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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李錦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恩怨 荷蘭私掠船隊海上狩獵中國船
2012/04/30 05:24:31瀏覽658|回應0|推薦15
一、1613~李錦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的恩怨
西元1613年夏,明朝萬曆四十二年,南洋荷蘭人殖民地,摩鹿加群島(今之印尼)的安汶島。馳騁海上度過多少大風大浪,誰知晚景淒涼,英雄也有末路之時。況且一個英雄,要是失去了權勢及其簇擁他的人群,那無疑更恍如落單的孤雁般。正如昔日南洋的海商巨頭李錦,此時充其量,也只是個糟老頭而已。日暮中的安汶島海邊,暖風中,椰子樹影隨風而搖,此時糟老頭般的李錦,坐於茅屋外;一頭稀疏的蒼白髮,亦散亂的隨風而飄。只見垂垂老矣的李錦,皺得如梅乾的眼皮,更直如海岸結滿了藤壺及牡蠣殼的珊瑚礁磐,沉重的睜不開眼;蒼涼終日,始終有如在沉思或是打盹。海風帶著海洋的鹹味,迎面拂來,而此時的李錦,混沌的腦子裡半夢半醒間,則似正浮光掠影的浮現;那一年他搭乘荷蘭人的海船,航過半個世界,到達了荷蘭國的風光往事。...

西元1600年,這一年。李錦於海上航行了半年多,終於到達了歐羅巴洲的荷蘭國。荷蘭國西蘭省的米德爾堡,是李錦最先到達歐羅巴洲的地方。海邊郊野的房子上,有著四片扇葉成十字型的巨大風車,是李錦到達荷蘭後,映入眼中的第一個驚奇。及入城,筆直錯綜的鋪石街道,街道兩旁方正的石造樓房,以及雄偉有若宮殿般的巨大教堂,則是李錦到達荷蘭國後,更大的震撼。「想不到歐羅巴洲的荷蘭國,如此文明昌盛。我中華之人,自古視海外為粗鄙無禮的蠻夷之邦,實在是有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啊!!」初到荷蘭國,李錦不禁心有所感,因為就他所見,這荷蘭國的繁榮昌盛;與大明國的苛政人禍不斷,直是不可同日而與。大泥國的荷蘭商館,邀請李錦到荷蘭國遊覽的目地,主要原是要拉攏李錦,以獲取中國的貨物。因此既到荷蘭國,這荷蘭商館,當是更善盡待客之道,無不把李錦奉為上賓。甚且商館,還特地安排了一個年輕貌美的荷蘭國女子,終日不離李錦;以同車同遊,為李錦導覽荷蘭國的風光。巴洛克式建築金碧輝煌的宏偉教堂,恍若在炫耀荷蘭國的人民富裕,國家強盛;而燦爛的陽光下,滿植鬱金香的花園,更有如在彰顯荷蘭國的萬種風情。確實,對李錦來說,荷蘭國還真是萬種風情。白日裡,香車美人相伴,李錦與年輕貌美的荷蘭女子,搭乘裝飾華麗的馬車,同遊各地名盛;而夜裡,則接受荷蘭商館,為他在城堡中安排的豪華宴會,與荷蘭國的王公貴族,以高腳杯同飲葡萄酒。遠在歐羅巴洲這異國他鄉,景色可說美不勝收,果然亦讓李錦,很快的,便忘了其喪妻之痛。因為李錦,不但愛上了荷蘭國的景物風光,更愛上了那終日與他同車同遊,名叫"瑪麗亞"的荷蘭國紅毛女子。於是李錦,不但脫去了唐衫,換穿上紅毛人絲綢綴有成排鈕扣的白襯衫,腳履牛皮製的高筒靴;或是穿著當地,用整塊木頭雕成的木屐鞋。甚至李錦,還在荷蘭國,為了那叫名叫瑪麗亞的荷蘭女子,受洗成了基督教「喀爾文教派」的新教徒。因為,年過五十的李錦,在南洋富可敵國,總不能喪妻後就獨身。而此時,既與瑪麗亞萌生愛意,李錦自亦動了續弦之心,想娶那年輕貌美的荷蘭紅毛女子為妻。

巴洛克式建築,有著尖塔雄偉如宮殿的教堂內,那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年輕貌美的瑪麗亞,身穿束腰馬甲純白絲綢的蓬裙婚紗,頭蓋半透明的白紗,嫁給了來自遠東的中國富商。教堂內的紅地毯,李錦亦身穿荷蘭國紳士穿的禮服,牽著新娘的手,一起接受了神父禱告証婚,與眾荷蘭人的祝福。而當時,為李錦及瑪麗亞証婚的,則是一個西蘭省有名望的貴族,叫"韋麻郎伯爵"。....


日暮中的安汶島,臨著海邊的屋外,見得李錦,或是想起多年前燦爛的往事;頓讓他原本有如牡蠣殼般緊閉的雙眼,緩緩張開。乍見其血絲滿佈的眼眸中,盡是有如死囚在秋決刑場上,流露出的絕望。暮靄沉沉中的茅屋前,卻見得李錦,蠕動著枯槁沒有血色的嘴唇,以蒼桑的語調,直嘆說『唉~騙局。騙局啊~一場騙局啊~』。原來,李錦在荷蘭國娶了瑪麗亞為妻後。翌年,便帶著他的紅毛新妻,一起隨著荷蘭商館的海船,繞過半個世界,又回到了大泥國。又翌年,亦即西元的1602年,荷蘭國為了在海上與西班牙人及葡萄牙人競爭。於是荷蘭國,便也將原本在海外的十七家公司,進行整併,仿傚英國所成立的東印度公司;而荷蘭國,亦在這一年,成立了「荷蘭東印度公司」。「荷蘭東印度公司」不但募集了整個荷蘭國人民的資金,而且可說對外亦便代表了荷蘭國;不但擁有公司自己的艦隊,還可對外宣戰,或與他國簽定條約。而這「荷蘭東印度公司」,第一任的艦隊司令,他的名字,就叫「韋麻郎」。

「韋麻郎」任「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第一任艦隊司令後,便以爪哇國的萬丹為根據地;並不斷的派出私掠船隊,出沒於馬六甲、大泥國與暹邏國之間的海域,劫掠葡萄牙人的商船。暹邏國到大泥國,到馬六甲之間的海域,正是李錦的船隊,經商的主要航路。於此韋麻郎,派出的私掠船隊,雖說是劫掠葡萄牙人的商船;不過受害最深的人,其實卻是李錦。一來,李錦,不但有許多自己的貨船,皆被荷蘭的私掠船隊所劫掠,損失不貲;而航路,被荷蘭人所阻,更斷了他與葡萄牙人經商的通路。迫不得已之下,趁著一次韋麻郎,率艦隊,到大泥國的荷蘭商館停留的機會;於是李錦,便親去會晤韋麻郎。李錦,見到韋麻郎之後,便對韋麻郎說『尊敬的將軍。你們若是想得到大批中國的貨物,與其在大泥國的航路劫掠,還不如能與中國直接通商。畢竟在海上劫掠,你們自己也有風險,甚至也可能得不償失。但假如能夠像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那樣,直接到中國的港口通商,則你們的獲利,必當更豐;而且對貨源,也更有保障!』。韋麻郎,在荷蘭國之時,早知李錦是中國南洋海商中的巨頭。因此,正亦想借重他的影響力,好為荷蘭國,打開與中國的通商管道。趁此李錦開口提及,韋麻郎,自順著竿往上爬的,回說『與中國通商,這正是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長久來的期盼。只是苦無門路。假如李先生,能帶我們到中國,並說服中國的官員,開放幾個港口給我們荷蘭人經商。那我們荷蘭人,必定會大大的感謝李先生!』。只是韋麻郎,二年前,其實也曾率艦隊到過中國廣東沿海,卻仍不得其門而入,找不到通商港口。此時不免,又狐疑的,反問李錦說『但是李先生。假如中國,不開放港口與我們荷蘭人通商,那該怎麼辦?!』。李錦自年輕,便經商於大明國及海外,對中國官場的貪腐習氣,更瞭然於胸,便自信的回說『尊敬的將軍。這點您儘可放心。我們中國人說,"官"字兩張口,吃遍天下。意思就是說,只要您願意使點錢,賄賂官員的話。那在中國,是沒有什麼事,行不通的!!』。是年,是西元的1604年。於是李錦,便應允做為荷蘭人的通譯,並帶領韋麻郎的艦隊,前到中國,以尋求通商的港口。

