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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歐羅巴洲紅毛人主宰下的世界 顏思齊夜潛安汶島會李錦
2012/05/12 07:59:10瀏覽565|回應0|推薦11
聖經啟示錄:「耶穌基督是地上衆王的統治者,祂會駕雲來臨,衆眼目都要看見他。...世界王國,成了我們的主和基督的王國,祂要作王,直到永永遠遠。....殉道者和沒有與撒旦聯合的人,將要和上帝一同作王一千年。千年後撒但被釋放,迷惑地上的人,連同跟從他的人,都會被扔入火湖裏。所有歷代以來不信耶穌的人,都要在耶穌的白色大寶座面前受審,凡是名字沒有寫在生命冊上的,都在火湖裡永遠無盡的悲哀、哭號、疼痛....」

一、1613~歐羅巴洲人主宰下的世界~
西元1613年夏初,明朝萬曆四十二年,南洋摩鹿加群島,荷蘭殖民地安汶島。這個十七世紀開端的年代,是個來自西方歐羅巴洲人,所主宰的世界。原本,人跡罕見的滄溟汪洋大海,再不是讓人恐懼的世界邊緣。因為歐羅巴洲人,藉著十四世紀的"文藝復興"後,拜倡盛的科學之賜,以及造船航海技術的發達;加之哥白尼發現的地圓學說。於是臨地中海的歐羅巴人,開始建造巨大的帆船,組成龐大的船隊,以向海外探險。先是葡萄牙人,由地中海、紅海,經中東的航路,到達了印度洋;並從帶回了印度盛產的胡椒及肉桂等香料,因而獲得數倍的暴利。當此之時,約是東方的大明帝國,派遣三寶太監鄭和,率三萬人的艦隊,下西洋後,又經百年。因海上航路能獲取暴利,自此利之所趨,滄溟汪洋的大海,不但不再是讓歐羅巴洲人,感到恐懼的世界邊緣;反倒成了獲取暴利的捷徑。因而各國紛組船隊,向海外謀取暴利,展開了歐羅巴洲,所謂的海權時代。繼葡萄牙人之後,西班牙人為奪海外暴利,亦不落人之後,便遣了一個叫哥倫布的航海家,藉地圓之說,往西航行;欲擺脫被葡萄牙人所掌控的中東、地中海傳統路線,以建立往東方的新航路。航海家哥倫布,航過大西洋,果真看到了陸地,雖說此陸地,並非東方的中國;然而哥倫布,卻也因此發現了,所謂新大陸的「亞美利加洲」。幾年後,葡萄牙人,則亦派遣了一個叫達伽瑪的航海家,率船隊,南航"歐羅巴洲"之南的"亞非利加洲",繞過位於南端的好望角,並發現了到東方的新航路。葡萄牙與西班牙兩國,自此展開海上的競賽。又經二十年,西班牙人更展開一場海上探險的壯舉,即資助另一航海家麥哲倫,帶領船隊,繞過"亞美利加洲"南方,欲環繞地球一圈。而航海家麥哲倫,受西班牙所託的重要目地,即是要建立一條,經大西洋,往亞洲南方,素有香料群島的"摩鹿加群島"的新航路。

摩鹿加群島,盛產香料,尤其一種叫"丁香"的珍貴香料,更僅產於摩鹿加群島。另有一種叫"肉豆蔻"的珍貴香料,則產於該摩鹿加群島南方的班達群島。航海家麥哲倫,率船隊,成功的繞經"南亞美利加洲",又穿越太平洋後;然而,卻在抵達亞洲南方的呂宋國之時,不幸被當地土著所殺而遇難。不過,這位於南中國海的呂宋國,自此後,倒也成了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並以西班牙國王"菲律普"之名,為其命名;將之稱為「菲律賓」。雖說航海家麥哲倫,死於菲律賓,但他所率的船隊,經得數年,最後終於還是返回西班牙。而當初,出航的五艘船,雖僅一艘成功回航;但這艘船卻滿載了摩鹿加群島的香料。讓人驚訝的是,將這一船的香料販賣後,所獲得的暴利;居然足以抵償四艘船的折損後,還有龐大的盈餘。由此,海上販運獲利之龐大,更讓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以傾國之力,建造龐大艦隊,彼此奪取海上利益。甚而,來自歐羅巴洲的西班牙及葡萄牙人,為壟斷海上的利益,更以其船堅砲利,攻佔海外他國土地,做為自己獨佔利益的殖民地。歐羅巴洲的紅毛人,乘著有如雲朵般的白帆大船,自碧藍的海上而來。自此,原本遠在天涯海角,蓊鬱的山林,與翠綠的草原,開始被燒紅大地的烈火吞噬。聲音如雷,口中能吐出煙與硫磺的恐怖怪獸,被從歐羅巴洲人的巨大船上,被釋放出來;並以血腥的殺戮,荼毒著歐羅巴洲人,所到過的每一片土地。因為這些土地上的人,都不是信仰主耶和華的基督徒;所以在歐羅巴洲人的眼中,自是屬於與魔鬼撒旦同路,該殺該滅的異教徒。而歐羅巴洲人的殖民地,則如瘟疫快速散佈般─吞噬了盛產銀礦的"亞美利加洲的新大陸,吞沒了亞洲南方海上的成千上萬個,聖產香料的島嶼,漸漸幾吞噬了整個世界的三分之一。恰如基督教聖經的啟示錄中,七張被封印的書卷,一一被揭開後;隨之出現的,世界末日將臨的景像一般。只不過,這些有如瘟疫般散佈到整個世界,不但帶來戰爭殺戮,且讓當地人陷入饑荒苦難,與被死亡陰影籠罩的;並非是聖經啟示錄中所說的,那騎著白馬、紅馬、黑馬及灰馬的四個騎士。而是信奉天主耶和華,自稱是上帝的僕人,卻唯利是圖的歐羅巴洲人。

歐羅巴洲人,如瘟疫般,向整個世界擴散的海權時代,已然來臨。繼葡萄牙與西班牙人,乘著如雲朵般風帆的大船,稱霸世界的海洋,近百年後。歐羅巴洲,另二個新興的海上強權,正亦迅速崛起。一個是歐羅巴洲西邊海外,大不列顛群島的大英帝國。另一個,則是因基督教的新舊教之爭,因不堪被西班牙人迫害,而俯獨立不過二三十年的荷蘭國。首先,是西元1588年,西班牙人派遣"無敵艦隊",統領一百五十艘戰船,欲征服英國。不料,西班牙無敵艦隊,卻敗於英國皇家艦隊之手,損失戰船逾半;自此一役,英國便取代了西班牙,成為海上的新霸主。而荷蘭國,於西元1581年,自西班牙獨立後,亦不徨多讓。荷蘭國獨立後,這個年輕氣盛的新興國家,不但以傾國之力,組織龐大的艦隊;而來到東方亞洲後,更是不斷的征戰,掠奪葡萄牙人及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大海成了殺戮的戰場,一艘艘燃燒的大海船,恰如聖經啟示錄所言,有如燃燒的山,被投入大海;而漫天燃燒的炮火,更如星辰墜落般,擊打著人,讓鮮血染紅大海。及至西元1602年,荷蘭國,效仿英國在印度成立的「英國東印度公司」;而荷蘭國,亦在爪哇國成了「荷蘭東印度公司」。至此,整個亞洲南部的南洋,原本屬於葡萄牙及西班牙殖民地的成千上萬個島嶼,過半都已落入荷蘭人的手中;包括盛產丁香,及肉豆蔻香料的摩鹿加群島,亦是。於此,原本縱橫世界大洋的霸權國,葡萄牙及西班牙,其勢力,已如日薄西山;而新興的海上霸權,英國及荷蘭國,則有如旭日東昇般,更肆行掠奪,稱霸世界的大洋。總之,這些歐羅巴洲人,不論是先崛起的葡萄牙與西班牙,或是後來居上的英國與荷蘭國。其多半,都是有如歐羅巴洲中古世紀的「十字軍東征」一樣;一手拿著聖經,一手拿著槍砲,一手抱女人,一手撈銀子,欲征服世界與異教徒;以圖讓其信仰的耶酥基督,成為萬國之王,世界之王。正如聖經啟示錄所云─「耶穌基督是地上衆王的統治者,祂會駕雲來臨,衆眼目都要看見他。...世界王國,成了我們的主和基督的王國,祂要作王,直到永永遠遠。....」「所有歷代以來不信耶穌的人,都要在耶穌的白色大寶座面前受審,凡是名字沒有寫在生命冊上的,都在火湖裡永遠無盡的悲哀、哭號、疼痛....」。...


