間的神明信仰,佛教信仰,或是基督教信仰。所有的宗教信仰,現在早就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因為我根本也不屑,再去藉所謂的宗教信仰;或向上帝,或向神明,或向佛陀祈求什麼?因為我知道,就就我祈求了,就算我真的得到了。但那一切代表的,也只是我屈服於命運而已。無異於向地下錢庄,向黑道下跪,以盼借錢。得之又何益啊?」事實上,這二十年來,顏程泉也並非沒再進過廟裡拜拜。偶而在媽媽的要求下,顏程泉還是會跟媽媽,一起到廟裡拜拜。只不過縱是手裡拿著香,顏程泉也總是,僅隨手的揮幾下,毫無任何虔誠可言。而既不信仰媽祖,亦不祈求神明,那今日顏程泉,何以卻來到鎮瀾宮,參與這媽祖進香的盛舉。老實說,顏程泉就只是想來看看,這號稱國際三大宗教盛事的「大甲鎮瀾宮媽祖進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已。

正是前不久,過完年那時候,顏程泉慣例,到高中同學陳賜仁大度山腳下的家裡做客;而當時陳裕律,也在場。三人閒聊間,就聽得陳裕律,談起他的遊戲人生。其間陳裕律就說,他也曾好幾次,跟著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從大甲一路走到北港去進香。「八天七夜,就這麼一路披星戴月,跟著陣頭,還有一大群媽祖信徒,走路進香..」當時聽著陳裕律講著,顏程泉聽了,倒也覺得有趣。當然,從大甲走路到北港,對陳裕律而言,也還算不上是什麼瘋狂事。因為陳裕律還曾徒步環島。而且他也曾獨自搭飛機到日本,流浪了幾個月,不但留了滿臉的落腮鬍;還跟日本的流浪漢,一起排隊領社會救濟的便當吃。因此跟大甲進香團,走路去進香,對陳裕律來講,或許只算是荒唐人生中的小菜一碟。『ㄟ顏程泉。不然今年,我們跟大甲媽祖一起走勿,去北港進香啦。好不好?!』正值過完年,又是將到大甲鎮瀾宮,往北港進香的日子。於是當時,陳裕律就邀顏程泉,要不要一起也跟鎮瀾宮的進香團,走路到北港進香。雖說,當時顏程泉並沒有答應,不過後來想想─大甲媽祖進香團,年年都從清水鎮經過;而且從小時候,阿嬷亦年年都跟進香團去進香。倒是顏程泉,聽著大甲媽祖進香團的事,都聽了半輩子,卻從未親眼目賭;而這未免也太不合情理。況且,這還是年年都近在身邊的事。因而顏程泉,要說自己沒見過大甲媽祖進香團,恐還會落人笑柄。

「喔~大甲媽祖進香,年年經過清水,我聽了一輩子卻沒見過。要說去一定會被笑死!!」正做此想,所以顏程泉今日,這才專程到了大甲鎮瀾宮,希望自己也能親身體驗一下;到底「大甲媽祖進香」是怎麼樣的一個熱鬧的場面。

「大甲鎮瀾宮」雖然名馳中外,不過當顏程泉,今日,特地來到大甲;當第一眼看到鎮瀾宮,不禁卻有點感到意外。因為顏程泉,原本以為鎮瀾宮如此有名,理當是一座高大雄偉,或有如佛光山佛殿般的大廟。然而事實上,大甲鎮瀾宮,其實卻是一間,僅一層樓高,不甚起眼的廟宇;且外觀頗為陳舊。遠遠的看去,更與台灣隱於街市間的一般廟宇,根本沒什麼兩樣。因而,初見鎮瀾宮之時,當下顏程泉的心裡,不禁這麼想─「清水的紫雲嚴觀音廟,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外觀看起來就是雕琢裝飾的金碧輝煌。比這大甲鎮瀾宮,要雄偉多了。原本我還以為大甲鎮瀾宮,應該是一間很大的廟。想不到卻只是一間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廟而已。真是讓人有點意外!!」。初時顏程泉,確是有點失望。不過繼之又想及─「人家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再深有龍則靈"。何況這大甲鎮瀾宮,光是一趟北港進香,每年香客獻給媽祖祈福的"金牌",還有香油錢。據說加起來就有上億元。照這樣算,大概台灣沒有一座廟,會比鎮瀾宮還更有錢。但台灣只要有點錢的廟,大蓋都會把舊廟,翻修蓋得雄偉莊嚴一點。有三百年歷史的清水的紫雲嚴觀音廟,就是如此。但鎮瀾宮這麼有錢,為什麼卻不把廟蓋得雄偉一點。或許,人家是要保持這座廟,數百年來,一磚一瓦的古蹟吧!!~~要這樣說來,這大甲鎮瀾宮,廟雖小,廟雖舊,可人家卻還真是,挺有其堅持傳統,與尊重古禮的。而這可就是台灣的其他廟宇,只想拋棄舊有,只想把廟翻修蓋大;所不能比擬的囉!」。...xxx

三、道卡斯族人的大甲鎮瀾宮
「大度山王朝」的故事寫到此。一盞台燈照亮角落的幽暗房間內,台燈下的小紙箱上擺著一部電腦,此時但見顏程泉,正坐於電腦螢幕前,煙霧裊裊的點起了一根煙。正寫到關於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進香團,於是順手,顏程泉便在網際網路上,搜尋了一下關於大甲鎮瀾宮的資料。電腦螢幕上的搜尋引擎,立刻列出了一長排關於大甲鎮瀾宮的資料;顏程泉便隨手,點了其中一條資料。這是一篇關於大甲鎮瀾宮的建廟歷史,只見資料中寫著─「大甲鎮瀾宮,淡水廳志記載。乾隆三十五年(一七七○)林對丹捐建。祀於祿位者有巧化龍、淡眉他灣、郡乃蓋厘、蒲本步等...」。「林對丹」「巧化龍」「淡眉他灣」「郡乃蓋厘」「蒲本步」...。一時顏程泉,光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不禁皺著眉頭,心想─「咦!這些建廟者,怎麼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光看這些名字,就不像是一般的漢人的名字!」。於是顏程泉,又往下看。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大甲鎮瀾宮的建廟者,居然多是三百年前,居住在大甲的道卡斯族人。