西元1604年,七月。李錦帶韋麻郎的艦隊,來到中國的廣東沿海;不料遇到海上颶風,艦隊被飄到澎湖群島。『漳州南方海上,這澎湖島,乃是南北海上交通要地。假如將軍的艦隊,能能踞而守之,則與中國互市不難!!』荷蘭艦隊,被颶風吹到澎湖後,李錦是這樣,對韋麻郎說。於是韋麻郎,便接受李錦的建議,將艦隊暫泊於澎湖。之後,李錦便帶著韋麻郎的書信,返回福建海澄的月泉港,去找大明國的官員,商談通商之事。海澄月泉港,原本即開放海外通商,亦有西班牙紅毛人,往來通商。因此李錦,原本心想,既開放給西班牙人通商,應也可開放給荷蘭人通商;此事應不難辦。況且李錦心知肚明,大明國的官員,由朝廷到地方,多貪腐積習,凡事說是不能辦的;但只要銀兩使的夠,便沒有不能打通的關節。「若要打通關節,讓荷蘭人通商。這事找地方官是沒用的。海澄縣令這種小官,就不用提。就算是貴為封疆大吏的福建巡撫,亦不能自己作主,還得向上通報朝廷。若銀子要使對地方,那無如直接找上,由朝廷,直接派任地方徵稅的宦官稅吏。畢竟這些宦官稅吏,是紫禁城直接派出,可直達天聽;其權勢,可都要比一省的巡撫還大得多!」既有此想,李錦由澎湖返回月泉港後,便即使了百兩銀子,打通關節;讓海澄縣的小吏,引薦他去見,朝廷派任海澄縣的稅監"高寀"。

高寀,這等地方稅監,原本就是朝廷魏忠賢的閹黨。而這些宦官稅吏,由紫禁城派駐地方的任務,一則是當作閹黨魏忠賢在地方的心腹眼線,以為魏忠賢搜羅控制地方官吏的把柄;另一則,則是想盡辦法,盤剝百姓抽稅,以將成堆的銀兩送往紫禁城,供萬曆皇帝在後宮內堆金山。因此這等地方宦官稅監,可說個個無品無德,無節無守;甚是毫無良知,眼裡唯只有權勢與金錢而已。當然,要是一個國家,由朝廷到地方,皆充斥這種眼中只有金錢卻無良知與操守的官員,掌握權勢;如此,則國家不貪腐,不生亂,不敗亡,實亦難矣。總之,當李錦見到稅監高寀,並將荷蘭人欲與中國通商之事,告知之後。當下,李錦自亦不忘向高寀提及,荷蘭國之富裕與強盛;因此若是讓荷蘭人來通商,則大明國定可獲得大量的銀兩稅收。至於這稅監高寀,乍聽可獲大量的銀兩,頓也開明了起來。原本李錦,是想說,要是獲得高寀的應允,那他將返澎湖,去帶荷蘭人來海澄縣見高寀。不料這高寀,只聽得有銀兩拿,倒是迫不及怠,便說自己要派親信與李錦一起出海,往澎湖去見這些荷蘭人。高寀,對於與荷蘭人通商之熱絡,實出於李錦意料之外。開港通商之事, 一切進行的,竟比李錦當初所設想,還要順利。只是當高寀的親信,隨李錦到澎湖後,與荷蘭艦隊司令韋麻郎,展開通商的商談;竟一開口,就要向韋麻郎,要三十萬兩白銀。這親信見到韋麻郎後,是替高寀,這樣傳話說『我中國地大物博,百姓生活富裕,並不需要你等蠻夷之國的貨物。但我高公公,恩澤普天下,他說~你等海外番邦小國,若想與我中國開港通商,獲取我天朝上國的貨物,他也願意幫忙。不過我大明國,自開國以來,厲行海禁。若要開港通商,則需上報朝廷應允。其間需得買通一些朝臣,向皇帝進言,為你等番國美言。因此這難免要花上一點錢。我高公公還說,幸虧你們找對了人。因為我高公公,是九千歲魏忠賢公公的親信,可直達天聽。所以只要花個三十萬兩的白銀,應便可將此事辦妥。但要是你們找錯了人,那恐怕就是花個三百萬兩的白銀,也是打水漂兒~有去無回...』。

「三十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韋麻郎,二年前,率東印度公司的船隊,在中國南方澳門外海,冒著生命危險,與葡萄牙人的商船隊開戰。雙方槍來砲往,歷經一番惡戰,死傷十多人,這才擄獲兩艘葡萄牙人,載運中國瓷器的商船。爾後,荷蘭東印度公司,又將兩艘擄獲的葡萄牙人商船上的貨物,歷經半年的載運,運往歐羅巴洲販賣。雖說這兩船的中國瓷器,運到歐羅巴洲後,立刻造成轟動,各國王公貴族搶購。不過,如此冒著生命危險的掠奪,與海上販運,二船貨物販售後所得,也不過就只是三十萬兩白銀而已。可韋麻郎,想也想不到,這中國的貪官,為了開港通商之事;居然一開口,就是索賄三十萬兩白銀。乍聽這巨額索賄,當下韋麻郎,自是心中一驚,心想「這中國的官員,真是比海盜還貪、還狠。海盜劫掠他人貨物,也還要拿自己的生死,在海上與人去拼死拼活。但這中國的官員,卻是安坐在家中享福,一開口,即要搶人幾十萬兩白銀的錢財。著實貪得無厭!!」。雖是這樣想,但韋麻郎,繼之卻又想及「若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可以取得中國的港口,與中國通商的話。又中國的克拉克瓷,在歐羅巴洲如此受到歡迎。如此,只要四五船的貨物,當就可以補平這個缺口。而後,既可與中國通商,獲利必然更豐!!」。權衡得失之後,韋麻郎,便也答應高寀的索賄。只不過當初,韋麻郎帶荷蘭艦隊到中國,要求通商,也想不到居然要花上三十萬兩的賄款;因此船隊中,亦並無準備這麼多的白銀。經得李錦折衝協調,最後這高寀的親信,這才答應韋麻郎,先給三萬兩白銀的頭款;之後,待開港通商後,再將尾款一併繳清。於此海澄稅監高寀,金口一開,一舉便得三萬兩白銀。且韋麻郎,還親自派荷蘭船,將三萬兩的白銀,護送到月泉港,直悄悄搬運進高寀的豪宅之內。

海澄稅監高寀,既收了韋麻郎的三萬兩白銀賄款。照說,理當向朝廷的閹首魏忠賢上報,以準備讓荷蘭人,可以進港與中國通商。於此李錦,自亦趕忙又連絡了,與他同在大泥國經商的海商潘秀、及郭震等人;並要他們趕快備齊貨物,好與荷蘭人做大筆的買賣交易。之後,約過了半月,絲綢與青花瓷都已備齊,但李錦,卻始終苦等不到高寀,允許荷蘭人進港通商的下文。正當李錦,頗趕心焦,正欲再往高寀的豪門大宅,去探聽消息。不料,陡然晴天霹靂,讓人措手不及,當日居然來了一群的官兵,直衝入李錦的家中;二話不說,便將李錦先是毒打一頓,後更腳鐐手銬加身,將其押往縣城的大牢拘禁。原本,李錦尚不知何故,及至到了縣城的大牢,這才見到潘秀與郭震;兩人亦皆鼻青臉腫的,已先被關在大牢裡。當下李錦心中,已有不詳預感。果不其然,隔日,海澄縣令,便將李錦及潘秀等人,提出大牢,速審速決;並將一干人,皆判了「通番奸民」的死罪,還押大牢,等待秋後論斬。原來,這稅監高寀,拿了三萬兩的賄款,居然卻拿錢不辦事;硬生生,將韋麻郎的三萬兩的白銀侵吞。及至荷蘭艦隊,佔據澎湖之事,已然傳遍整個海澄縣;且李錦等人,亦正忙碌穿梭於月泉港,準備與荷蘭人進港交易。於是上至福建巡撫,下至海澄縣官,眼見這等通番奸民,居然將紅毛人,帶到了自己的家門口,還佔據澎湖不走,豈又能坐視不管;自將李錦等一干通番奸民,盡皆逮捕入獄,依海禁之法,自當論斬。