摩鹿加群島的安汶島。荷蘭東印度公司,自葡萄牙人手中奪得安汶島後,便在此殖民地設有商館;以掌控島上珍貴的香料"丁香"。臨著安汶港,荷蘭商館,是幾幢以原木搭蓋的木造屋,商館旁並建有教堂,以及許多幢荷蘭人居住的茅草屋;而此,約一畝地大的商館四周,則圍以削尖的木樁高牆,做為防護。日正當中,灼熱的陽光,耀眼的讓人覺得有點刺眼。此時卻見,商館前的廣場,正聚滿了數百人;不過這些人,卻多非是歐羅巴洲的紅毛人。因為歐羅巴洲的紅毛人,通常膚色極白,身材極為高大;而頭髮則多呈金黃色或赤紅色。至於此時,聚於廣場的數百人,則多膚色黝黑,身材矮小;且身上衣物,無論男女卻多衣不蔽體的,僅圍著塊布。由外觀觀之,當知這些,正聚在荷蘭商館前的數百人,應是安汶島的當地土著。數百土著,有如慶祝節慶般的,圍聚在廣場周圍,個個眼眸都望向廣場中央的空地。因為荷蘭商館前,廣場的中央,搭有一個木造高台,約五公尺長,三公尺寬,二公尺高;恰如一個歐羅巴洲人喜看歌劇表演的戲台子。當此之時,縱然,英國有名的劇作家莎士比亞,所編寫的「哈姆雷特」歌劇,正在歐羅巴洲造成轟動。只不過,在安汶島的這木造高台,卻並不是歌劇表演的戲台子。至少此時,在這些圍觀的土著的眼中,所見的,只是充滿恐懼,而非喜悅高興。只見廣場中央的木造高台,上方還有一根橫樑,橫樑上則掛著三條麻繩;且見這三條粗麻繩,皆還環成圈打成了個活結。正就此時,站在木造高台上,正亦有三個膚色黝黑的安汶島土著,個個面色如土的;正面對著,那掛於橫樑上的三個活結麻繩套索。縱是正午時分的大日頭下,廣場上,恐怖的氣氛瀰漫四周。因為廣場中央的木造高台上,眾土著圍觀的,並非是歐羅巴洲的歌劇表演;而是當庭廣眾之下,要將人活活吊死的,對當地土著行死刑。

廣場中央的木造高台上,三個即將被處吊刑的當地土著中。最左一個,是一個年邁的老人,站在中央的,是一個中年婦人;而站最右邊的,則是一個個頭矮小,看似僅十餘歲的小孩。頭戴頭盔,荷槍實彈的荷蘭兵,正在木造高台的四周圍,圍成一圈,並把槍口,對著廣場周圍的當地土著;而在木造高台旁,則見一個高大的荷蘭人,正手持一張封印的紙捲,步上木造高台。只見那高大的荷蘭人,步上高台後,走到最左邊的年邁土著旁,揭開紙卷的封印後,便高聲的朗讀說『部落長老xxx。身為部落的長老,卻抗稅。去年,每人一袋丁香的人頭稅,至今過了半年,依然不繳。依商館律法,叛處吊刑。以儆傚尤!!』。原來這手持紙卷,身材高大的荷蘭人,名叫葛蘭德韋斯(Gerard F. de With)。而葛蘭德韋斯,在安汶島的荷蘭商館,此時正任職高級商務員。乃至這商館廣場的死刑台,以及對安汶島土著徵稅的律法,亦多出自葛蘭德韋斯之手。由此可知,這葛蘭德韋斯,在商館中的地位;而其陰沉冷靜,狡黠多智的,治理殖民地的能力,更可說頗受商館的倚重。乍聽完葛蘭德韋斯的判決朗讀,此時高台上,另一身材魁武的荷蘭人,正是行刑手;立時便將那年邁土著的頭,按入了橫樑下的麻繩套索內。至於那年邁的土著,面臨吊死的死刑,此時更早已嚇得手腳癱軟,無力掙扎。繼之,只見得葛蘭德韋斯,又走到中間的那土著婦人身邊,同樣又揭開另一紙卷,高聲朗讀說『部落女巫xxx。膜拜偶像,信仰魔鬼。並妖言惑眾,與撒旦聯手,企圖污衊主耶和華,不是唯一的神。縱然主耶和華,對世人博愛,但女巫卻死不悔改。所以將其,處以吊死之刑。死後,她將被丟入地獄的火湖中,永遠的痛苦哀號!!』。高台上的行刑手,聽完葛蘭德韋斯,對女巫的判決後,立時便也將那土著婦女的頭,給按進橫樑下的麻繩套索內。而後,葛蘭德韋斯,氣定神閒的,走到最右邊的土著小孩身旁。此時眼見那膚色黝黑的小孩,僅及其腰部,年歲似尚幼小,只見葛蘭德韋斯,不禁皺了皺眉頭,口裡似喃喃自語的,低聲說『這些異教徒,真是野蠻,不文明。連這麼小的小孩,都要作亂。真是非殺雞儆猴,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不可!』。隨之,便見葛蘭德韋斯,又揭開另一紙卷,高聲朗讀說『部落孩童xx。看見荷蘭人經過,居然用石頭丟荷蘭人,還對荷蘭人,口出穢言。企圖顛覆荷蘭人在安汶島,仁慈的統治。罪不可赦,判處吊死~』。

高台上的行刑手,聽完葛蘭德韋斯的判決後,立時便也將那土著孩童的頭,給按進橫樑下;那個較為低垂,套索亦較小的麻繩內。刑台上的吊刑,已準備就緒,只見葛蘭德韋斯,慢條斯理的走下高台。『行刑~~砰~』行刑聲,伴著一聲槍聲巨響。高台旁一個荷蘭兵,頓扳動高台旁的一根木條。"轟~"轟然一聲巨響,高台上的地板,居然應聲塌落,嚇了眾人一跳。原來這木造高台是有機關的,只要扳下高台旁的木條,整個高台前緣的地板,便會瞬間掉落。高台的地板掉落,原本踩在其上被處死之人,自是腳下頓然踩空,急往下墜。不過被處死之人,脖子上皆已被套上麻繩的套索。"咚~"的一聲巨響,活結的套索,隨著人體落下,瞬間自亦束緊;便將整個人,給吊在橫樑下。土著老人、土著女巫以及土著孩童,就這麼脖子被套著麻繩,雙腳踩空的,直如晒鹹魚般的,被掛在橫樑下蹬著腳。"嘩~"廣場上圍觀的土著,嚇白臉的,個個直驚叫。此時,卻見站在高台旁的葛蘭德韋斯,抬頭斜眼,望向絞刑台,看著三個土著做垂死掙扎;而他的臉上,居然卻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竟似頗感得意。

葛蘭德韋斯,正是這廣場絞刑台的設計監造者。因此看見自己設計監造的絞刑台,可發揮吊死人的功用,自是讓他感到得意。只見這葛蘭德韋斯,身高近七尺,卻骨瘦如柴,一張蒼白的臉雙頰凹陷,更直如一具活骷髏。不過身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高級商務員,這葛蘭德韋斯,穿著打扮倒也體面。只見其「一頭金髮梳得整齊油亮在腦後綁成一束,外衣穿著對襟排扣的反褶袖,袖口並露出內穿襯衫的荷葉邊裝飾。下身褲子則穿著長至膝蓋的燈籠褲,腳履牛皮製的長筒靴及至膝的長筒襪...」。縱是外表打扮貴氣,但這葛蘭德韋斯,給人的感覺,卻總是陰沉且無情;且猶如死神般的冷酷。因此這葛蘭德韋,背地裡又有一個外號。人們都稱他為─"死神葛蘭德韋斯",或是簡稱"死神韋斯"。當然,葛蘭德韋斯的才能,可不只是,會設計監造絞刑台而已。