「道卡斯族人」是台灣史前大度山王國,轄下的二十幾村社中,最驍勇強悍的一個部族。見史料中又寫著─「雍正年間,大甲西社首領林武力,因不堪清廷官吏,指派勞役過多而群起反抗。聯合苗栗同族的吞霄、貓裹、 苑裡社,並發動武裝抗官行動;勢力襲捲至北台灣,燒毀臺灣府淡水撫民同知衙門。後巴布拉族的沙轆、牛罵社。及巴宰海族的朴子籬社。彰化巴布薩族的阿束社等,亦隨之呼應造反,約二千人圍攻彰化縣城。將近二十社響應。清兵動員六千多,亂事一年才平....」。將史料看到此,顏程泉的腦子裡,忽然有種恍然大悟之感─「原來如此。原來大甲鎮瀾宮,是道卡斯族人與漢人建的廟。難怪大甲鎮瀾宮,相較於一般的媽祖廟,會如此強悍。且老是膽敢跟政府做對!!」。確是如此。雖說道卡斯族,大甲西社的林武力之亂,在雍正年間,被清兵枚平後;而大度山王國,亦隨之被清兵,聯合後山的巴宰族岸裡社,所滅。爾後,並於乾隆年間,更賜姓給台灣的平埔族,讓其改姓漢化。縱是改姓漢化,又與漢人通婚,但道卡斯族人的強悍驍勇血液,至今卻似仍流淌在大甲五十二庄居民的身體裡。而這些無怪乎,屬於道卡斯族人建廟的大甲鎮瀾宮,做風會如此強悍。

「大甲鎮瀾宮」的強悍,還不止於違法政府法令,搭船直航,強渡福建湄洲去進香。據史料所載,雖說媽祖進香,大家都是說去「北港朝天宮」進香。但事實上,大甲鎮瀾宮,卻並非是去「北港朝天宮」進香。據說西元1988以年,大甲鎮瀾宮,確實每年也都是去北港朝天宮進香的。不過後來,大甲鎮瀾宮,認為自己廟裡供奉的媽祖,是雍正年間,直接從湄洲的天后宮,恭迎來台灣的。所以在神格的輩份上,應該高於北港朝天宮的媽祖。因而大甲鎮瀾宮,便要求北港朝天宮─說是當鎮瀾宮的媽祖,前往北港進香之時;屆時北港朝天宮的媽祖,必須親自出廟迎接。當然北港朝天宮,是台灣最大的媽祖廟,卻怎可能承認自己廟裡供奉的媽祖,其神格輩份,會比鎮瀾宮的媽祖輩份低。於是兩間媽祖廟,就這麼吵了起來,誰也不肯退讓。後來大甲鎮瀾宮,一氣之下,索性,便不再往北港朝天宮進香;從此,便改往相鄰北港的「新港奉天宮」去進香。「新港」與「北港」,古時候,皆屬笨港,亦是台灣,最早有漢人居住開發的港。而且「新港奉天宮」的媽祖,據說還是四百年前,顏思齊在笨港開港築寨之時,從其海船上,所恭迎下來的「船仔媽」。所謂的「船仔媽」,即是一般古時候,供奉在海船上,以保佑船員航海平安的媽祖。由於主要,是供奉在海船上的媽祖,所以神像要比一般的媽祖神像,還要小一點。正是據說新港奉天宮的「船仔媽」,才是四百年前,隨顏思齊來台的最早「開台媽祖」。因此大甲鎮瀾宮,自此便改到新港奉天宮進香;而不再是去北港的朝天宮。

「媽祖的神力還真是無邊。居然能把幾百年前,互相仇視衝突的漢人與平埔番,都歸於其信仰;並一起蓋廟。不止於此,據說現在大甲鎮瀾宮,還斥資兩百億,要在中國大陸的天津,蓋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媽祖廟。沒想到媽祖,這原本屬於閩南河洛人航海的海神信仰,經得台灣,再回傳中國大陸。居然傳播的信眾又更廣。真是令人驚奇!!」一盞台燈照亮的幽暗房間,顏程泉坐於電腦螢幕前,正思索關於媽祖的歷史根緣。這時,忽而台燈一個閃爍,居然燈光全滅;隨即電腦螢幕,瞬間亦成漆黑。原本幽暗的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讓顏程泉吃了一驚,感覺像是突然停電。正因房間陷入濃墨般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此時陽台那邊,落地的鋁門透明玻璃,倒是映進了一片迷離的月光。「門外的陽台,為什麼這麼亮。現在不是半夜嗎?怎麼外面像是白天一樣?!」雖不知今晚是否月圓,但顏程泉,卻只覺映進鋁門透明玻璃的月光,越來越明亮。不止如此,坐在漆黑的房間角落裡,此時顏程泉的耳畔,竟似聽到恍若有絲竹管弦之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且這絲竹管弦之聲,恰像是媽祖進香時,顏程泉聽到的那古老的國樂樂聲。

「咦~三更半夜的,難道是有媽組進香團經過。現在這麼晚了,怎麼有人要去進香嗎?」滿心詭譎狐疑,望著陽台映進的一片月光似夢幻,雖像是異象,但顏程泉的心中,卻並不感恐懼。甚且那從陽台映進玻璃門的月光如此柔和,似更吸引著顏程泉,驀然從電腦前起身,想去看個究竟。怎料這一個起身,顏程泉只覺腦海一片暈眩,眼前所見竟像是夢。「玻璃門外的陽台,一片月光皎潔如白晝。房間漆黑的角落,我搖搖晃晃的身影,向落地的玻璃門走去。玻璃門外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唯聽得絲竹管弦的國樂聲,似由遠漸漸而近。白茫茫玻璃門外,我隱約看見一個身穿紅衣的人影,自遠方慢慢走來;而且那人影像是走在半空中,因為我是住在三樓,陽台外應該沒有路。靜靜的站在玻璃門邊,我凝望玻璃門外。這時我才發現,原來那紅衣的人影,竟是腳下踩著一朵朵的雲朵;而且那是個女子的身影....」。