二、"李錦記"金字招牌蒙塵
西元1604年,正也是這一年。數月前,在南洋的呂宋,發生了一件大事;於漳州月泉港,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是西班牙紅毛人,在呂宋展開了一場,對當地唐人的大屠殺。據說整個呂宋馬尼拉的唐山人,約二萬多人,幾都被西班牙人殺光。而這馬尼拉大屠殺之事的起因,正亦與這漳州海澄縣,稅監高寀,脫不了關係。原來,是年前,這高寀在月泉港聽聞,說是南洋的呂宋,有座"機易山";且這機易山產金豆,滿地俯拾皆是豆子般的黃金。「遍地黃金豆可拾?!」這對見錢眼開,常年盤剝百姓,卻剝不到多少銀兩的高寀來說,是何等吸引人之事。於是這稅監高寀,便以奉魏忠賢之命,夥同了海澄縣令,及一干漳州府的官員;於月泉港,乘船出海,往呂宋去探察此事。到了呂宋馬尼拉後,這稅監高寀,及一干來自大明國的官員,更是大張旗鼓,招搖過市。一群貪官污吏,以來自天朝上國之姿,還帶了一船的數百隨從,浩浩蕩蕩過街;縱在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卻渾然不把西班牙人,放在眼裡。甚至當被西班牙人阻撓之時,這稅監高寀,還目中無人的揚言,放話說;若是呂宋的機易山,真的產金豆,那他將奏請大明國的皇上,派大軍到呂宋採拾金豆。後來,雖說在呂宋,並找不到所謂產金豆的機易山;而高寀這夥貪官污吏,便也悻悻然,又搭船返回大明國。然而高寀,帶了一船數百中國官兵,趾高氣昂的到馬尼拉,還放話大明國要派大軍到呂送;而這些話,卻已讓西班牙人感到恐慌。甚至西班牙人,更誤以為中國將派大軍,前來奪取其馬尼拉殖民地。恐慌之餘,西班牙人,更怕馬尼拉的二萬餘中國人,將會成為中國大軍的內應。於此,便在馬尼拉,展開對中國人的大屠殺。至於馬尼拉發生這等大事,而肇禍的稅監高寀,等一干貪官污吏,卻只是拍拍屁股走人,渾然事不關己。正是這樣的貪官與髒官,坐擁權位,成日卻只想中飽私囊,滿足自己的私慾與私利。乃至闖出了大禍,此等無品無德的貪官,自也只會顧著自己的脫身,更那會顧及他人性命生死。

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地,因高寀肇禍,而死了二萬多唐人。此事高寀,都不放在心上。再別說,今日荷蘭人佔據澎湖,因高寀額詐了荷蘭人三萬兩的白銀,卻害得李錦及一干海商,皆被補入獄,甚判了死罪;然而高寀,既已中飽私囊,銀兩既已落袋,他更那會把這幾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稅監高寀,明明收了韋麻郎三萬兩的白銀。還打包票,說他直通天聽,會讓荷蘭人入港通商。可現在不但荷蘭人,無法進港通商,卻連我等海商,都被抓捕,判以"通番奸民"的死罪!!~~主~耶和華啊~~求你開開眼,救救我們吧!!」腳鐐手銬加身,被關押於死牢的李錦,除了日日祈禱外,還真個有冤無處訴。正就李錦,被關押死牢候斬之時。另一方面,大明國的水師軍,正也派出了百餘艘的戰船,由都司沉有容領兵;欲往澎湖,趕走佔據澎湖的荷蘭人。

澎湖這邊。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司令韋麻郎,七月之時,這才給了中國有力官員,三萬兩的白銀。而且該名由李錦擔保的官員,還應允會讓荷蘭人通商。只是經得幾個月,韋麻郎在澎湖,卻始終就在等不到,可以通商的下文;甚至連從中協調的李錦,亦消失無蹤。直等了數月之久,韋麻郎早已等得焦躁不已。直到十一月,讓韋麻郎等到的,卻是上百艘的中國戰船,航底澎湖。且其中國艦隊的司令,更送來書信,聲明─澎湖群島乃是中國領土,並喝令荷蘭人的船隊,需得立即離開澎湖。韋麻郎,乍見中國艦隊,大軍壓境,且喝令他離開澎湖,驚愕不已。因為韋麻郎,明明已送了三萬兩白銀的賄款,給中國的有力官員;而該官員也已應允,要讓荷蘭人入港通商。「怎的,這些中國人,是不講信用的蠻人不成。居然拿了我三萬兩白銀後,就翻臉不認人。現在竟然還派大批艦隊來趕人。哼~量你中國的戰船有上百艘。但你一艘船也不過,就只一兩門的爛砲。而我荷蘭人的船,一艘船就有上百門的利砲。真要打,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情勢驟變,通商不成,反大軍壓境,韋麻郎怎能不憤恨不平。當下,與其艦隊的軍官,商議後,韋麻郎,仗其船堅砲利,自是決定,不肯憑白吃虧,退出澎湖。由此,荷蘭艦隊與大明國的水師,兩軍便在澎湖,形成對峙的僵局。

漳州月泉港這邊。正當大明國水師,與荷蘭艦隊,兩軍在澎湖形成對峙僵局之時。此時,月泉港有個大海商,正亦忙於奔走,使錢如流水的,賄賂貪官,想救出被關押於死牢的李錦。至於這為營救李錦,而四處奔走大海商,正是初掌「合興商號」大掌櫃的黃明佐。「合興商號」與李錦的「李錦記」商號,原本就有生意往來。但黃明佐,極力想營救出李錦的原因,尚不僅於此。主要是因,數月前,西班牙人的馬尼拉大屠殺,黃明佐之父黃康,不幸被西班牙人所殺。「合興商號」掌櫃黃康,與李錦是舊友,再加上李旦;正是月泉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南洋河洛海商三巨頭」。而黃明佐之父,黃康已死馬尼拉大屠殺。至於李旦,於大屠殺後,亦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因此「南洋河洛海商三巨頭」可說已僅存李錦一人。而今,倘連李錦,都將因通番奸民之罪,被斬首冤死。如此一來,南洋的河洛海商,耆老盡死。而無人主持大局,海外又面對紅毛人的強橫,乃至整個南洋的河洛海商,或恐將落於群龍無首之境。正因此等考量,又加上父親黃康,剛死於非命的悲痛。因此「合興商號」的黃明佐,這才使盡渾身解數,非得營救出李錦不可。使了不知幾擔銀兩之後,黃明佐這才說服福建巡撫,說是─「眼下荷蘭紅夷,仍佔據澎湖不肯退走,而與其將李錦處死,還不如讓李錦帶罪立功。讓他去勸退這些荷蘭紅夷!!」。因為銀兩使得夠,加上此時的大明國,上至萬曆皇帝及閹首魏忠賢;下至朝野百官,個個無不見錢眼開,嗜財如命。乃至上樑不正下樑歪,風氣使然,人人更都以中飽私囊,為為官之道。於是官官荷包塞滿後,李錦果然被從死牢裡,放了出來,並飭命他去勸退荷蘭紅夷。

十二月,「合興商號」的黃明佐,陪同李錦,往澎湖。之後,李錦答應韋麻郎,將會把他被高寀侵吞的三萬兩白銀,如數再加一成;由「李錦記」商號,賠償給他。另外荷蘭人,雖無法與中國直接通商,但黃明佐亦允諾;「合興商號」的將會儘量滿足荷蘭人需要,供貨給荷蘭東印度公司。至此,韋麻郎眼見中國艦隊壓境,亦知想與中國通商,恐是不可能。而既獲得李錦的賠償,又獲得「合興商號」黃明佐的擔保供貨,這對韋麻郎來說,亦算是保住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面子。於此,韋麻郎,於十二月,便也乘著北風,又南返大泥國。至於李錦,在大明國已被判了通番奸民的死罪,既已逃出海,自不可能再返回大明國去受死。當即,李錦,便也搭乘荷蘭人的海船,同返大泥國。自此後,李錦也再未踏上大明國的土地。....