二、死神葛蘭德韋斯~治理殖民地的手段
中國有句俗話,說「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而對於荷蘭人來說,亦是如此。歐羅巴洲的荷蘭國,有先進的槍砲火器,及發達的造船航海技術。武力強大的艦隊,航抵東方海上這些野蠻落後的島嶼;而島嶼上,土著所使用的長茅與弓箭,又如何能與荷蘭國的槍砲對抗。因此欲攻佔殖民地,約也就是率領船艦上的士兵,帶著槍,及拉著火砲上岸,大不了,經得十天半個月的屠殺;便能懾服當地的土著,向其臣服。正如安汶島的土著,首次看見歐羅巴人來到島上的情景,其內心之恐懼,由此可見一般─「...乘著白色雲朵從碧藍海上飄來的山。胸前有鎧甲,頭上戴著鐵盔,臉面像男人的臉,頭髮像女人的長髮,一大群像蝗蟲般的紅毛人,自海上飄來的山被釋放出來。這些蝗蟲般的紅毛人,腰間的長劍,像是毒蝎的尾巴,四處螫人讓人喪命。他們還從海上飄來的山,帶來一種身體是黑色鋼鐵的怪獸。怪獸的吼聲如雷,口中並會吐出硫磺及白煙。只要怪獸發出巨吼,數十里內的草木,幾會連根拔起,房屋被掀翻著火。像蝗虫般的紅毛人,每個人的口都會發出火光,奪取人的性命,並有如野獸般的肆虐大地。魔鬼已經被從地獄中釋放,即將統治世界一千年,地上的人,將活在悲哀哭號與痛苦之中....」。這些安汶島的土著,初次看見的那些"乘著白色雲朵從碧藍海上飄來的山",以及"蝗蟲般的紅毛人",其實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專擅於作戰的雷爾生與宋克,所率的船隊。但雷爾生及宋克,這等猛悍戰將,縱是十天半個月,經一翻殺戮,便能佔領殖民地;並讓當地的土著,對其感到恐懼與懾服。不過「荷蘭東印度公司」,既是公司,其目地,便是想從殖民地上獲取利益。但是光憑像是雷爾生與宋克,這等猛將的殺戮,卻是不可能從殖民地,獲取利益的;甚至還會耗損公司的槍砲及海船。因此當雷爾生及宋克,這等猛將,奪取了一塊殖民地後。通常"荷蘭東印度公司",便會在當地設立商館,並派出像是"葛蘭德韋斯"之流,善於經營與盤剝的人物;以繼任雷爾生及宋克的位置,並留在當地,以治理其奪得的殖民地。

"葛蘭德韋斯",確實亦是個善於治理殖民地,以榨取盤剝當地土著,讓公司獲得利潤的能手。譬如安汶島,盛產珍貴的香料丁香。於是葛蘭德韋斯,一到任安汶島的商館後,便強硬規定─當地土著,不論大人小孩,每年都得上繳一袋的丁香,以做為人頭稅。另外,為獲取更多的香料,葛蘭德韋斯,更派兵,去大量抓捕當地的土著,當做奴隸;並燃燒安汶島的山林,以開墾更多的土地,來種植香料。安汶島的土著,原本生活在有如仙境的島上,過著日出而作日而息,男獵女耕,鼓腹而歌的日子;從來也不需繳什麼稅。然而一朝,淪為荷蘭人的殖民地,不但得繳稅;甚而有些人還淪為奴隸,日日得為荷蘭人辛勞的工作,還得如牛馬被鞭打。如此,這些安汶島的土著,怎能忍受,自便有些受不了被壓迫的人,會起來反抗。但這葛蘭德韋斯,對這些斗膽反抗的土著,自也有辦法,將其有如馴獸般的馴服;即是「嚴刑峻罰」及「殺雞儆猴」。乃至臨著海港,商館前廣場的絞刑台,正就是葛蘭德韋斯,對土著施也嚴刑峻罰的最得意之作。自葛蘭德韋斯,到安汶島就任商館的高級商務員以來,廣場的絞刑台,幾乎每個月,總要執行一次將人吊人的死刑。凡是抗稅的人,或是斗膽在背地裡,散佈對反荷蘭統治的,或是膽敢攻擊荷蘭人的;一旦被逮捕,下場就是吊死。且執行死刑之日,葛蘭德韋斯,更將島上的土著,都聚集到商館前的廣場,讓他們觀看絞刑,人活活被吊死的過程,以收殺雞儆猴之效。畢竟,冷酷無情如死神的葛蘭德韋斯,自是想藉此,讓安汶島的這些土著恐懼,並讓其知道,反抗荷蘭人的下場,就是如此。正如,聖經啟示錄,所描寫的災禍─「...羔羊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的聲音說,你來。我就觀看,看哪,有一匹灰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作死神,陰間也隨著他。有權柄賜給他們,管轄地的四分之一,用刀劍、饑荒、瘟疫、地上的野獸去殺害人....」。

商館前的廣場,日正當中之下,但見掛在高台橫樑下的老人婦人及小孩,三個人的身體抽搐,抖動了幾下,已渾然不動。葛蘭德韋斯,兩頰凹陷如骷髏的臉龐,原本總是冷酷面無表情的嘴角,此時卻露出了一抹詭異微笑。『行刑手~察看這三人,死透了沒有。要死透了,就把他們放下來,再換三個死囚上去。然後把已經吊死的野蠻人,送到農耕場去,做成肥料。好給咱們種植的香料,施點肥!!』行刑手,聽得葛蘭德韋斯的話後,不敢怠慢,趕忙伸手探摸了三個吊死者的頸部。察覺三人脈博,皆已停止,儼然氣絕,便將其屍體,自絞台的套索放下。隨即荷蘭兵,便又將三個被判絞刑的土著,押上絞刑台。葛蘭德韋斯,同樣又走上絞刑台,又逐一的揭開封印的紙卷;並逐一的,朗讀每個死囚的罪狀。"砰~"槍聲一響,又絞死了三個抗稅,或是反抗荷蘭人統治的當地土著。如此重覆的動作,便又重新進行到第三輪;而廣場上的觀看的當地土著,此時個個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砰~"槍聲一響,又絞死了三個土著。這日,冷酷如死神的葛蘭德韋斯,連著絞死了九個土著。東方的天空,霎時間,卻見得烏雲如滄海的波濤,滾滾翻湧而來。原本的日正當中,頓時,滾滾的黑雲遮日;且還伴隨著的隆隆雷聲,震耳欲聾。

"轟隆~轟隆~轟隆隆~~"層疊的烏雲如排山倒海的波濤滾滾,瞬間遮蔽天空;大地頓陷黑暗,恍如末日即將來臨。廣場聚集的土著,以為天降責罰,更是驚惶不已。此時,卻見幾個身穿灰袍的荷蘭傳教士,置身在廣場的土著間,以土著的語言,不斷的大聲疾呼。『大家不要驚慌。信主得永生。末日已將臨,只要信主基督,便可以得到救贖。因為異教徒,崇拜偶像,與撒旦站在一起,所以上帝耶和華生氣了。上帝把祂的忿怒,裝在七只金碗裡。將碗裡的忿怒倒入海中,大海便會變成血海。將金碗的忿怒,倒入雲中,天空便會變成黑色,連日頭都會變成黑的。上帝啊~~請你不要忿怒,請你饒恕這些異教徒吧。上帝啊~~你的僕人,將會把這些有如羔羊般無知的異教徒,帶到基督的國度;讓他們同獲主的恩典與賜福...』。『上帝啊~請你拯救這些無知的異教徒吧。他們不知道,你是唯一的神。是眾王之王,是世界之王。安汶島的羔羊啊~~請你們趕快在主的面前,懺悔~悔改吧。只要你們信仰耶穌基督,信仰上帝,那仁慈的上帝,就會在你們的額頭,留下"神的印記"。羔羊們啊~~只要你們的額頭有"神的印記",那你們就能得到救贖,不必再生活在恐懼,痛苦與哀號之中。因為上帝,會把你們從死神的手中解救出來,會把你們從地獄中釋放出來....』。『安汶島的羔羊們啊~~還有只要你們知道悔改,從此追隨耶穌基督,當上帝耶和華的僕人,那你們每個人,就能得到一袋麵粉,一袋糖。而且,從此我們就是上帝耶和華,世界之國的弟兄,就能同享上帝的榮光。安汶島的羔羊啊~~~這是你們唯一得到救贖的道路啊。快悔改信主吧!!』。