「女子頭上戴著鑲滿珍珠與寶石的鳳冠,身上穿著大紅色有鳥鳳花紋針繡的霞披,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古時候的新娘。鳳冠霞披的紅衣古代女子,恍若腳下踩著祥雲,就飄然來到我的面前;隔著落地的鋁門玻璃,與我面對面相視...」眼前恍若夢境一般,卻又栩栩如生,隔著一面落地的大玻璃門,顏程泉望著眼前的紅衣女子,突然感覺到一種熟悉感。因為眼前女子一身鳳冠霞披的裝扮,豈不正像是媽祖廟裡的天妃娘娘;但廟裡的天后媽祖,似總是臉龐燻黑,且模樣像是個老婦人。可此時,出現在顏程泉眼前的紅衣女子,其模樣,卻渾然像是荳蔻年華的少女;唯臉龐較為圓潤,頗有莊嚴之相。因此顏程泉的心裡,不禁又是狐疑。白茫茫的玻璃門外,且見紅衣女子的長髮與襟帶飄揚,恍若置身在水中一樣;而這讓顏程泉望之,自又更感怪異。霎似漆黑的房間,落地的玻璃門外,就是一片大海的海底一樣。『沒錯~我就是天妃林默娘。因你精誠所至,因被你誠心打動。我今日才特來顯靈於你。盼能指點你一條明路,助你脫離苦海!!』未待顏程泉開口,卻見紅衣女子,丹唇未啟,可恍若卻有聲音,已傳到了顏程泉的心裡。

「精誠所至?!」乍聽於此,顏程泉這可有點不明白,因為自己從不信仰媽祖;卻不知眼前,自稱媽祖的紅衣女子,為何卻說被顏程泉的誠心打動。就這麼一念之間的狐疑。此時,玻璃門外自稱媽祖林默娘的女子,似即感應到顏程泉心中所想。於是,便又回說『凡俗之人,所謂的信仰虔誠,多只是捻香膜拜,跪地叩頭,口中喃語,或為求名求利;或存其私心,渴望得到神明的庇佑。但你的虔誠信仰,卻在於無所求,縱無言語乞言,卻常在心靈之間;所以又更不同於世俗凡胎的虔誠。因之汝之虔誠信仰,更能直通神靈。縱是你不信仰神明,但神明卻常在左右矣..』。老實說,顏程泉並聽不太懂,眼前自稱天妃林默娘的女子,所講的話。只是隔著落地玻璃門,卻又恍若心有靈犀般,只要顏程泉心中所想;而那站在玻璃鋁門另一面的女子,似也馬上知道顏程泉心中所想。這不,顏程泉才想著─「天妃娘娘突然顯靈,說要指點一條明路,渡我脫離苦海。那到底又是什麼樣的明路呢?難不成是要我拿香燭、水果,及供品,去媽祖廟裡拜拜。或捐錢蓋廟,皈依信仰媽祖不成?」。

落地玻璃鋁門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顏程泉從漆黑的房間望出去,就像是從一個大玻璃缸中看到的世界一樣。只是顏程泉卻也無法確定,究竟是自己在玻璃缸外;或是自己所處的世界,其實是在玻璃缸裡。總之天妃娘娘,感應到了顏程泉狐疑的心思,但見其端裝凝眸;而話語,卻已直接傳到了顏程泉的心底。『四百年前,在竹塹港,有一場戰禍將發生了。你得阻止。否則,一場血腥的屠戮下來,將又是多少生靈荼炭。惡死之靈,無論冤死的,枉死的,或含恨而死的,都將成為這塊土地上的地縛靈。而地縛靈,其惡靈在土地投胎轉世,又將帶來更多的仇恨。冤冤相報,終只會將所有人的靈魂,與這塊土地,都帶往地獄。所以無論如何,你得阻止這場血腥的戰禍!!』心底的聲音盤旋上腦海,但天妃娘娘這一番話,可就讓顏程泉更摸不著頭了。因為四百年前,在竹塹港,要發生戰禍,顏程泉如何能阻止。莫說顏程泉人單勢薄,貧窮潦倒,根本毫無影響世事的任何力量。且就算顏程泉有力量,去影響一場戰禍。但四百年前的戰禍,也早已發生過,成了歷史;而顏程泉又如何去阻止,去改變歷史。

天妃娘娘,感應到了顏程泉心中的矛盾,以靈犀回應『古往今來,思想意念構築的時空,是沒有時間阻隔的。那怕只是當下轉念,己身心存一念仁善;亦能改變過去,進而改變未來。若欲脫離苦海,就看你自己了....』。『當記我之忠告,有朝一日,汝自能離可得樂矣!!』話未講完,玻璃鋁門的另一邊,但見天妃娘娘的身影,隨著腳下的祥雲,又漸漸遠去,飄然而逝。於是玻璃鋁門外的陽台,又陷一片黑夜。不過,與此同時,顏程泉的身後,原本漆黑的房間,台燈及電腦螢幕,倒是突然又亮了起來。藉由台燈的照亮,顏程泉仍佇立在玻璃鋁門前,兩眼凝望著外面的漆黑陽台。但此時,顏程泉卻才發現,原來有如鏡子般的落地鋁門玻璃,映出的竟只是自己的身影。頓時,顏程泉恍若有悟,心想─「是的。我能阻止四百年前,竹塹港將發生的這場戰禍。倘古往今來,思想意識構築的時空,是沒有時間限制的。那我應能以我之意念,改變歷史。就借"大度山王朝"構築的故事時空,改變歷史!!」。轉過身,於是顏程泉,又坐到了電腦螢幕前。

正值「大度山王朝」的故事,寫到了福建水師參將沉有容,率水師大軍,二征東蕃島勦倭。而此時顏思齊,正自笨港總寨,率武裝船隊,徹夜北航,欲與沉有容的水師軍,決戰於竹塹。眼看一場血腥的海戰將至,於是顏程泉,趕緊在「大度山王朝」的故事中寫下─「媽祖顯靈,神燈燭照檣帆,以神威示顏思齊。莫濫殺生命,枉造惡業,因果循環,債留子孫...」。..X    X     X