日暮中的安汶島,臨著海邊的幾幢茅屋木屋外。西元的1604年,所發生的事,此時李錦縱是年邁,腦子已混沌,卻怎能忘。因為正是帶荷蘭人,到澎湖,欲與大明國通商之事,結果卻反被冠以"通番奸民"獲判死罪之事。這事,除了讓李錦,背負死罪,從此只能流亡海外,無法再踏上大明國的土地外;另一方面,可說在荷蘭人面前,更大大的折損了李錦的信譽。「信譽」之為物,對一個海商來說,直如性命般重要;尤其是,像李錦這樣的大海商。「李錦記」商號,之所以能在海外眾多海商中崛起,並坐穩其龍頭的地位,憑藉的,正是李錦,言出必行的信用;及與紅毛人的買賣交易,言定必出貨的信用。但帶韋麻郎到澎湖,欲與中國通商之事,當初李錦還拍著胸脯,對韋麻郎打包票,說有他出面,必定事成。然而最後,李錦卻在大明國,被貪官所欺,不但碰了一鼻子灰,差點連性命都不保;還讓荷蘭東印度公司,憑白虧了三萬兩的白銀。當然這事,不但讓李錦在韋麻郎面前,失盡顏面;更亦讓「李錦記」的金字招牌,亦因此而蒙塵。但李錦,堂堂一個海商巨頭的信用,在荷蘭人面前被打了折扣,這卻還不是最糟的。繼之而來,因李錦與「合興商號」的黃明佐,在澎湖勸退韋麻郎之時;亦應允了韋麻郎,會充份供貨給荷蘭東印度公司。可貨源終究有限,當李錦,大量供貨給"荷蘭東印度公司"後;而緊接而來的,必是要失信於大泥國南方,佔據麻六甲為殖民地的葡萄牙人。不幸的是,葡萄牙人與荷蘭人,原本即是海上的世仇,彼此水火不容。況且自荷蘭國崛起海上,來到東方後,更是頻頻的搶奪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及商船。於此當李錦,大量供貨給荷蘭人,卻短少貨物給葡萄牙人;而這讓原本,即與李錦有生意往來的葡萄牙人,如何能忍。正因如此,馬六甲的葡萄牙人,為了報復李錦供貨給荷蘭人,便開始在背後慫恿大泥國的百姓及官員,說是─「在大泥國的中國人,比大泥國自己的百姓還多。而且這些中國人,還控制了大泥國的九成的金錢與貨物,讓大泥國的百姓,活於貧苦之中;直如中國人的奴隸。所以大泥國的百姓及官員,都應該起來反抗中國人,把中國人從大泥國趕走,並搶回屬於大泥國的金錢與土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奪取己身利益,乃人之原始本性。自古皆然!」。何況是葡萄牙人,在背後,大力的慫慫恿大泥國百姓官員,仇恨中國人;於此「排華暴行」在大泥國,越演越烈。糾結成群的大泥國百姓,手持刀械棍棒,直闖唐人街,燒屋殺人,劫財搶貨,無所不為;而大泥國的官員,亦放任不管,甚在背後煽風點火,以謀利益。西元的1612年,亦即去年,大泥國百姓的排華暴行,幾讓大泥港的唐人街,日日鋒火;看似在大泥國,就要釀成另一次的"馬尼拉大屠殺"。二萬餘唐人,死於馬尼拉大屠殺,前車之鑑猶未遠。而在此局勢之下,李錦為保身家性命,亦不得不忍痛,放棄他在大泥國,辛苦經營了四、五十年的基業。正是去年,在一次大泥國百姓的排華暴行之中,李錦孓然一身,只帶著妻子與細軟,便倉惶逃出大泥國;搭上一艘海船,遠赴萬里之外,摩鹿加群島的安汶島安身。

安汶島的海邊,夕陽已西沉,昏天地暗的暮色中,但見年邁的李錦,仍有如一座飽經風雨蒼桑的石像般,渾然不動的坐於屋外。四、五十年,歷經海上風浪,往事種種縱掠過腦海,但此時李錦的心,卻早已枯槁,有如被大火燒過的樹林一樣;僅剩一片毫無生氣的死灰、[與待風化成土的枯枝。因為,自李錦來到安汶島後,打拼了一輩子的海外事業,幾可說已一無所有。甚至李錦,連已身行動的自由,亦遭剝奪。因此就算李錦,有心想連絡昔日的海商舊友,再東山再起,卻也連出海都不能。因為這盛產香料的摩鹿加群島,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而且在這小島安汶島,還設有荷蘭人的商館。港口更有荷蘭的官兵,嚴加把守,若沒荷蘭人放行,誰也無法出海。因此李錦居住在這安汶島,其實就形同被荷蘭人軟禁一樣,雖非監禁在大牢;然而在這與外界幾完全隔絕的小島,卻也與被監禁在大牢,沒什麼差別。「荷蘭人,為何要將李錦,軟禁在安汶島?!」這當然,與「李錦記商號」在南洋各地,仍擁有龐大產業有關。且李錦,縱是失去了大泥國的基業,但他在南洋的中國海商間,卻也仍保有一定的影響力。荷蘭人,軟禁李錦,主要的目地,正是想要奪取李錦的龐大產業;以及掌控李錦的商船隊。因為,此時李錦,雖被軟禁在安汶島,可他年輕的基督徒妻子瑪麗亞;卻可沒同他一樣,被軟禁在安汶島。事實上,此時李錦,年輕的妻子瑪麗亞,正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大本營,爪哇國的萬丹;亦即荷蘭人,所稱的「巴達維雅城」。不問可說,李錦在南洋龐大的產業,以及大部份的商船隊,其掌控權;此時亦都早已落到,他年輕妻子瑪麗亞的手上。

「瑪麗亞」這居於爪哇萬丹,李錦的基督教徒妻子,雖說是藉"荷蘭東印度公司"之力,才能獲得李錦的龐大產業。但這瑪麗亞,卻也是個精明,且工於心計的女子。所以這瑪麗亞,當然亦知"荷蘭東印度公司",幫她奪取李錦的產業;其目的,無非是也想分一杯羹。於此瑪麗亞,在爪哇萬丹,表面上,雖是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合作;然私底下,卻是彼此各懷鬼胎,各自算計。甚至,這瑪麗亞,為了保護自己的龐大產業,不會被"荷蘭東印度公司",所侵吞。此時,工於心計的瑪麗亞,正亦與英國商館裡,駐萬丹的一個年輕官員,眉來眼去的勾搭;企圖藉助英國人的力量,來對抗"荷蘭東印度公司",以保護自己的產業。正是為了奪取利益,姦夫蕩婦彼此狼狽為奸,卻放任李錦,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像個糟老頭似的;獨自被軟禁在安汶島,生死都無人聞問。世間冷暖,財富權勢在握,則眾人簇擁,老年還娶新妻;而牆倒則眾人推,正是李錦的寫照。乃至尚未嚥氣,人們便視其為無物,開始有如禿鷹般的算計,欲分食搶奪其財富;而如此下場,又怎能說,不是晚景淒涼。

「安汶島」弦月高掛的晚景之中,正當年邁的李錦,有如個糟老頭似的,仍坐在屋外;滿眼滄桑的,不時仰望向西邊的夜空。摩鹿加群島的安汶島,西邊的海上,相隔千里遠的夜空下,於「婆羅國」的南方外海;此時正亦有二艘中國海船,南向航於海上。且見這兩艘中國船的桅桿上,皆掛著「李錦記」三個字的旗。....X X X

三、1613~蘇鳴崗海上遇紅毛人私掠船隊劫擄
西元1613年夏初,明朝萬曆四十二年,南洋呂宋南方,"婆羅國"以東海域。南洋散佈著成千上萬的島嶼中,有一片很大的陸地,介於西班牙人殖民地的菲律賓南方,與爪哇國的北方之間。此片陸地,事實上,是個很大的島嶼。大島嶼的東方,是盛產香料的摩鹿加群島;而西方隔海,則是與「大泥國」相望。至於這個大島嶼,自古以來,中國通常,稱其為「渤泥國(今之婆羅洲)」。「渤泥國」打自中國的宋朝之時,便曾遣使節,向中國朝貢;且於當時,便亦有中國的船隻,航到渤泥國,與其通商。甚至據說,是在中國的魏晉南北朝,及隋唐之時,史書上便已有記載,說是─南方海上的「婆利國」,曾遣使進貢方物。總之,不管是「渤泥國」或是「婆利國」,到了中國明朝永樂年間,當鄭和下西洋之時,亦曾率船隊,數次泊其港口,拜訪其地;而此時,則稱其為「婆羅國」。事實上,「婆羅國」只是個統稱。因為此大島上,除了婆羅國外,尚有其他許多的小國。譬如,大島北方的「汶萊國」,與大島南方的「坤甸國」及「馬辰國」等。...