『安汶島的羔羊啊~~地獄就在眼前。快悔改信主吧~』乍陷暗的廣場中,只見幾個傳教士,大聲疾呼,不斷穿梭。至於廣場中陷入恐慌的土著,乍聽得只要信仰上帝,便能從死神的手中得到救贖;而且還能得到一袋麵粉,一袋糖。此時果見,便有許多的土著,紛湧向荷蘭傳教士,希望能悔改信主。正是葛蘭德韋斯,治理殖民地─「一手胡蘿蔔,一手棒子」的手段。一面「嚴刑峻罰」以恐嚇安汶島的土著;另一面,則以信仰基督教,便施以小惠。如此一來,果真亦讓葛蘭德韋斯,一方面讓"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安汶島,獲得龐大的香料利潤。且另一方面,更讓當地的土著,因渴望獲得上帝的救贖,而幾皆成了基督教徒。至於葛蘭德韋斯者,如此幹材,自亦是在"荷蘭東印度公司"中,身價水漲船高;無不被視為公司的明日之星。臨著港口的荷蘭商館,正當廣場中一片昏天地暗,此時港口邊,瞭望塔上的士兵;正拿著望遠鏡,望向外海。白浪滾滾的外海,漫天層疊烏雲之下,卻見滄海之上,竟似出現兩艘三桅船;正繞出了山後,緩緩航入港口。

『有船~有船。不知道是那裡來的船??~快通知商館的長官。有意圖不明的船隻~進港~~』把守港口的瞭望兵,望見陌生的海船進港,大吃一驚,便急往上通報。畢竟安汶島,盛產珍貴的"丁香"。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或英國人,亦都垂涎。因此有陌生的海船進港,自是件緊急的大事。"噹噹噹~噹噹~噹"隨即港邊把守的荷蘭兵,亦敲起了警鐘。烏雲遮天的海港,警鐘聲聲撼人心弦,頓時整個商館廣場,一片風聲鶴戾。而這時廣場上,正執行死刑的葛蘭德韋斯,亦再顧不得執行死刑;便急命廣場的荷蘭兵,趕赴往港口。眾人趕到了港口,這時港口邊的碼頭,已聚集了數百的荷蘭兵,皆如臨大敵般,全副武裝槍械上膛。「原本,該是日正當中,卻出現烏雲遮天的異象,突然又有意圖不明的海船進港。莫非是凶兆?」手持望遠鏡,葛蘭德韋斯,向港口外海瞭望,果見海面上有兩艘三桅大船;確知不是荷蘭船,可卻又看不清是何國之船。一時葛蘭德韋斯,便急問一旁的荷蘭兵,說『上尉~怎麼回事,是那一國的船隊?~難道是想來奪取咱們的殖民地嗎?』。這帶兵的軍官,名叫奴易茲。只見奴易茲,由望遠鏡看了半天,卻也不知是何國之船,便只能回說『報告長官~~船隻的外觀,很像是英國船。但不敢確定。只能將碼頭的火炮,都裝上彈藥,嚴加戒備。現在他們在海上,我們在陸地上,我們是佔有優勢的。要不先發一砲,讓他們停船!』。葛蘭德韋斯,點了點頭,認可奴易茲所言。於是奴易茲,又喝令守兵,準備發砲。正就此時,可葛蘭德韋斯,卻又在望遠鏡中,看見入港的大船上,似有人在船頭處,舞動著一桿白旗。葛蘭德韋斯,當然知道,一般來說─雙方若於戰鬥之時,舞動白旗表示投降;但若非是在戰爭之中,舞動白旗,則是表示並無敵意,或是示好。正因入港的船隻,舞動白旗,而葛蘭德韋斯,亦在望遠鏡中看見了,便又急命奴易茲,暫時不發砲,說『上尉~等等。那船在揮白旗,應無敵意。咱們就先讓他們入港,嚴加戒備就好!!』。

臨著港口的荷蘭商館,碼頭邊漫天的烏雲仍未散,反見一波波翻滾拍岸的浪水,越發波濤洶湧;似有風暴將臨。這時,兩艘陌生的三桅大海船,亦已緩緩在港口的木棧碼頭邊靠岸。而數百名持著長槍的荷蘭兵,更早已圍到了碼頭邊的大船旁,荷槍實彈的戒備。雖說泊靠碼頭的二艘大海船,一艘約二百呎,一艘約一百五十呎,皆看似英國造的三桅大船,但讓這荷蘭人感到訝異的是;在這二艘大海船上的人,居然都是黃皮膚黑頭髮的東方人。且見大船的船首側邊,斗大的船名,還寫著讓這些荷蘭人看不懂的方塊字。正當荷蘭兵,嚴加戒備之時,此時卻見二百呎的大船上,有一人爬著繩梯,下了船。荷蘭人,眼見這爬下繩梯之人,身穿寬袖襟服,腳穿布靴長筒襪,一頭黑髮梳於頭頂綁成一束;儼然竟像是中國人的模樣,且模樣俊秀,年紀甚輕。但見這年輕的中國人,一下船,便高舉雙手,滿臉帶笑的走到荷蘭兵之前,以示並無敵意。即使數百荷蘭兵,荷槍實彈的對著這年輕人,卻見這年輕人臉上,竟依然毫無懼色。且見這俊秀的年輕人,走到了荷蘭兵面前後,便以一口流利的荷蘭話,說『荷蘭朋友。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是來自日本國平戶,"李旦商號"的船隊。本來,我們是要到爪哇國的"巴達維雅",與你們"東印度公司"做買賣交易。只是途經附近海域,不巧海象不佳,似有風暴將臨。所以我們的船隊,這才臨時想進港躲避風暴。不知你們的長官是誰?~還請你們能行個方便,讓我的船隊,暫在港口避風!』。這看似中國人的年輕人,居然還能講得一口流利的荷蘭話,頓讓荷蘭人更感訝異,不過警戒之心倒也稍減。原來,這模樣俊秀的年輕人,正是鄭一官。而這日,進到安汶島港口,泊靠的二艘大船,正是"中國海商聯合船隊"的帥船,亦是統領顏思齊座駕的"東海浮槎號",及另一艘護衛的戰船。

安汶島荷蘭商館的長官,葛蘭德韋斯,聽得鄭一官的話後,便緩步穿過重圍的荷蘭兵,走向前。由於葛蘭德韋斯,早些年,亦曾被"東印度公司",派任到日本國的平戶商館當差。因此葛蘭德韋斯,自是知道"荷蘭東印度公司",與平戶李旦商號間的關係。事實上,"荷蘭東印度公司",所需的中國貨物,包括絲綢與瓷器,過半的貨源,都是仰賴平戶的李旦商號,所供應;甚且包括"東印度公司",在日本平戶的商館與碼頭,亦是向李旦商號所租用。乃至這一二年來,平戶的李旦商號,更向亦"荷蘭東印度公司",訂購的大量的軍火。正因李旦商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獲取中國的重要貨源,亦是銷售軍火的重要客戶。於此葛蘭德韋斯,縱是生性冷酷無情,但聽得鄭一官說,他們是來自日本平戶"李旦商號"的船隊;因海象不佳,想進港避風,卻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不過葛蘭德韋斯,心下卻亦狐疑。畢竟平戶"李旦商號",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買賣交易,向來,多是在日本國平戶港進行。而且李旦商號的船隊,向也不涉足南洋。何以今日,李旦商號的船隊,居然莫名的,卻航到摩鹿加群島的安汶島來避風。於此葛蘭德韋斯,一張冷酷的臉,面無表情的,便對鄭一官說『閣下~你們平戶李旦商號,與我們東印度公司,是重要的生意夥伴。所以你們的船隊,想在我們的港口避風,當然我不會拒絕。只不過,你們船上的人員,只能待在碼頭的船上,不準下船。還有我會派兵,在碼頭嚴加把守。這是公司的規定,還請你們要明白,必須遵守我們的規定!!』。鄭一官,聽得葛蘭德韋斯的話後,知眼前之人,應是荷蘭商館的長官;立時便陪著笑臉,又說『尊貴的長官,我叫"尼古拉斯‧一官"。其實,這次我們商號的船隊,南航到南中國海,還負有開拓商機的重要任務。而且我聽說,香料群島的安汶島,盛產珍貴的"丁香"香料。因此,敢問尊貴的長官,我們的船隊,碰巧來到安汶島,不知能否就在此,高價向您購買一些"丁香"。或是讓我們在這裡,建立一個據點,好長期跟你們合作,買賣丁香香料的生意!?~~尊貴的長官,這樣,可否就讓我們船隊的人,下船來看貨,或是搬貨!』。