四、1617~沉有容李魁奇竹塹之戰
「西元1617年顏思齊航海日誌:萬曆四十五年。福建水師,據聞由參將沉有容率領,傾巢來攻台灣。笨港乃我貨船貨物集散之地,若遭戰火波及,損失必定慘重。鋒火無情,故命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於澎湖阻截福建水師大軍;並以示弱潰逃之計,將之引誘到竹塹港。竹塹藤蔓遮天,荒穢菁蕪,自古不適合人居;而今就在這荒涼之地,我將與福建水師大軍,決一死戰。...昨夜裡,船隊發於笨港後,星馳往竹塹,以與李魁奇夾擊福建水師。本於船艙中小憩,耳畔忽聽得海上有管弦之聲,心中納罕,出艙查看,忽見神燈燭於帆檣。天后娘娘,一身鳳冠霞披,赫然出現在眼前;且殷殷告誡,切不可濫殺,枉造惡業。天后現神蹟於我,究為何事?陡然夢醒,才驚覺是場夢。是夢耶?是真耶?步出船艙,帆檣映照著月光,恰似神燈燭照....」。


西元1617年春末夏初,明朝萬曆四十五年,台灣竹塹港(今之新竹)。竹塹外海,陰霾的天空層疊的烏雲恍如數條黑龍翻騰盤據,似預示著一場惡戰的即將到來。而此時顏思齊,正率領笨港總寨,二十餘艘船的船隊,乘風破浪趕赴竹塹港。二十餘艘三桅大船,雲帆高張,前後編隊,航於無垠的濤浪汪洋,氣勢澎湃雄壯;而這支船隊,也才是笨港總寨,真正的精銳武裝船隊。但見這支武裝船隊的大船,每艘船的舷側都有成排的砲口,或三十六門砲,或二十門砲;且盡是向荷蘭人所購,威力強大的荷蘭火砲。高張的船帆下佈滿纜繩,甲板上則多是雉髮的倭兵,正在吆喝聲中,齊力的拉著帆繩;以操帆,讓海船的風帆能吃風,順利航行。船頭舷邊,更見有一些人正用鉛錘,繫著麻繩,墜入海中,以探測海水的深度;免得尖底的大海船,因誤入淺海,而擱淺或觸礁。正因,此行船隊離開笨港後,往北方的竹塹,是沿著島嶼的西邊海岸航行;而離岸近,自更得謹慎海水深度,免誤入淺海。且春末夏初,正是海上風向多變之時,又近島嶼,風向更會被島嶼的地形所影響,而顯紊亂。因此眾人皆知,海船沿著海岸航行,實是比在汪洋滄海中航行,更形凶險。因謹慎之故,而航行的速度,自也比較慢。因而船隊,自昨日傍晚,於笨港開航後。至今日,時已近正午,這才終於航到竹塹港外海。

"東海浮槎號"帥船上,居高臨下的尾樓艙上,顏思齊正與一干頭人,居高望遠,手拿海圖,辨識景物。海船行過處但見海面濤浪滾滾,東邊海面的遠方,隱約可見島嶼蓊鬱地形起伏。這時,總寨的軍副統領陳衷紀,指著海圖上,對顏思齊說『大統領,就是這裡了。照這個航速行形,咱們應該不需一個時辰,便可到竹塹!』。海風鬣鬣,只見一身武士鎧甲戰袍的顏思齊,臉上略帶憂色,望著海圖,應著回說『嗯。快傳我令,讓全軍全面備戰。想李魁奇應已把福建水師引誘入竹塹港。只希望李魁奇,能挺得住才好!』。無怪顏思齊,要憂心。因為日前,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奉命往澎湖,去阻擊福建水師,並藉以引誘福建水師遠離笨港,往竹塹港。由於要讓福建水師軍,鬆懈心防,不疑有他,所以李魁奇,所率往澎湖阻擊的船隊。事實上,都只是一些貨船而己,並談不上有何戰力。因而昨日,李魁奇在澎湖,遭遇福建水師後,戰敗,往東北逃。其倒也不全是詐敗,而是船隊的火力上,確也敵不過福建水師軍。因此,若是李魁奇,已將福建水師軍,誘進竹塹港。而一入港,李魁奇的船隊,自再無路可逃。避無可避之下,勢必得正面與福建水師,做正面的交鋒。而這正是顏思齊所擔心之處。畢竟,以李魁奇所率的貨船船隊,恐是難以抵擋福建水師軍的大舉猛攻。此時陳衷紀,見得顏思齊掛心李魁奇的船隊,便回說『大統領放心。李魁奇,年輕猛悍,應該能夠牽制住水師軍,抵擋一陣。等咱們的大軍一到,屆時便能裡應外合,在竹塹港,將福建水師,一網成擒!!』。....


「竹塹港」就在了兩條溪匯流的出海口。但事實上,竹塹並不能真算是一個海港。兩條河的出海口,河口兩岸皆是樹林荒穢,闃無人跡,藤蔓與荊棘遍地,更是無路可走。唯每年秋後,偶會有一些商人來到此港,泊船於港口,再搭小船溯溪而上,到河道上游;以與居於此地的道卡斯族人,交易一些鹿皮與鹿肉。餘者,竹塹港終年罕見人跡。不過今日,原本荒涼的竹塹港,卻見整個河流出海口的海灣,海船遍佈於海面。"轟隆~轟隆~"海灣的海面,不僅是海船遍佈,而且還充滿了煙硝味,與砲聲隆隆作響。陰霾的天空沉重的就像要垮下來,連得海水亦被映成一片黑色,但港灣內,清晰可辨;應是有兩支船隊,正彼此隔海對陣。但見靠近河口沙洲這邊的,約二十艘海船,看似正被逼到海灣的一角,明顯正居於劣勢。而此船隊,正是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所率的船隊。另一支船隊,約三十餘艘海船,所有海船,正一列橫陳於海灣內;且步步向李魁奇的船隊進逼。自不用說,這支橫陳於竹塹港內的船隊,正是福建水師參將沉有容,所率的水師大軍。