滄溟海上,二艘掛簾帆的中國船,由北向南,正揚帆乘著東北季風,航於婆羅島南方的外海。且見,這一大一小的二艘中國船,皆掛著「李錦記」商號的旗,應是剛從「馬辰國」的港口,出航海上。由於大明國,厲行海禁之故,嚴禁建造三桅以上的大船;所以三艘掛簾船,皆僅是二桅的平底海船。平底海船,因吃水淺,航於大海若遇大浪,容易顛簸,甚至翻覆。因此中國掛簾船,多沿著近海的海岸而行;而航於深海,更需謹慎,航速太快亦易生風險。『喂~大家提高警覺啊。咱要往爪哇國的萬丹。得越過深海。大家謹慎操帆啊!!』出港航了一晝夜,東方天際初露魚肚白,原本無邊無際的黑色浪水,亦開始由東漸漸泛藍;此時但聽得海船上,傳來中國閩南"河洛話"的吆喝聲響亮。海上迷濛的曙光,讓天空的雲層盡成暗灰色。不過至少肉眼已可見得周遭海面的情況。不似夜晚之時,海船有若一片樹葉,渺小的,飄於滄溟黑色海上;那有如臨於地獄深淵般的,讓人心中充滿恐懼。然而肉眼的視野,雖可見海面的情況,但這並非表示,白晝航於海上,就不會讓人心生恐懼。事實上,海船只要出了海,恐懼便是無所不在的,尤其是對掛簾的平底中國船而言,更是如此。因為這些二桅的平底中國船,一來不但要恐懼,遇到海上的大風浪;而二來,其實他們更要恐懼的,是在海上遇到紅毛人,高桅大舶的夾板船。

「出海到南洋,遇到海上颶風,還有三成可保命。萬一海上遇到紅毛人,九成得去見閻羅王!」正如,這些中國帆船上的船工,所口耳相傳的警語。雖說自古以來,來自中國福建閩南的河洛人,便常乘船出海,往來於南洋開礦或經商;而當時,海上最凶險的,亦大概只有遇到颶風捲起的濤天巨浪。可百年前,自從來自歐羅巴洲的紅毛人,乘著巨大的甲板船,出現在南洋以後。於此時,對這些來自中國的海船而言,最大的凶險,倒成了怕在海上遇到紅毛人。因為這些紅毛人,幾乎是,只要在海上遇到中國船,則必挾其船堅砲利,以擄掠中國船。甚至食髓知味,這些紅毛人,索性還成立,所謂的「私掠船隊」專肆海上掠奪。且其,往往埋伏於港口外,待得有中國船滿載貨物出港,即便以槍砲相向,殺人劫貨,專做沒本錢的生意。於此,「李錦記」商號的二艘貨船,初離婆羅島的馬辰港,可說船上船工,人人皆如臨大敵般的嚴加戒備;或是在桅杆上日夜瞭望,或是刀械在身,或是擦槍操砲,不敢稍有懈怠。『瞭望的哨兵~~要提高警覺啊。可別睡著,等紅毛人的船出現了,還不知道啊!!~眼睛睜大點,仔細瞧,一隻海鷗都不能放過。這是關係大夥的生死啊!!』海上曙光漸明,望遠鏡的視野,於薄霧迷漾的海上,亦能看得更遙遠。此時中國掛簾帆船上,但見一膚色黝黑的精壯漢子,正行於甲板,前前後後,不斷的吆喝提醒眾人。男子臉上,難掩一臉的倦容,時而手持望遠鏡瞭望;而單筒望遠鏡下,更見其滿眼佈滿疲憊血絲。因昨日,打自婆羅島的馬辰港出海後,為防紅毛人劫掠,經得一晝夜;而這男子,幾都沒閤上眼。因為這名男子,正是負責率領這兩艘「李錦記商號」貨船的船主;而他的名字,則叫「蘇鳴崗」。

「蘇鳴崗」年約三十上下,本是泉州府的同安縣人。由於蘇鳴崗,自小上過私塾,既識字,又聰穎;且還練得一身武藝,可說有膽有識。後來適逢同安縣連年大旱,百姓無以為生。而當時,正值十五六歲的蘇鳴崗,年少氣盛,又聽說許多同安鄉人,為謀生都到月泉港去,上船當了船工。於是蘇鳴崗,毅然決然便也決定雖鄉人,上船去當船工,以出海謀生。當時,正值「李錦記商號」的全盛時期,年年都在月泉港招募大批的船工;而年少的蘇鳴崗,正也是上了「李錦記商號」的貨船。由於出海謀生,上船當船工的,多是貧苦之人,讀書識字的不多。又適值「李錦記商號」正在擴編船隊,急須識字,懂得經商記帳,及領導船隊的人才。由是蘇鳴崗,雖是年少,卻很快的,便在「李錦記商號」的船隊中,獲得重視。因其少年老成,言語穩重,又有一身的武藝,不但能讓船上的船工,對他心服口服。且出海後,蘇鳴崗,更很快的便學會了葡萄牙語,荷蘭語,及馬六甲人當地的土話;真可謂是,人材難得。因此之故,後來李錦,更收了蘇鳴崗當義子;並委以開拓大泥國以東的商務重任。南起「爪哇國萬丹」,途經「婆羅國馬辰、坤甸」,再到「呂宋馬尼拉」,再到「漳州月泉港」─這條「李錦記商號」大泥國以東的經商航路;正是蘇鳴崗,率領船隊,歷經十餘年艱辛,一手所開拓出來。乃至當「李錦記商號」,在大泥國,遭逢當地官員及百姓,排華暴行的重挫後。而今蘇鳴崗,所開拓出來的這條東方航路,更可說是,成了「李錦記商號」的重要命脈。

『大夥~咱們已經離開馬辰港,一晝夜了,幸好都沒遇到紅毛船。但大夥仍得輪班嚴加戒備,不可鬆懈。大副,這裡就交給你負責了。我已經撐不住了,得回艙房去躺會兒!』言語鏗鏘篤定,但見蘇鳴崗,一張長年航行於海上的黝黑面容;正是一個海上男兒,生性豪爽,且大無畏的神情。只不過,就在蘇鳴崗,以為沒遇到紅毛船在港外的埋伏,正走到艙房口,欲回艙房休息之時。此時,忽卻見得桅桿上,瞭望的哨兵,手持望遠鏡,神情慌張的,直喊說『頭ㄟ~。頭ㄟ。等一下。我好像看見,船尾的北方,海面的邊際,像是有船帆的樣子。不過海上霧還沒散,我也不確定!!』。蘇鳴崗,乍聽得哨兵喊叫,也顧不得疲倦,立時三步跨做兩步,身手靈活的攀著梯,爬上船尾樓的瞭望台。黎明的海上薄霧中,且見蘇鳴崗,立刻拿著單筒望遠鏡,便往北方婆羅島馬辰港的方向瞭望。海上晨霧未散,遠方浪濤的海天之際,縱有帆船確也難發現。因為船帆與晨霧盡白,於此蘇鳴崗,亦無法從單筒望遠鏡中看清楚,是否後方真有海船跟隨。於是蘇鳴崗,又喚來大副瞭望,卻還是無法確定。『好像,真的有船耶!!』『不是吧~應該只是白色的浪花!!』整船的船工,後來更都齊集於船舷邊,人人七嘴八舌,神情緊張的,往船尾張望。眾說紛云之際,畢竟桅桿上的哨兵,站得高,看得遠。忽而聽得那瞭望哨兵,驚得,直大喊說『頭ㄟ。不好了。真的有船。而且桅桿很高,是紅毛人的夾板船!!』。眾船工,聽得瞭望兵喊叫,頓如驚弓之鳥,人人如臨末日般,慌得不知所措。這時,還是蘇鳴崗鎮定,急穩定人心的,喊說『大夥不要怕。咱們船上有槍有砲,而且咱們的槍砲,都是跟荷蘭人買的。一砲可打十幾里。就算是紅毛人的夾板船來,咱們一樣可對付。哼~這些紅毛人,就是吃軟怕硬。若是他們想劫咱們的船。咱們開個幾砲,他們就知難而退了。所以~~大夥聽令~快去裝填火藥。全面備戰!』。