葛蘭德韋斯,只準海船泊港避風,卻不準人員登岸。這時,精明狡智的鄭一官,立時提出,說要向荷蘭商館,購買丁香;自是另有所圖。因為顏思齊的帥船,來到安汶島的主要目地,事實上並非是為了避風,亦非是為了要購買丁香。而是二日前,顏思齊所率的"中國海商聯盟武裝船隊",因緣際會,在婆羅島"馬辰國"的南方海域,巧遇三艘荷蘭私掠船隊,正在追獵兩艘中國貨船。當下,顏思齊,見得紅毛船劫掠中國船,立時派了三艘快船,又兩艘戰船壓後,以強的火力,驅趕走三艘的荷蘭私船隊;因而搭救了那兩艘中國貨船。二艘中國貨船,正是"李錦記商號"的貨船。之後,更由船主蘇鳴崗的口中,得知─"李錦記商號"的大掌櫃"李錦",因大泥國的排華暴動越演越烈。因而去年,李錦早已忍痛離開大泥國,遷居到摩鹿加的安汶島。不料,自此李錦,卻被荷蘭人,軟禁於安汶島;既不能出海,亦不容許他人求見。荷蘭人,將李錦軟禁在安汶島,想當然爾;應亦是想藉此,掌控"李錦記商號"的龐大資產與貨源。但李錦,是南洋河洛海商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且亦是顏思齊,此次下南洋,銜命會見,所要尋求合作的主要對象。於此,於公於私,顏思齊似都不該,置李錦於荷蘭人的牢籠之中。而且顏思齊所率的武裝商隊,亦在距摩鹿加安汶島,不遠的海域。因而顏思齊,一方面,便命陳勳及高貫等人,率中國海商聯盟的船隊,繼續南航,往爪哇國萬丹。另一方面,顏思齊,則央求蘇鳴崗領航,並親率兩艘武力強大的大船,欲往安汶島。一則,藉機前往會晤李錦,一則,設法搭救李錦,脫離荷蘭人的軟禁。所以這時,鄭一官,下船與荷蘭人交涉之際,這才千方百計,希望能找個藉口,讓船上的人可以登岸。鄭一官正是這麼想─倘能登岸,或是購買丁香,或是搬運貨物。而於人多手雜之中,或許藉機去晤見李錦;甚或,要將李錦夾帶出港,可能也會比較容易一些。

鄭一官,心下正打著如意算盤。不過,這兩頰凹陷,眼眸蒼白,削瘦有如骷髏的葛蘭德韋斯,卻也是個極敏感與多疑之人。畢竟,葛蘭德韋斯發現,這兩艘海船,雖說是中國人的海船,不過兩艘船所配備的火砲,加總起來,竟幾有近百門火砲;其武力不可謂不大。再者,葛蘭德韋絲,瞥見船上的船兵,竟都是頭頂雉髮的日本國武士,及士兵,其橫眉豎眼,個個更似非善類。況且兩艘大船的船兵,加總起來,恐也有一二百人之眾;其人數,已不少於駐在安汶島的荷蘭兵。日本國武士的猛悍,及那些常年征戰的日本兵,其驍勇,這都是葛蘭德韋斯,在平戶商館當差之時,早已領教過的。因此,要是讓這些人上岸,再加上兩艘大船近百門的火砲,萬一出了什麼差岔子;那以這兩艘大船的武力,要攻下安汶島的荷蘭商館,亦不是不可能的事。葛蘭德韋斯,可擔不起這個風險,且其心中,亦帶有恐懼。於是葛蘭德韋斯,繞了彎,便對鄭一官說『嗯你叫~尼古拉斯一官~~對吧。抱歉你們想登岸的事,這點我不能同意。況且安汶島所產的丁香,我們全都上繳到"巴達維雅"的公司本部。所以我們這裡的商館,並沒有多餘的丁香,可以賣給你們。假如你們想購買丁香的話,那就請你們,到"巴達維雅"的公司本部,去購買吧。真是抱歉~~我不能讓你們上岸。總之,你們只能待在碼頭的船上。而等暴風一過,請你們馬上就離開~~』。雙方交涉不成,鄭一官亦無法,便只能允諾葛蘭德韋斯的要求。此計不成,鄭一官,隨之便也只能又回到船上,向顏思齊稟報。至於,如何去會見李錦,及搭救李錦,似也只有另想他法。....xxx

三、1613~顏思齊夜潛安汶島會李錦
西元1613年夏初,明朝萬曆四十二年,南洋摩鹿加群島,荷蘭殖民地安汶島。安汶島,臨著荷蘭商館的海港。這夜,果然來了一場海上暴風,侵襲島嶼。黑天暗地的雲層下,豪雨如傾盆,黑色的滄海更有如巨龍翻騰;而碼頭邊,更是滾滾濁浪排空。泊在碼頭邊的大海船,縱是一二百呎的巨船,卻在巨浪波濤中,顛倒搖晃如狂風中的紙鳶,被浪頭拋起拋落,險象環生。更惶論一些小船,或舢舨舟,此時或早被巨浪沖的支離破碎,或檣傾楫摧的,被捲入翻騰的大海;有如被巨獸吞噬般的,沒入排山倒海的黑色滄海。岸邊,原本負責看守港口的荷蘭兵,其搭建的木板屋及瞭望台,只見屋舍的木板;於狂風夾帶暴雨,猛襲之下,竟如紙片般的,早已整個被掀翻。畢竟在歐羅巴洲,並無此颶風之災,因此港邊的荷蘭兵,面對此風災,個個更是嚇白臉;猶如一個不慎,整個人也將被風吹走,被浪捲入海中一般。當此有如天降責罰的惡夜,驚惶失措的荷蘭兵,亦只能竟相逃離港邊,往建築較為堅固的商館中,去避風雨。"吼吼~~忽忽~"大浪彼此吞沒,激起的海吼聲,伴隨著狂風襲捲聲,直讓人感到膽顫心驚。正就黑夜的港邊,除了襲捲的狂風及暴雨,再無人敢停留。然而此時,碼頭邊上一艘隨浪跌起跌落的大船,卻見船舷邊,似有幾條黑影,沿著繩梯爬下。事實上,當此狂風暴雨的惡夜,誰也看不清是否真有人影,從船舷邊爬下。畢竟岸邊的激起的黑色大浪,不時拍打沖刷船身,倘若真有人自船舷邊爬下,恐一個不小心,便被會被大浪給捲入海中。況且船舷邊的幾條黑影,但見其似拋繩上棧道,隨後幾的縱跳,竟已到岸上;而其動作之矯健,若說是人,毋寧說,更像是出沒狂風暴雨中的鬼魅。

岸邊的樹林在風雨狂襲下,枝葉搖擺如海上的巨浪。但見幾條黑影,從船上到了岸邊後,隨即,微俯著身,便快步往荷蘭商館的方向,迅速奔去。不過這幾條黑影,似非要去荷蘭商館。因為將近荷蘭商館之時,卻見這幾條黑影,便竄入商館旁的一小路。而這沿著海岸邊,荒草叢生的小路,則應是通往當地土著聚落的一條小路。因為在那土著的聚落之中,靠著海邊,有一處種滿芭蕉園的高地,據說住著一個年邁的中國人;而那年老孤獨的中國人,他的名字,則叫「李錦」。