黑壓壓的漫天黑雲,恍若數條纏鬥的黑色巨龍盤繞,雖近正午;然而天色卻直如傍晚時分般,顯得昏天地暗。而此時,李魁奇的船隊,正被沉有容所率的福建水師大軍,困於竹塹港內,情勢可說萬分危急。"轟隆~轟隆~"又是幾聲巨大的砲響,岸邊樹林叢草間的鳥獸驚逃。正是水師軍,又向李魁奇的船隊,開砲進逼。卻見李魁奇,且戰且走,似不想與水師軍,發生正面的交鋒。況李魁奇,早先已遣人來探勘過竹塹港。正是仗著對竹塹港的熟悉,但見李魁奇的船隊,便謹慎的繞過沙洲,又往河口內更深入,以避開水師軍的砲火攻擊。倒並非是李魁奇,見水師軍船多砲猛,所以怯戰。而是李魁奇,原本受顏思齊之命,將福建水師軍,引誘至竹塹港後,得盡量保存船隊的戰力;以待笨港總寨的援軍到來,再對福建水師軍,進行裡應外合的夾擊。然而李魁奇,終是年輕氣盛,已被逼到撤無可撤,又見水師軍不斷進逼。一時李魁奇,倒也按捺不住性子,猛的破口大罵『哼~這些窩囊的水師,難道還真以為我李魁奇怕了他們了嗎?爺~已無路可撤,也不想再撤了。咱這就來拼個生死!』。『傳我令~叫眾船,調轉船頭。將砲朝向水師軍。開砲轟他們,把這些窩囊廢的水師,給轟個粉碎!!』統領李魁奇,既下令,頓時號角"嗚嗚"響起,各船呼應。頓見李魁奇,所率的二十餘艘海船,果不再往河口內撤;而是逐一的調轉船頭,似欲要水師軍正面對決。

竹塹原本風大,又適值漲潮時分,但見一波波的波濤,自外海直湧入海灣。海灣內原本比較狹窄,外海湧進的濤浪在強風的助長下,便直如湍流奔湧向岸邊;一撞擊到陸地,立時掀起一陣陣白色的水花與巨浪滔滔。福建水師軍這邊,只見年過六旬的老將沉有容,身著一身鎧甲,正威風凜凜的,立於三桅帥船上;且見其半白的髮鬚隨風而飄,霎更顯其威武雄壯,剛強不屈。此時沉有容,眼見倭寇的船隊,逃入海灣後,已退無可退,便似欲做困獸之鬥。一時沉有容,跨著大步,走向船頭甲板,便喝罵說『哼~無知倭奴。要論海戰,我沉有容"吃的鹽,恐怕比你們吃的飯還多"。"我走過的牆,恐也要比你們走過的路還遠"。爾等倭奴,既逃進港灣,無疑自尋死路。況現在正值漲潮,就算你們想逃出外海,豈又能逆著浪潮而行。此港已被我所圍,現在你們這些倭奴,早就已經是甕中之鱉了。就算做困獸之鬥,也別想逃出生天!!』。罵聲方歇,見得沉有容,拔出腰間 佩劍,立時下令,喝說『傳我令。命前鋒大鳥船,衝撞倭奴的船隊。餘者,隨後跟進,與倭奴進行接舷戰!』 。"嗚嗚~~嗚嗚~咚咚咚咚!!"傳令的號角聲響,兼得戰鼓隆隆,果見水師軍陣中,最前頭的一艘大鳥船,乘風滿帆;頓便直衝往李魁奇的船隊陣中。怎料,那大鳥船,未衝到李魁奇的船隊陣中,卻竟在幾丈遠處,像是撞到什麼似得,整艘船忽得整個傾斜。

"啊啊~~啊啊~"大鳥船忽得整個傾斜,船上的上百水師官兵;頓被顛得東倒西歪,個個嚇得驚叫。原來竹塹港,乃是兩條大河匯流的出海口,因此海灣內本多泥沙堆積的沙洲。李魁奇的船隊,因熟悉水路,所以知道避過沙洲。但這福建水師軍,初來乍到竹塹港,只見漲潮的海面波濤湧動,卻怎知海潮下,竟是沙洲淺灘。因而一個不慎,一艘前鋒大鳥船,便就這麼擱淺在海灣內的沙洲;頓時有如一條衝上岸擱淺的巨鯨般,全然已動彈不得。這時,眼看水師軍的大鳥船擱淺,李魁奇,見機不可失,立時下令,朝擱淺的大船開火。『弟兄們,敵船中計,撞上淺灘擱淺了。眾船開砲,將那艘船給我轟個粉碎!』令下後,李魁奇所率的船隊,槍砲齊發,直轟向那擱淺的大鳥船。"轟隆~轟隆轟隆~砰砰砰~轟~"槍砲聲中,擱淺的水師大鳥船,頓陷火海,船身木板碎裂四射。而倉惶不及逃生跳海的水師官兵,亦盡陷火海中,哀嚎聲夾雜在砲火聲、與風聲及浪聲中;更形成一幅慘絕人寰的畫面。

沉有容,眼見自己水師軍的前鋒大鳥船,給轟成一片火海,臉色卻鎮定如常,既不驚亦不懼。『可惡倭奴,難怪要將我引誘到這港灣。原來是想仗著對海域的熟悉,藏身在淺灘之後,誘引我海船擱淺,再進行襲擊。我豈能讓其奸計得逞!!』思及此,又見眾官兵皆因大鳥船被砲擊焚毀,而陷驚恐。一時沉有容,立改戰術,沉聲令說『傳我令。各船放下小舟。將小舟上裝滿油脂柴薪及火藥。我軍百舟齊發,用小舟縱火,去衝撞敵船。將那些倭船給我焚毀。只要將倭船全給焚毀,看那些倭奴還能往那裡逃!!』。水師軍各船受令後,果自大船上,紛吊掛放下置於大船上的小舟。這些原本用來登陸用的小船,每艘船多僅一丈,上置幾柄划槳。而當兩軍交戰,欲用火攻之時,通常這些小船,便會被裝滿易燃的油脂,及柴薪或火藥。爾後,再由一二官兵,划著小船,點燃油脂及柴薪,去衝撞敵船。當然負責划船的官兵,得嫻熟水性,以便在小船衝撞上敵船之前,可及時跳海逃生。三十餘艘水師戰船,每艘大船上,約都置有三四只小舟,而當這些大船上的小舟,皆被釣掛放下後;頓時但見整個竹塹港的海灣內,遍佈百餘艘的小舟。