畢竟海上闖蕩十數年,開拓商號經商新航路,蘇鳴崗什麼風浪沒見過;當然他又怎會在海上,沒遇過企圖想劫掠的紅毛船。因此剛剛,蘇鳴崗對船工的喊話,倒也並非只是為穩定人心;而是蘇鳴崗,確實也曾在海上,用向荷蘭人所購得的強大火砲,逼退過想劫掠的紅毛船。眾船工,紛取槍,抬砲之際。此時只聽得蘇鳴崗,語氣沉穩篤定的,又抬頭向桅桿瞭望台,問說『哨兵~你能不能看清楚?那艘夾板船,是那一國的紅毛?~這紅毛人,向來少在馬辰國活動,這艘紅毛船,怎會出現來這裡?』。不料,卻見瞭望塔上的哨兵,眼望單筒望遠鏡,口氣更慌亂的,直顫抖的喊說『頭ㄟ。不是一艘。是二艘。啊~~不,是三艘。是~是~三艘~~紅毛人的夾板船啊。而且沒掛旗~~~是~是~~應該是~~紅毛人的"私掠船隊"啊~~』。「三艘紅毛人的私掠船隊??!」乍聽哨兵這麼喊,頓時有如一聲悶雷,擊中蘇鳴崗的腦門;霎時腦子一片空白的,直嗡嗡作響。因為正如蘇鳴崗,先前所說─紅毛人其實,並不常出現在馬辰國。甚至縱然南方的爪哇國,蘇門答喇,東邊的摩鹿加群島,北方的菲律賓,及西方的馬六甲;此時都已淪為紅毛人的殖民地。然而這婆羅島的諸國,卻可說是紅毛人,尚無法涉足之地。正因無法在信奉伊斯蘭教的婆羅島做買賣,及設商館;所以這些紅毛人,自然顯少出現在婆羅島的諸國。於此,今日,竟在馬辰國的外海,遇到三艘的紅毛船,這是前所未有之事;而霎時,蘇鳴崗又怎能不陡然大吃一驚。畢竟,蘇鳴崗的海船上,雖有火力強大的荷蘭火砲;可兩艘唐船的火砲,加起來,不過也就只有五六門的火砲。但是紅毛人的夾板船,通常光一艘船上,上下層甲板,便架有數十門的火砲。因此,若只是遇到一艘紅毛船的話,兩艘唐船的火砲齊發。此種狀況之下,紅毛人或許便會因擔心自己的船,被砲擊受損;因考慮到得不償失,便放棄劫掠唐船。然而此刻,卻是三艘紅毛人的夾板船,同時出現在蘇鳴崗船隊後方;而這讓二艘唐船,如何能應付。

三艘紅毛夾板船,火砲少說也有上百門以上,於海上劫掠兩艘唐船,更直如老鷹抓小雞般。眼下局勢,形勢比人強,對二艘唐船而言,凶險自不在話下。當下前所未見的,蘇鳴崗頓失沉著,語帶驚惶,不禁失聲大喊『大夥~~不要忙備戰了。趁紅毛船離咱們還遠。咱們乘風張滿帆,快全速往南逃~』。...

四、荷蘭私掠船隊海上狩獵中國船
婆羅島南方,馬辰國外海,三艘紅毛人的夾板船;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私掠船隊。事實上,這三艘荷蘭人的海船,早在那兩艘中國船出海之前,便早已在馬辰國的港口,盯上了他們。原來,荷蘭人在爪哇的殖民地,早聽說,北方的婆羅島上,盛產珍貴的胡椒及肉桂,等香料;甚且還傳聞,婆羅島上,還有金礦。因此「荷蘭東印度公司」,特從爪哇萬丹的商館,派了三艘船,由准將雷爾生率領,到婆羅島的諸國,去尋找通商的商機。誰知,這雷爾生,帶領船隊,到婆羅島繞了一圈,卻是處處碰壁。荷蘭船隊,先是航到了婆羅島南方的坤甸國,且果見坤甸國,盛產胡椒香料,港口繁榮。而且讓荷蘭人感到訝異的是,在坤甸國居然有很多人,都在使用中國產的絲綢與瓷器。後來,這些荷蘭人更驚訝的是,發現在坤甸國內,居然還有整個中國人的村莊;這些中國人,不但在坤甸國種植胡椒疏菜,而且還在此地開礦。既有商機,荷蘭人便去求見坤甸國的國王,要求在坤甸設立荷蘭商館,並與坤甸國通商。婆羅島的諸國,自古以來皆信奉伊斯蘭教,即回教,其國王稱為「蘇丹」。怎料,坤甸國的蘇丹,聽得荷蘭人想在坤甸,設商館,以通商,卻是嚴以拒絕。於此,荷蘭船隊,既在坤甸國受挫,不得以雷爾生,只好率領船隊,向北航到婆羅島的汶萊國。雷爾生率荷蘭船隊,到達汶萊國後,看見的情況,大致與坤甸國相似,依然有許多的中國人住居於汶萊;且在港口,還有許多的中國掛簾船,顯然是來汶萊國做生意。怪的是,中國人可以在婆羅島做生意,且似還頗受當地人歡迎,但雷爾生,向汶萊國,提出設商館通商之事;卻依然又再次,被汶萊國的蘇丹王,給拒絕。於是,雷爾生只好率船隊,離開汶萊國,繞過婆羅島北方,又從島的東邊,南航到馬辰國。然而荷蘭船隊,要求通商被拒的事情,卻又在馬辰國發生;甚且,在馬辰國所遇之事,還讓雷爾生,感覺頗失顏面。因為當雷爾生,到達馬辰國之時,明明看見港口,泊有許多中國掛簾船;而且這些中國人,還正在把一袋一袋的胡椒,搬運上船。但當雷爾生,向馬辰國的蘇丹王,要求購買胡椒之時;而馬辰國的蘇丹王,卻直接告訴他,沒有胡椒可以賣給他。