臨著安汶港,距離荷蘭商館,約一里路遠的土著聚落。海邊芭蕉園的高地,暴雨夾帶狂風吹襲的惡夜,但見整片芭蕉園的芭蕉,寬大的葉子,被風雨吹襲的,直如海上一波一波的巨浪擺蕩。幾幢茅草及木板屋,就建在芭蕉園中間的空地。而此,正是曾叱吒南洋的河洛海商巨頭「李錦」;此時有如虎落平陽般,被荷蘭人,軟禁在安汶島的居所。當此風雨飄搖惡夜,年邁的李錦,孤苦無依的獨居茅屋中,直是心中害怕的,整夜難以闔眼。「唉~真是人老了,膽也小了。如今變成了一個被遺棄的糟老頭,我當年堅強的心,如今似也變脆弱了。唉~想當年,我縱橫海上,何曾擔心生死,懼過風浪。隨荷蘭船,繞過"亞非利加洲"南方的好望角,直是天寒地凍;海流湍急的,似要將海船撕裂,我又何曾退卻。可想不到今晚,這麼點風雨,就讓我害怕的無法入眠。真是,當一個人有豪情壯志,那就是明知山有虎,也敢往虎山行。但一朝,淪為一無所有的糟老頭,可就真會,變得膽小如鼠。唉~我李錦怎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呦...」輾轉反側的,臥於屋內鋪著茅草的木板床上,李錦想及己身處境,直是心中唉嘆。況自海邊傳來,如巨龍翻騰吼叫的海吼聲,不絕於耳,而狂風暴雨聲中,芭蕉園的芭蕉葉,被狂風狂襲吹得啪啪響;而這讓老邁獨居的李錦,怎能不感心驚肉跳。"吼吼吼~~忽忽忽~啪啪啪啪~"風聲浪聲,時而如巨獸怒吼,時而如鬼怪哀號。乃至夜裡的簡陋茅屋,更不斷的隨風搖晃,甚而讓李錦,更感惴惴不安;只覺,自己所居的茅草木板屋,猶似屋頂,甚至整個屋子,幾都像是要被狂風吹翻似的。"忽~"一陣大風吹來,茅屋又劇烈的晃動了一跳,不少的茅草自屋頂灑落,散到了李錦孱弱的身上,及稀疏的白髮上。「唉。這茅屋~~不會被風吹垮吧。要是我今晚,死在這裡。那當真就死沒人知。死沒人哭了。難道我李錦的餘生,也就只能這樣了!!~~真是英雄末路啊,英雄末路啊~~」心中感嘆的想著,卻見李錦,只是大大的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直直的望著茅屋頂。或許也真是個死亡的預感,正當李錦心下才想著,忽而又是一陣狂風襲來。

"忽忽~嘩啦~"狂風中一聲巨響,整個木板茅屋,居然垮了下來。年邁的李錦,想逃都來不及逃,嚇得張大嘴,只從木床上微轉個身,硬生生卻被自屋頂垮下的橫樑,給壓在身上。『啊~啊~救人啊~~』自屋頂垮下的一堆茅草及屋樑,頓都壓到了李錦的身上,渾身動彈不得之際;一股求生意志的本能,讓李錦,直沙啞的喊救命。原本荷蘭人,亦有遣來幾個當地土著,一則照應李錦生活,一則予以監視。但值此狂風暴雨的惡夜,這些當地土著,早已返家;且李錦被軟禁所居的茅屋,又與土著的聚落,隔有一段距離。因此,當李錦被垮下的屋樑所壓,動彈不得;唯露出一顆頭,迎著滂沱大雨,直喊著救命;可當此危急時刻,又是狂風暴雨中,自也不可能會有人聽到李錦的喊救聲。『救人啊~~救人~~救~~救~~』傾盆大雨,直如從黑夜翻滾的雲層中潑下,屋頂已掀翻,這傾盆的雨水,便直潑到了李錦的臉上。可憐,一世南洋的河洛海商巨頭,叱吒海上,曾擁有海船過百艘,累積的巨富更可敵國;然而,此時年邁的李錦,被荷蘭人軟禁於島上,且不說孤苦無依。當此李錦命在旦夕之時,竟更無人向他伸援手;唯讓其在風雨中,孤伶伶的喊救聲,越來越微弱。『救~命~~~救~~嗚嗚嗚~~』微弱的求救聲,早被滂沱大雨所掩蓋,到最後,更只剩下李錦,情不自禁滿喉的哽咽之聲。『喀喀喀~~嗚嗚嗚~~救~~~喀喀喀~~』雨水灌了滿喉,讓年邁的李錦,直如一個即將溺死之人般,呼救不能;喊不及一聲,便要咳嗽個幾聲。最後李錦,索性也不再喊救了。因為腦子片刻的清醒,已讓李錦明白,就算他怎麼喊,值此暴風雨中,也不可能會有人來救他。

「算了~~今晚就這樣死了,倒也落個乾淨。也不必再受荷蘭,再受這些紅毛人的欺凌。不管是西班牙人、荷蘭人,還是葡萄牙人或英國人。這些唯利是圖,心中只有利益的紅毛人,就像一群貪婪的狼群,全無為人的道義。他們雖然信仰基督教,可他們自己,卻像聖經裡描述的,像是從地獄的深淵中,被釋放來的漫天蝗蟲一樣。他們像撒旦,像魔鬼一樣,不但啃光了一切,啃光了我努力了一輩子的海上事業;最後更連個善終,連個飯碗也不留我。可是我李錦,心中縱有恨,卻又能如何?~這些紅毛人,他們有堅船利砲,他們也龐大的艦隊,更有如豺狼一樣凶猛的士兵;而且還有整個國家,在背後當他們的後盾。而我呢?!~~我被大明國以"通番奸民"之名,判以死罪。現在更被欲謀奪我產業的荷蘭人,軟禁在這島上。呵~~我只能任人宰割~~我逃生無路啊~~我求助無門啊~~我原本就是只有死路一條啊~~」滂沱大雨潑灑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當一個人的心中只有絕望,也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而此時的李錦,正是如此。縱是活得過今晚,餘生也只是將被荷蘭人軟禁島上,僅能茍且偷生,再毫無希望;當念及此,李錦內心的求生意念,自已如槁木死灰。乃至坍塌的茅屋下,風雨狂襲,卻已再聽不見李錦的呼救聲。正就此時,當李錦,已萬念俱灰的等死之際,卻聽得芭蕉園間的小路上,風雨聲中,似夾雜有人聲的吵雜聲。

『快到了~~快到了~~那個年老的中國人,就住在前方...』暴風雨中的芭蕉葉,如海浪波濤狂擺的芭蕉園,傳來的人聲,原來是一個膚色黝黑的當地土著,似正帶領著一群黑衣人,往這芭蕉園中間空地的茅屋而來。原來,跟在當地土著後面,這些穿著夜行衣的黑衣人,正是剛剛從港口邊的大船上,摸黑冒風暴之險,跳下船的黑影。正是船隊統領顏思齊,趁風暴掩護,挑選了幾個武藝高強的日本忍者,及由蘇鳴崗領路,前來尋李錦;並欲將李錦,搭救出安汶島。眾人,原本並不知李錦居所,所以先到當地土著的聚落去探聽。幸得,蘇鳴崗,長年在爪哇國,及婆羅島間的海域經商,因此亦懂得安汶島的土語。而且安汶島的土著,本性亦善良,樂於助人。所以便有土著,甘冒風雨,親領顏思齊及蘇鳴崗等人,以到芭蕉園的高地尋李錦。怎料,當眾人來到了芭蕉園中間的空地,眼前卻只見,被暴風雨吹垮坍塌的茅屋,有若一片廢墟;那像是有人住的模樣。『義父~~義父~~您在那裡啊?!~義父~~義父~~我是阿崗啊。您在那裡啊??!~』屋塌又暴雨傾盆,蘇鳴崗內心焦急萬分,不由分說,拔腿便往坍塌的茅屋奔去,滿嘴狂喊的叫喚。此刻,顏思齊見狀,亦擔心李錦安危,便命眾日本忍者,趕緊分頭,往塌落中的茅草廢墟去找人。一時,斷垣殘壁的茅屋廢墟,但見身手矯健的人影,縱上跳下。正就此時,暴風雨中,隱隱似聽得茅屋廢墟中的一角,傳出微弱的沙啞聲,叫嚷著說『阿崗~~阿崗~~是你嗎??!~阿崗~~我在這裡啊~』。日本忍者耳尖,縱是暴風雨中,聽聲辨位,立時便往那微弱叫嚷聲處,縱身奔去。果見,發現在那塌落的茅屋一角,正有一個年邁老人,已氣若游絲;且身體因被屋樑壓住,而動彈不得。