「竹塹港」遍海灣內,盡是水師軍的小舟。且見這上百只小舟,更煞如海灣內的鯊魚群般,直向李魁奇的船隊划過去。李魁奇見狀,知水師軍想用火攻,心中大叫不好。畢竟這些登陸用的小船舟小,火砲不易擊中,頂多就是等它靠近後,再以火繩槍,射殺划船之人。但小船既已靠近,又已點火,火繩槍亦不易射中人;且就算將划船之人射死,而其已點火的小船,亦可能撞上大船。而且這些縱火船的小舟,吃水淺,任何淺灘亦不可能將其阻擋。於今之計,李魁奇,似也只有放下自己船隊的小船,去跟水師軍的小船拼殺;以避免讓水師軍的縱火船靠近。但李魁奇的船隊,原本就是由戰力薄弱的貨船組成,船上亦僅置放一二艘的小舟。因而此時,就算把小舟都放下,數量上,亦遠遠不如水師軍,龐大的縱火小舟船隊。既已屈居劣勢,可年輕氣盛,且個性猛悍剛強的李魁奇,卻也不肯就此生死由人。火氣上沖,索性,李魁奇一咬牙,便令說『操他奶奶的~與其在這裡,等著縱火船來縱火,不如咱們衝出去跟他們拼個、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弟兄們~咱們衝殺過去,跟他們拼了!』。

縱火船燃起的鋒火遍竹塹港,一道道黑色的濃煙自海面直昇陰霾的天空,恰與漫天的烏雲連成一片詭異駭人的景象。鋒火的海面,李魁奇率領著二十餘艘船,逆著漲潮的潮水,以大船衝撞縱火小舟,又直衝向福建水師軍進逼。這時,一身鎧甲,髮鬚隨風而飄的沉有容,見倭船欲衝撞拼殺,越是沉穩若泰山。陡然見沉有容,怒眉一橫,喝說『倭奴已是窮途末路,欲與我拼殺,正合我意。傳我令,各船準備接舷戰』。"砰砰砰~~砰砰"火繩槍的槍聲大作,雙方海船尚未靠近,彼此已用火槍駁火。這時卻見沉有容,一派威武立於帥船,躲都不躲,只是兩眼瞠目直盯著倭奴的船隊。忽而大吼一聲,令說『乘風滿帆,趁著漲潮,給我用船頭,衝撞倭奴的帥船!』。"忽啦"一陣大風自外海吹來,正吹到沉有容帥船的三桅船帆,又值漲潮浪大。頓見沉有容的帥船,以乘風破浪之勢,快若奔馬的,直衝入李魁奇所率的船隊陣中。

「擒賊擒王」沉有容雖已年過六旬,卻仍不改其直衝敵陣中心,身先士卒,以擒倭首的作風。險象環生的敵陣中,船身擦撞過兩艘倭船後,倏忽,只見沉有容座駕的帥船,已衝向李魁奇的座駕大船。不過因已先擦撞到兩艘倭船,當沉有容的座駕帥船,迎面衝到李魁奇的座駕之時;原本乘風破浪的勢頭,卻已歇。且李魁奇,眼見對方船大,自己船小,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早命舵手將海船轉向。因而兩船船頭錯身而過,亦沒正面碰撞,僅側舷擦撞。但兩船就這麼一擦撞,因距離太過接近,使得兩船桅桿操風帆的纜繩,竟不慎勾連在一起。"忽啦~忽啦~呀~~砰~"一船向東,一船向西,兩船桅桿纜繩勾連拉扯,風帆糾結在一起撕扯,是何等危險之事;若一個不慎,恐兩船都要傾斜互撞,同沉海底。但就這麼兩船桅桿纜繩糾結,就像是兩隻巨獸互抱博鬥,並在海面劃了個半圈,掀起濤天巨浪之時。這時卻見李魁奇,已拉著一條纜繩,從倭船上,如一隻大鵬展翅般的,盪到了沉有容的帥船上。其餘倭兵,亦或在兩船間搭上繩勾,或是搭上橋板,或是拉著纜繩;亦緊隨李魁之後,皆盪到了沉有容的帥船。敵已登船,火砲火繩槍,皆已成無用之物;雙方人馬,立時亦只能拔刀而出,展開一場肉博廝殺的接舷戰。

『老將軍,你不聽我勸,不在澎湖回頭,安享餘年。今日到這竹塹,恐就是你的葬生之地了!!哼~~莫怪晚輩無禮~~』拉著纜繩盪到了水師帥船,李魁奇,瞬時伸手從背後拔出一柄長刀,話未說完,便直朝沉有容砍殺過去。李魁奇亮晃晃的長刀,一陣風似的狂掃過來。沉有容卻是不動聲色,腳步微挪,一個側身即閃開李魁奇的攻勢。瞬間氣聚於掌,隨即借力使力,大喝一聲,反倒一掌結結實實擊在李魁奇的身上;將李魁奇的給騰空打飛。"砰!"一聲,頓見李魁奇被沉有容的掌力,推飛撞到的桅桿上。但李魁奇,終是年輕氣壯,筋骨結實,吃了沉有容一掌,又猛撞到桅趕,看似卻無大礙。站起了身,反見李魁奇,裂嘴一笑,讚說『呵呵~~老將軍啊。好身手啊,算我李魁奇看輕你了。不過今日,你的項上人頭我卻是要定了』。沉有容,老歸老,但當年應天武試的第四名,武藝豈是一般。這時,聽得李魁奇語出張狂。沉有容亦不慍不怒,反持劍指著李魁奇,大笑說『哈哈哈~倭奴。本將軍最慣殺賊,有什麼本事,你儘管拿出來吧。哼~既然你不怕死,那本將軍就再來與你過個幾招!』。語罷,見李魁奇,立時果又是拔刀一輪猛攻;刀刀盡直攻向沉有容的要害,大有要將沉有容一擊致命的企圖。而沉有容則是沉穩以對,兵來將擋,見招拆招,絲毫不躁進。雙方刀來劍往,就這麼鬥了十幾個回合。而此時海船上的甲板上,則亦已倭寇與水師軍,盡打成一片;誰也顧不了誰。