雷爾生,要求購買胡椒被拒後,頗感憤怒,因為他明明看見,馬辰國到處都有珍貴的胡椒。於是雷爾生,便對馬辰國的蘇丹王,說『陛下,我在港口的倉庫,明明就有看見許多的胡椒。而且那些中國人,還正一袋一袋的搬上船。為什麼你們願意把胡椒,賣給中國人;卻不願意賣給我們荷蘭人?~我們荷蘭人,願意出比中國人更高的價錢,請陛下把胡椒賣給我們!!』。雷爾生心想,自己願出高價,如此一來比價之下,這馬辰國的蘇丹王,必會把原本想賣給中國人的胡椒,轉賣給他。誰知,馬辰國的蘇丹王,卻回雷爾生說『船長啊~~這不是價錢的問題。這是信用的問題。我們馬辰國,自古以來,就只與中國人做生意。我們每一年生產的胡椒,都已經被中國人訂走了。所以就算你們出的價錢再高,我們也沒有胡椒,可以賣給你們。假如你們真的,想買胡椒的話,那你們就去跟中國人買吧!』。馬辰國蘇丹王的一翻話,直是讓雷爾生,當下愣住,驚愕不知如何回應。原來,這荷蘭人尚不知道,這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是最重承諾,講信用的。自古以來,中國人到南洋,與回教徒的穆斯林做生意,甚至都不需帶紙筆印信等物,去寫字條訂買賣契約。因為與穆斯林做生意,只要是當下,雙方嘴裡談定之事;即是一諾千金,絕不改變的承諾。譬若,中國商人,或在去年便向穆斯林,預購了今年的胡椒。可今年胡椒,卻少產,致價格飆高。縱是如此,這些伊斯蘭教的穆斯林,也不會以高價將胡椒賣給別人;而是仍會以原價,賣給中國人。況且中國人,到南洋做生意,向與回教徒的穆斯林關係極好。甚至,中國人到南洋做生意,總會在海船上,從唐山帶上幾名手藝極佳的廚師,到南洋;以做中國菜,宴請當地的王族或商人。因此亦不止在婆羅國,南洋諸國中,多半的回教穆斯林,都對來自上邦的中國人,頗為友好敬愛。「明史」古書明文有記載─「凡是唐人至其國(渤泥),甚有愛敬。有醉者,則扶歸家寢宿,以禮待之,若故舊...」。....

荷蘭船隊,在馬辰國,想買胡椒及香料不成。退而求其次,當下雷爾生便說,船上有許多的中國絲綢與瓷器,希望可以在馬辰國設商館,以做買賣。然而這馬辰國的蘇丹王,卻還是明白的告訴雷爾生,說是─馬辰國,自古以來,向來只與中國人做生意,並不需要荷蘭人帶來的絲綢與瓷器。買胡椒香料不成,賣絲綢瓷器亦不成,設商館更不成;坤甸國不成,汶萊國不成,馬辰國亦不成。這下,讓向來憑藉船堅砲利,橫行海上,頗感高傲的雷爾生,可真是腦羞成怒。於是,忿恨難消的雷爾生,率荷蘭船隊,離開馬辰國後,心有不甘,便在港口留下眼線;以監視馬辰港,正在將胡椒裝貨的中國船。雷爾生,並且告知眼線,若是看見中國船出海,便命其得趕快划小船,到外海通知荷蘭船。畢竟,若是買賣不成,那便憑船堅利砲,在海上用搶的,用劫的,殺人越貨;而這,正是歐羅巴洲的紅毛人,航遍世界後,稱雄海上的一貫作風。於此數日,這三艘荷蘭船,即使佯裝離開馬辰港。事實上卻始終都在馬辰國的外海徘徊,並將"東印度公司"的旗幟降下;頓變成海上殺人不眨眼,凶狠的私掠船隊。果然,數日後,雷爾生,留在馬辰港的眼線,便即划小船出海,與荷蘭船隊會合;並告知有兩艘中國船,已滿載一整船的胡椒香料出海,正向南航。至於這兩艘,滿載胡椒香料,離開馬辰國出港後,卻被荷蘭人盯上的中國船;正是由蘇鳴崗,所帶領的「李錦記商號」的貨船。

荷蘭人的夾板船,雖比二桅的中國掛簾船,要大上許多。不過因夾板船是尖底海船,高聳的桅桿上風帆又多,因此其海船的航速,與操控的靈活度;卻反要比中國掛簾船,要佔優勢。於此,縱是二艘中國掛簾船,先出港後,徘徊外海的荷蘭私掠船隊,才獲眼線通報;並由後追趕。不過荷蘭私掠船隊,倒是有恃無恐,接獲眼線通報,亦不馬上起錨開航追趕。反是,船長雷爾生,倒是先在船上開起了香檳酒,並與船員們;有如歡慶佳節般的,共飲了一翻。而後一夥紅毛,在甲板上又歌又舞的,慶祝歡飲之半日。霎見得,喝得醉醺醺的雷爾生,這才舉起了槍,"砰"的一聲,朝天開了一槍,並傲慢的高喊說『弟兄們~~咱們海上的狩獵開始囉。二艘中國船,咱們已放他們,先在海上逃了半日。現在咱們就要從後面去追他們。那二艘中國船的船上,都滿載胡椒及香料,少說也值個二三十萬的白銀。加上兩艘中國船,船上應也有百來個中國人。抓了他們當奴隸賣,一個便宜的,就算賣十兩白銀;那少說,也值上千兩的白銀。總之,擄了那兩艘中國船,光是公司分給我們的紅利。到時~~兄弟們~~你們的家裡都富有啦。等到你們穿金戴銀回咱荷蘭國,親戚朋友也都拿你們當英雄看。所以弟兄們~~要當荷蘭國的英雄,你們就拿出本事來。聽令~~現在就起錨開航,主桅滿帆全速前進。咱們就去狩獵~那兩艘中國船!!』。雷爾生一聲令下,甲板上歡呼聲四起。成群的紅毛人,邊齊力拉帆,邊吆喝著唱歌,竟似把擄掠劫殺中國船;當成了享受海上狩獵的樂趣。而亦如船長雷爾生,所預料,追趕了一晝夜後。於這是黎明時分,桅桿上的瞭望兵,果便欣喜的傳來捷報,說已看見二艘中國船,約在幾十海里外;且應不需半日,便能追上。...


黎明時分的汪洋海上,雷爾生,乍聽得瞭望哨兵的叫喊,說是已發現二艘中國船。東邊的海上曙光,斜照在雷爾生的臉龐,只見得雷爾生,嘴叼一根以人的腿骨製成的煙斗,裂嘴而笑;而半邊臉龐在斜照的陽光中,更有如露出海面的珊瑚礁般滿是凹凸坑疤。海船正乘風破浪快速前航,只見雷爾生,高大魁武的身材,走在甲板卻穩若泰山毫不搖晃。至船首跳上一只木箱,雷爾生拿起望遠鏡,便朝前方瞭望;而望遠鏡中,果出現兩艘中國掛簾船。且見兩艘中國船上,船員皆手忙腳亂的或拉帆,或抬砲,顯然似已發現了荷蘭人的船。頓時只見雷爾生,一張疤臉出傲慢神色,冷笑著,對一旁的人說『嘿嘿嘿~~那兩條小魚,發現我們了。正慌得想想逃吶。快逃啊~~快逃啊~~叢林中的小鹿~~拼命的逃啊。呵~~你們不逃,我們這狩獵,還真沒意思吶。呵呵~呵~你們說對不對啊!?』。一旁的人,聽得雷爾生的話,頓哈哈大笑。有一人還打趣,回說『船長~~我從望遠鏡裡,看見他們船上,可是有砲啊。這可不是小鹿啊!!~應該是會咬人的中國豬啊。所以咱們可還是得小心點,勉得殺豬的時候,被牠們反咬一口。哈哈哈!!』。雷爾生聽了,滿臉不以為然的,回說『哼~~中國人什麼時候,也會打砲啦。怕他們船上的砲,該不會是用他們的豆腐糊成的,用來嚇我們的。難道你們這樣,就被嚇著啦。呵~看那兩條中國船,倒也像是紙糊的一樣,我還怕咱們的船航得太快,掀得浪太大;一個不小心,會把他們的船,給打翻了呢!!~唉呦~~那可是兩船滿滿的胡椒,胡椒可貴得跟黃金一樣,值幾十萬銀兩吶,我可捨不得...』。說至此,但見雷爾生,便回頭,朝著船上正操帆的船員,高喊說『中國船就在前面啦。幾十萬銀兩就在前面啦。大夥加把勁,主桅滿帆~全速前進。今天中午前,咱們就要抓到那兩條中國船。荷蘭國的英雄們~~你們光榮的時候到了~』。