李錦絕處逢生,灌滿風雨的耳畔,原隱約聽得蘇鳴崗的叫喚,這才以為自己聽錯。李錦這才趕緊又叫喚了幾聲,卻見幾條蒙頭蓋臉的黑影,忽而竄到了他的身邊。「啊~~鬼~~是來拘我下地獄的嗎??~啊~~別抓我~~」意識矇矓不清間,李錦,乍見這些個看不清嘴臉的黑影,頓卻以為,是閻王爺派來拘他的鬼差;一時想喊也喊不聲,霎嚇得昏死過去。這時日本忍者,蘇鳴崗、顏思齊,趕到李錦身邊,乍見李錦已昏死。眾人趕忙,或抬橫樑,或扒開茅草,七手八腳的,將李錦自塌陷的茅屋下給挖出。幸得還有一二間茅屋,並未被風吹垮。於是眾人,慌忙便將李錦,給抬進未垮的茅屋中。隨後,並在茅屋中,昇起一盆火,好給李錦已陷冰冷的身體,給烤暖。....

四、李錦授權蘇鳴崗~奪回"李錦記"船隊主導權
屋外仍是狂風暴雨,有若將毀天滅地般的黑暗。茅屋內則昇起了兩盆的火盆,幾個身穿夜行裝的日本忍者,圍蹲在一個火盆旁烤火。另一個火盆旁,則見地上鋪了些乾草,而生死不明,兩眼緊閉的李錦,則被置於火盆旁的乾草上。至於李錦的身旁,則見一身濕衣的顏思齊與蘇鳴崗,神色的緊張的,正為李錦施救。所幸顏思齊與蘇鳴崗,皆是自幼習武,又是讀書人,自亦略懂醫理。『義父~醒醒。醒醒啊~我是阿崗啊。您可不要就這樣撒手啊!!』李錦身旁,只見蘇鳴崗,邊忙為李錦按摩手腳穴道,邊慌得叫喚。當李錦冰凍僵硬的手腳,漸暖之際,只見顏思齊便伸指,掐了李錦的人中穴。這時,果見李錦原本緊閉的雙眼,皺摺如梅乾的眼皮,略動了一下。於是顏思齊,又聚氣於雙掌,在李錦額頭兩側的天突穴,按摩了幾下,以助其血氣運行。『啊~』一聲微弱的叫聲,果見李錦似幽幽轉醒。略撐開皺摺的眼皮,李錦剛剛只覺眼前一片黑,便猶似到了陰間地府走了一趟般;而此時縱是轉醒,卻仍滿腦的渾噩不清,竟不知自己是活是死。於是微側頭看了周遭一下,只見李錦虛弱的開口,頭一句,卻是問說『啊~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我死了嗎?!~~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蘇鳴崗,乍見得李錦,從死地裡又活了過來,一時轉憂為喜;趕忙對李錦說『義父~~是我啊。我啊~~是蘇鳴崗啊~』。李錦,聽得蘇鳴崗的名字,略轉頭望向蘇鳴崗。果然李錦發現,蘇鳴崗正在自己的身邊。剛剛被壓在塌屋下之時,李錦想起,隱約在風雨中,確是有聽到蘇鳴崗叫喚他的聲音。只不過後來,好似卻出現一群像鬼魅的黑影,將李錦給拽下陰曹地府。這時李錦意識矇矓,尚不知自己生死,乍見蘇鳴崗在身邊;竟更讓他有點摸不著頭。屋外風雨猶似陰曹地府的鬼哭神號,更是讓李錦,以為自己已置身鬼域。於是乍見蘇鳴崗,只見李錦,趕緊揣緊了蘇鳴崗的手,慌得直問說『阿崗啊~~阿崗啊。你怎麼會在這裡啊。莫不是,你也遭了荷蘭人得毒手。這才讓我們義父子倆,在陰曹地府相見啊!!』。說著說著,竟見李錦,兩行老淚縱橫,哽咽不能自己的,哭說『嗚~嗚~這些唯利是圖的紅毛人,手段也未免太歹毒了。奪了我的產業,奪了我一輩子的心血也就罷。怎麼連你也要加害啊。嗚嗚~嗚~阿崗啊。義父~對不起你啊。義父~保護不了你們啊~』。蘇鳴崗,見得李錦,初自昏死中甦醒,神智似尚不太清醒。只見蘇鳴崗,便也趕忙緊握住李錦的手,語調沉穩懇切的,對李錦說『義父~你只是被塌屋壓住,昏了過去,你沒死啊。我們都還活著啊。是我們到安汶島,找您來了。今晚我們來到這裡,就是要將您老人家,救出安汶島。把您救出那些荷蘭人的魔掌啊~』。李錦,聽得蘇鳴崗的一翻話後,這才真的,有點清醒了過來。轉頭又望了望身邊,卻見有好些個陌生面孔,只見李錦,眼神狐疑的張望,便又說『啊~原來我還活著啊。我沒死啊。啊阿崗~~這些人又是誰?!~怎麼也在會這裡?!』。蘇鳴崗,即趕緊,望向顏思齊,對李錦介紹說『義父~~今晚,我之所以能到這島上來找您。全憑這位大英雄的幫忙啊。二日前,我在海上,遇到紅毛人的私掠船隊,差點遭了紅毛人的毒手。當時,也是多虧這位英雄,即時挺身相救,我才能逃過一劫啊。這位大英雄,他叫顏思齊。顏兄~不是外人。他是一支中國海商武裝船隊的統領啊。義父~今日我們能再相見,這都該謝謝顏兄仗義相助,才是啊』。

李錦,聽得蘇鳴崗的話後,總算是完全清醒了過來。掙扎著坐起身,只見李錦,便直拱手,向顏思齊道謝說『顏大英雄。多謝您啊。多謝您啊。要不是您相助,我們父子倆,可都死在紅毛人的手裡了。大恩不言謝,我李錦自當將您的大恩,此生此世,銘記在我心中啊!~多謝您啊~』。顏思齊,見李錦致謝,亦趕忙拱手回禮,謙虛回說『錦伯。您別客氣。人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何況是在凶險的海上,我們河洛人,我們中國人,在海外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再別說錦伯,您更是我仰慕的海商前輩。月泉港及漳泉一帶,只要提到您的名字,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今日,能見著您,這對我來說,可說是莫大的榮幸啊。當年,打自我小時候,便常在月泉港的家鄉,聽人提起─錦伯您的名字,還有"合興商號"的黃康,以及我李旦李頭領。大家都稱您們是~"河洛海商三巨頭"。在家鄉,你們的成就,可說是名聞遐邇,羨煞多少人。而我~只不過就是一個無名小輩,現下,怎擔得起前輩的多禮。還請前輩,別對我客氣!』。說著,只見顏思齊,便從懷中的濕衣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裹的信封,遞到了李錦的身前,繼之又說『錦伯~~這封信,是我"李旦商號"的李頭領,特別命我,從日本平戶帶來給您的。事實上,此次我李頭領,命我率船隊,從日本國平戶,下南洋。而其中一個重要任務,便是命我來找您。其間許多的事,錦伯,您看了我李頭領的信,當自便會明白!!』。油紙能防水,縱使暴雨之下,包覆的信件,亦未被雨水淋糊。只見顏思齊,攤開油紙,便將油紙包覆的信取出,遞給了李錦。火盆旁,只見李錦,巍巍顫顫枯搞的手,接過信後,便藉著火盆的火光,展信閱讀。