沉有容雖是武藝高強,但李魁奇,卻是早已看穿沉有容的弱點。正如昨夜裡,在澎湖港,李魁奇率了五六個日本忍者,登船行刺沉有容。當時沉有容一人,與五六個武藝高強的忍者打鬥,雖是仍打個平分秋色;但沉有容終是年事已高,氣力大不如年輕,頻頻倚身船舷,氣喘噓噓。而此時李魁奇,仗著自己年輕氣壯,正是看穿沉有容的這個弱點,心知只要雙方打鬥時間一場;屆時沉有容,氣血不堪負荷,必當露出敗象。果然,當雙方刀來劍往,鬥到了二十個回合左右。這時只見沉有容,以劍格擋,在硬接了李魁奇的一刀後。"鏗"的一聲,刀劍交接,但見沉有容,忽而整個人倒退了數步;一個腳步不穩,便踉蹌的背撞桅桿。撞到桅桿上後,沉有容一時氣喘噓噓,竟就靠在桅桿上,猛喘著氣;而此時李魁奇,見沉有容,露出了敗象,豈肯輕易放過。『納命來~』一聲狂吼,李魁奇一個縱身,跳高丈餘,高舉長刀,向沉有容撲身砍下。其勢之猛,恐能立時將一個人砍成兩半。且其有如大鵬展翅般,居高撲下,劍氣所籠罩的數丈範圍,恐任何人也逃生無路。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沉有容身子一矮,忽而卻反向李魁奇的腳下翻滾。李魁奇手中長刀,具力萬鈞劈下,收刀不及,便就這麼一刀斜劈向船桅。數圍粗的桅桿,原本是極硬的鐵杉木,就算拿斧頭砍,恐也要砍上個百斧才砍得斷。但李魁奇,長刀這麼一劈,居然硬生生將鐵杉木的桅桿,給攔腰砍斷。"呀伊~"一聲,桅桿既斷,掛於桅桿的巨大船帆,頓時隨著斷桅,一片鋪天蓋地的罩下甲板。而這時李魁奇,正在斷桅正下方,那能即時逃出巨大船帆的罩下。

斷桅與船帆罩下甲板,一時李魁奇,但只覺眼前一片黑天暗地,慌亂之餘,只是拼命的拿刀亂揮。終於李魁奇在罩下的船帆,劃出了一個開口,正欲爬出。怎料,李魁奇上身才鑽出船帆,尚未回過神,卻見沉有容神來一腳,已將其手中的長刀,給踢飛。隨即,沉有容手中拉了一張網繩,便往李魁奇的身上網下。這下李魁奇,手中既無刀刃,又被網繩所網,那怕是有通天本領,此時亦是無用武之地。『哼~~倭奴。想跟本將軍鬥,你還太嫩!』以網繩網住李魁奇後,沉有容,邊怒斥,便將網繩及李魁奇拖往船舷邊。而後沉有容,拿起了船舷邊的一個百斤的碇錨,綁在網繩上;頓便要將那碇錨擲入海中,以將網中的李魁奇俱沉入海。然而正就此時,漫天烏雲的陰霾天空下,忽去傳來一聲霹靂雷響。"轟隆~~轟隆~"巨大的霹靂雷響,響徹海灣,隨即近水師軍數丈遠的海面上,衝上兩條十幾丈高的水柱。洶湧的波濤,激湧海船,沉有容正舉著錠錨;頓時頭重腳輕,差點踉蹌跌跤。原來,兩聲巨大霹靂巨響,並非是雷聲,而是火砲的砲聲。但這時水師軍與倭寇,正進行接舷戰,卻何來砲聲?且兩聲砲聲巨響後,似更聽得傳來陣陣的嗚嗚號角聲。一時沉有容,驚覺有異,再顧不得被網繩所困的李魁奇。一掌將困於網繩中的李魁奇劈昏後,即快步奔向尾樓的階梯。三步跨上兩步爬上尾樓後,沉有容,即以望遠鏡,瞭望海面。

「不好!怎得港口外海,突然又出現一支龐大的船隊?難道剛剛的火砲,即是其所發?」由於水師船隊,正與倭寇激戰,所以竟無人發現不知何時,竹塹港海灣的外海,突然又出現了一支龐大的船隊。且由望遠鏡的圓孔中,沉有容更驚覺,外海突然出現的船隊;看其船形,竟有多艘,像是紅夷人的三桅夾板船。霎時,沉有容的心中,不禁陡昇起一股不寒之慄的不祥之感。「壞了。是紅夷的人夾板船。難道這些東蕃島的這些奸民海寇,不但勾結倭奴,且竟與紅夷勾搭成一氣。而且這些看似紅夷船的大船,約是十來艘。天啊~~我這一輩子從還沒見過這麼龐大的紅夷船隊啊!」將望遠鏡,由左至右橫掃過海面,沉有容見到如此龐大的紅夷船隊,直是大吃一驚。因為就十幾年前,當沉有容初次在澎湖,與荷蘭紅夷對陣的時候。當時荷蘭紅夷,不過就是三艘夾板船,但光三艘夾板船,卻竟就配備有百多門砲;直比當時沉有容,所率的水師軍五十艘戰船的砲還多。而今突然出現十餘艘夾板船的船隊,那還得了。"嗚嗚嗚~~嗚嗚~"隨著強勁的海風,外海的夾板船船隊,吹響的號角聲,直隨風傳到了水師軍的船隊。頓時這邊的倭寇船隊,亦吹起號角,似與其呼應。"嗚嗚嗚~~嗚嗚~"一來一往,此起彼落的號角聲中,更見原本登上水師船,正與水師官兵博殺打鬥的倭寇;此時聽得號角,忽而開始縱跳奔回其倭船,且倭船更隨之全面撤退。「壞了~~壞了。這些紅夷船與這些倭奴,果是一路的。我被引來這港,是中計了!!~~大不了,也只有拼死了!!」想及此,沉有容臉色凜然,不過卻仍不失大將之風。只見沉有容,仍是一派威武沉穩,即刻下令說『快傳我令。外海有敵船出現。快召回所有小船。將大船調轉船頭,重新佈陣整軍備戰!』。....