海上乘風破浪而行的高桅夾板船,甲板的船員正賣力的拉帆操帆。卻見得雷爾生,手持一根皮鞭,興奮異常的,來回穿梭於甲板的船員間;且口裡鏗鏘有力,直叨叨不休的,鼓舞著士氣說『狩獵已經到了高潮啦~~咱們的獵物正在眼前,驚恐的奔逃吶。狩獵的時候,最讓人期待是什麼??~~就是看見那小鹿,恐懼驚慌的奔逃。然後被槍擊中了,倒在地上,想爬卻再也爬不起來,只能恐懼無助的,等我們走過去。臨死前,那小鹿的眼中,看見我們的恐懼─這就是狩獵,最讓人興奮的時刻了。因為從那小鹿恐懼的眼中,我們知道,我們有權力可以去宰制他們的生死。這個時候~總是讓我感覺,我就像上帝一樣的偉大;因為我可以主宰別人的生死。荷蘭國的英雄們~~現在你們感到興奮嗎??~現在我們的獵物就在前方,因恐懼我們,而驚慌的奔逃。現在你們就像上帝一樣偉大的時刻到了,因為你們現在將有權力,可以主宰這些中國人的生死。因為我們是獵人,他們是獵物,所以他們恐懼我們。但他們中國人,也能無助的恐懼,就像是被槍打中的小鹿一樣,只能等死而已。因為中國人的船,再怎麼恐懼的逃,也是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荷蘭國的英雄們~~用力的拉帆,使勁的拉帆~~現在就去抓住我們的獵物吧~』。忽而,只見雷爾生,走到了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旁邊,問說『宋克~~去年,咱東印度公司,在海上劫了多少船啊!?』。但見這叫宋克的軍官,立時回說『報告船長~去年咱荷蘭東印度公司,劫掠了十六艘船。其中三艘葡萄牙人的船,一艘西班牙人的船。還有十二艘中國船!!』。雷爾生聽了,冷笑回說『嘿嘿嘿~去年劫十六艘。公司的業績,總要年年有成長與進步。所以今年,咱們劫掠的成績,可不能少於十六艘船啊。嗯~宋克,你也想在公司昇官發財吧。公司的船隊那麼多,你可要把握機會立功啊。嘿嘿嘿~~』。...

日已近午。海上日正當空,但見得二艘二桅的中國掛簾船在前,三艘高桅大檣的紅毛夾板船,緊追於後;恰如三隻裂嘴利牙的大鯊魚,正在追逐兩條小魚般。二艘中國船上,船工們眼見三艘紅毛船,距離越來越近;此時個個皆滿臉驚恐,甚且滿船似驚惶失措。反觀三艘紅毛夾板船,此時船上卻傳來了,荷蘭人氣勢雄壯的,齊聲合唱起拉帆歌:

『為荷蘭人的利益乾杯,為荷蘭國的利益乾杯;
馳騁海上,我們是荷蘭國的英雄。
荷蘭國的女人小孩,都愛我們,都說我們是荷蘭國的英雄。
國家利益至上,公司的利益至上,我的利益至上;
馳騁海上,我們是荷蘭國的英雄。
為荷蘭人的利益乾杯,為荷蘭國的利益乾杯....』。

二艘中國船,與三艘荷蘭夾板船,二前三後,相距已不到三海里;約已進入了荷蘭人的火砲射擊範圍。甚至荷蘭夾板船上,雄壯嘹亮的歌聲,亦能隨風傳到中國船。此時中國船的船工,聽得紅毛船傳來的歌聲,頓更驚慌失措的恐懼。"轟~"陡然如雷聲霹靂的一聲巨響,一顆從紅毛船上發出的砲,正落於中國船後方,距離十幾丈遠的海中。火砲落海,水花噴濺幾丈高,鹹濕的海水,瞬間飛濺到中國船;濺得船工們一身濕。『紅毛人~開砲了。紅毛人~開砲了。怎麼辦??~怎麼辦??!~頭ㄟ~咱們要不要開砲~還擊??~』『頭ㄟ~咱們是逃不過紅毛船的,還是咱們要停船,把船上的貨給他們,求他們饒我們一命。免得被紅毛人的砲,將我們的船擊沉??』『是啊~頭ㄟ。錢再賺就有,命比較重要啊。要是船被擊沉了。那咱們別說貨了。連命都沒了!』....。眼見船上的船工們,驚恐的詰問;這時,率船隊的蘇鳴崗,可真亦陷入兩難。因為,對目前商務窘迫的「李錦記商號」而言,若是幾十萬銀兩的貨物,被紅毛人劫去;如此一來,無疑是對商號致命的打擊,甚且「李錦記商號」或將因此而破產,也說不定。況且紅毛人在海上劫掠,除了劫貨外,往往是整船連人連船都擄走;並將被擄的人,當成奴隸販賣以以圖利。而倘被販為奴隸,那就真是一輩子,都得做苦工做到死,再無翻身之日。因此停船的下場,縱是保命,恐也終身將為奴隸。但此敵我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若是開砲反擊紅毛船。萬一惹怒了紅毛人,則可能整船被擊沉,或是紅毛人劫貨之後,將整船的人都殺害以洩憤。於此性命交關之際,縱是蘇鳴崗,向是沉著鎮定,可此時卻又怎能不感手足無措。至於此時在中國船後方,相距僅數海哩的荷蘭船上,但見雷爾生,正傲然站於船首。

荷蘭船上,只見雷爾生,拔出腰間的指揮劍,又朝身邊的砲兵,喊說『砲手~~再發一砲。讓他們停船。警告他們要是不乖乖停船的話。咱們就將他們轟沉』。"轟" 轟然一聲巨響,一枚火砲又自荷蘭船射出。但見雷爾生,站在船頭,望著火砲射出,滿臉盡是傲慢的,叨叨罵說『哼~~那些婆羅島的回教徒,只把香料賣給中國人,卻不賣給我們。現在咱就看看~這些中國人買了香料又如何。還不是要落到我們手上,連他們的命,現在也都要落到咱們的手上吶。敢跟我們荷蘭人做對,那是自尋死路。包括那些婆羅島上,信奉伊斯蘭教,可惡的穆斯林也是一樣。咱們早該效法,"十字軍東征"的偉大祖先。將那些可惡的異教徒,一個個給抓起來吊死。扒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他們的上帝?誰有權力,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歷史考証:關於華人在婆羅洲。中國載籍中的婆利和丹丹,在五世紀和六世紀時,曾經向中國進貢方物。這兩個地方顯然都在爪哇島上。婆利、婆羅和浡泥(又作勃泥,渤泥),可以考證在婆羅洲地區。...中國地理學者皆同意婆羅一名,即指婆羅洲。...據中國《宋史》(960年─1279年) 記載,在西元977年利1802年,有個名叫勃泥的王國,向中國朝貢。又據宋代趙汝適撰《諸蕃志》“渤泥國”條(1225年) 所載,每當一艘外國船舶經過渤泥時,船長總是把中國佳餚饋贈蘇丹。....中國的《梁書》(502年─566年) 最早提到婆利;《隋書》(589年─618年) 和《舊唐書》(618年─906年) 也提到婆利之名。這三個朝代的正史皆記述婆利於517年、522年、616年、630年、669年,遣使中國進貢方物。....到了十四世紀,歷史顯得較為明朗。明朝(1368年─1644年) 歷代皇帝再度與南洋各國加強聯繫。1405年,三寶太監鄭和首次奉命下西洋。他前後七度南下,其中兩度據說經過渤泥。....《明史》告訴我們,渤泥國王麻那惹加那(Maradja Karna) 於1408年謁見中國皇帝。這次的謁見,對他來說是很愉快和友好的經驗。不幸他動身返國之前得了重病,結果客死異鄉。中國皇帝旋將其兒子遐旺及王后送回渤泥。....十七世紀隨著海上貿易的擴展,華人與婆羅洲的接觸出現了新線索。這個世紀似乎掀起了華人移居南洋的一系列浪潮。婆羅洲是接受大量增加的華人移民的地區之一。華人來到汶萊、班格爾馬辛(Banjermasin) 及坤甸(Pontianak) 等地區的人數越來越多。當時的華人,已經在婆羅洲的商業領域建立了堅強的基礎。...由於華人在班格爾馬辛的商業據點很牢固,荷蘭人遲至此1664年才能夠同班格爾馬辛蘇丹商達一項貿易協定....」。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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