竹塹港的外海,出現的龐大船隊,雖說遠看像是紅夷夾板船。然事實上,卻是"李旦商號"在日本長崎,聘荷蘭商館的造船師亞當姆斯,所監造的仿夾板船。正亦是由顏思齊,所統領的,笨港總寨的武裝船隊。當此之時,正是顏思齊已率總寨船隊來援。可初抵竹塹港,便見整個海灣,早已是一片鋒火。顯見由李魁奇所率的船隊,與福建水師軍,已然打了起來;且見雙方船隊火拼,交錯混雜於鋒火的海上,似正打得難分難解。「烽火無情。來得晚了。雙方激戰如此,死傷恐是難免!!」烽火連天的竹塹港,顏思齊,見雙方船隊激戰,一時內心不禁喟嘆。而為了掌控局勢,若沒出重手震懾海上,恐是混戰仍將繼續。於是待船隊入港後,尚距福建水師軍十數里遠,這時顏思齊,便令說『帥船的右舷砲,砲火齊發。但射向陸地,給敵軍下個馬威,震懾及心志即可。切記不要擊向海船!』。船兵受命,頓時"東海浮槎號"帥船,右舷近二十門荷蘭火砲,齊點火。"轟隆轟隆轟隆...."陣陣轟然砲響中,但見二十餘門火砲,越過港灣海面;甚至斜橫過水師軍的上空,齊射向陸地。

"砰砰~轟隆隆..."砲火所擊的陸地,飛沙走石的土石與草木齊飛,煙塵漫天直衝數十丈高;連數圍的大樹,就算不被連根拔起,也被攔腰截斷摧折。福建水師軍這邊,主帥沉有容,正在重整船隊,霎見敵船尚距十餘哩,應尚在火砲射程外;突然卻發砲,無不吃驚。但更讓沉有容吃驚的是,敵船的火砲,並非射向自己的水師船隊,而是射向陸地。但這敵船,才自外海,初入港灣,距離陸地尚距數十里啊。可任沉有容也沒想到,敵船的火砲,居然能越過數十里的海面,直射向陸地;且火砲威力之猛,幾是讓整個陸地及海面,都感到地搖天動般的巨烈搖晃。「老天啊~~是紅夷火砲。紅夷火砲果然威猛。要是這些火砲,不是擊向陸地,而是轟向我船隊。那我水師船隊,豈不是要被擊個粉碎。就算是沒被火砲直接擊中,光那火砲激起的浪濤,恐也足以將我船隊掀翻啊!!」眼見陸地上一片飛沙走石,樹木盡被摧折,這時沉有容與水師官,皆看在眼裡;又怎能不被荷蘭火砲的威力,所震懾。所幸,敵船連續發了約二十發火砲後,便就沉寂,未再發火砲。且見來意不善的敵船,約航至距水師軍尚有十餘里之處,便似也開始收帆;下碇錨泊船,並未有再逼進的舉動。

沉有容,眼見這些入港的紅夷船,怪異的舉動,一時亦不知這些紅夷船,意欲為何;便指示水師官兵,暫按兵不動,嚴加戒備。陰霾的天空下,這時兩支船隊,一列橫陳於海面對峙;距離已可用望遠鏡,看清楚對方船上的人。見得沉有容面色凝重的,再度以望遠鏡,瞭望敵方的船隊。但不看還好,這一看,卻讓沉有容不禁又是一驚。因為敵方的船隊,雖看似紅夷船,但船上的兵員,卻竟多是頂上雉髮的日本倭寇;但亦有些看似中土之人。「是倭奴的船隊。糟~這些倭奴怎會有紅夷夾板船及紅夷砲,如強大的武力。真令人無法置信!!」敵方船隊既是倭寇船隊,沉有容大驚失色下,自是趕緊命水師官兵,將火砲及火繩槍,立即都上彈藥;頓時竹塹港的海面上,兩方船隊劍拔弩張之勢,自又更顯嚴峻。不過這就此時,沉有容的望遠靜中,卻亦見原本毫無動靜的敵方船隊中;正由其一艘大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有兩個船兵,操槳划船,似正順著漲潮的浪水,逐漸向水師官兵的船隊而來。更見小舟上,還有一人長身而立,且是模樣一派從容態然。「怪哉~~這些倭奴到底玩什麼把戲?為何僅派出一艘小舟,難不成是想向我求和嗎?不~現在這些倭奴可說完全佔了上風,為和要向我求和。莫非又是想耍什麼詭計!!」望遠鏡中,沉有容心下想著,便又更仔細,再瞧那立於小舟上之人。卻見這人,一身儒服青衫,頭戴四方巾帽,衣襟隨著海風而飄,模樣竟是個中土之人。沉有容凝視望遠鏡,正狐疑間,此時天空烏雲,忽而雲開見日,乍露一線日光照於海面。而那雲破天開的一道日光,正就照在兩支對陣的船隊的中間,正是小舟所在之處的海面。箭拔弩張的嚴峻肅殺海面,正當兩支船隊,盡皆屏息以待,唯聽得濤浪聲夾帶著風聲陣陣;而這時,忽而卻聽得,那長身而立於小舟上之人,以渾厚的中氣,對著水師軍,隔海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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