『好~~好個李旦。好~好~好!!』藉火光展讀李旦的信件,未及看完,頓見原本萎靡的李錦,言語鏗鏘有力的,便連讚了三聲好。這把信看完,只見李錦,猶似精神為之一振,繼之便又說『沒想到李旦,在馬尼拉被西班牙人,抄家滅門,北逃到日本國後;居然在日本國,他還能東山再起。了不起,了不起啊。而且李旦,果是有膽識,有魄力,眼光高瞻遠矚,能未雨綢繆。這也難怪,那些紅毛人,整不垮李旦啊!』。原來李旦,寫給李錦的信中,字裡行間,殷殷懇切的,向李錦分析了,當前漳泉河洛人在海外經商的困境。而且李旦認為,漳泉河洛海商,在海外遇到的最大的威脅,便是這些來自歐羅巴洲的紅毛人;然而這些來自歐羅巴洲的紅毛人,卻也是漳泉海商,另一個學習與擴展商業版圖的機會。因之李旦,於信中,向李錦詳述了,他在日本國平戶,籌建屬於中國海商武裝船隊的計劃。李旦在信中,是對李錦這麼說:

「李錦兄:....當前海外經商,我河洛海商,所面對的局勢之凶險,實是自古未見。除大明國厲行海禁,動輒得咎外。最大的威脅,莫過於來自歐羅巴洲的紅毛人。弟聞,西元1604年,當我在馬尼拉被西班牙人,抄家滅族,流離失所之時。當年兄,本欲帶荷蘭人往大明國通商,卻亦被大明國的官員,以"通番奸民"之名,逮捕入獄,並判了死罪。你我本同為河洛海商,又同年落難,可謂兩地同悲。而更可悲者,是合興商號的掌櫃黃康,不幸被西班牙人所殺,以及在馬尼拉,被西班牙人所屠的二萬餘我中華之人!」。
「...況每一年,我河洛海商的貨船,皆有二三十艘以上,在海上被紅毛人所劫。貨物損失之巨,也就罷,人命關天。可我中華之人的人命,在紅毛人的眼中,卻有似螻蟻之賤,或任其殺戮;或手鐐腳銬加身,變成其奴隸。這半輩子在海外經商,相信兄眼所見,耳所聞,當亦與我心有同感。...因之,弟在日本國,幸得多方相助,重建商號後,無日心中不掛念;該如何保障我河洛海商,及我中華之人,在海外的身家財產安全。若不能,則西班牙馬尼拉大屠殺之事,及貨船被紅毛所劫之事;還有我中華之人任人所屠,淪為紅毛奴隸之事,此必當一再重演!」。
「...為我帶信給兄之人,名為顏思齊。思齊,乃是一名大有為之人,其為人之信義,更是讓日本國的浪人及武士崇慕折服。故思齊,能在日本國,為我招募倭寇浪人及武士,組成武裝船隊。今屬於我中國海商的武裝船隊,已初步成軍。但這只是剛開始,光憑我李旦微薄之力,孤木難撐大廈。實難與西班牙葡萄牙荷蘭及英國,這等來自歐羅巴洲的海上強權隊抗;以保護我中華海商。況來自歐羅巴洲的紅毛人,其武力有多強大,其在海上有多蠻橫,相信兄久居南洋,長年與其打交道,心中必當比我更清楚」。
「....我等中華之人,縱是委屈求全,以和為貴,盼與紅毛人為友;甚至甘屈於紅毛人之下,為了經商,而茍且偷安。然而這些紅毛人,天性恃強凌弱,更以弱肉強食為真理,以爭奪爭鬥為自豪。完全不似我中華之人,以心存仁義為高,以克己復禮,重德行為傲;更願四海之內皆兄弟,願與人為善~」。「....紅毛人,是不會真的把我中華之人,當成朋友的,他們圖的只是利益;且為了所謂的利益,則可無所不為。佔領他國為殖民地,奴役當地土著為奴隸,剝削他人血汗當成自己的財富...。這等事,我中華之人,在南洋經商,歷數百年,何曾有過??!~何曾強佔人一片土地,何曾強抓一土著為奴。紅毛人只想睬著我們中華之人的頭,將我們中華之人踩在他們的腳底下,任其予取予求。因此我中華之人,若想保護自己,唯有建立足以對抗紅毛人的武力,讓他們知所戒懼;看來,亦唯此一途而已!」。
「....當兄看到此信之時,思齊所率的武裝船隊,應已到南洋。還望兄,願以棉帛之力相助,讓思齊能順利為我中華海商,組建一支,足以對抗紅毛強權的武裝船隊。並以此保護我河洛海商,不再任人欺凌,包括紅毛人,及大明國,都不再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


展讀完李旦的信,李錦可謂大為感概,邊看著信,一張如枯木樹幹的臉,不禁老淚縱橫。畢竟李旦信中所寫,竟字字句句,都印証在了李錦的身上;亦字字句句都像是針刺般的,扎在了李錦的心頭上。事實上李旦,身在日本國,當不知李錦現在的處境。不過李旦信中所言,竟亦像是有先見之明,像是已預知李錦,亦將受紅毛人所迫害;所以未雨綢繆,想籌建屬於河洛海商的武裝船隊,以保護海外的河洛海商。只不過李旦的信,終究是遲了一步,才送到了李錦的手中。因為去年李錦,於大泥國的五十年基業,便因葡萄牙人鼓動的排華暴動,而一夕被奪。之後,李錦,隨荷蘭人來到了安汶島棲身,怎料卻反被荷蘭人,軟禁於島上;更將整個南洋的基業,全都拱手讓人。於今李錦,更可說是已孓然一身,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糟老頭。因而看完李旦的信後,李錦直哽咽不能自己,顫抖著孱弱的身體,直滿是歉意的,對顏思齊說『顏兄弟。你是了不起的人物啊。虧我河洛人,有你這樣的海上英雄,願意挺身而出,為我中華之人,與紅毛人對抗。承蒙你李旦李頭領,看得起我,想邀我共襄盛舉。只不過~~唉~~只不過,你也已經看到了~~現下我李錦,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個,一無所有的糟老頭啊。假如現在我還有能力,我也恨不得傾家蕩產,來助你籌建武裝船隊,以抗衡紅毛人的蠻橫。但~遲了啊,遲了啊。現在我已經一無所有,就只剩下一條老命~在等死啊。嗚嗚~廢人啊。如今我只不過,就是老廢物啊~』。

蘇鳴崗,眼見李錦,口出頹喪之言,頓感心酸與不忍,趕緊扶著李錦,說『義父~~您別這麼說。別這麼說。我們這次來島上,就是打算把您從紅毛人的手中,搭救出去。只見您離開這裡,脫離了荷蘭人的軟禁,那你必能東山再起。況且又有顏兄的幫忙,你老人家,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李錦,慘然苦笑,微側頭,對蘇鳴崗說『阿崗~~你不要再欺騙自己啦。你看我這身子,還挺得過海上的風浪嗎?~我這身子,我自己知道,恐是來日無多了。幸好今日你們來了,不然恐怕咱們,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唉~~如果我還有那麼點希望,那這希望也只能放在你身上。也只能靠阿崗你了!!』。說著,只見李錦掙扎著,從懷中掏出了一物,遞到蘇鳴崗的手心。蘇鳴崗一看,原來是李錦,隨身所帶,從不離身的一只印信。眼見李錦,將隨身的印信遞給他,蘇鳴崗,頓時心中有種不祥的預兆,又是不禁一陣心酸。此時卻見李錦,將印信,遞到蘇鳴崗的手心後,便牢牢的握住蘇鳴崗的手;竟猶似交代最後遺言般的,說『阿崗啊~~這是我印信,也是我的信物,就全都交託給你了。別讓咱們"李錦記"的基業與船隊,落入荷蘭人的手裡。對~還有那蕩婦"瑪麗亞",我知道在我背後,她都在幹些什麼勾當。哼~就算是我死了,也別讓她以為,她就可以稱心如意的,佔有我李錦記的產業。阿崗~你到爪哇萬丹去。我等會,會寫一封信,讓你帶去給林六哥。林六哥,是萬丹的河洛海商頭人,也是個重情義,講信用之人;他看了我的信後,你再出示我的印信為証。如此林六哥,他應該會幫你的。讓林六哥,為你做主,從那蕩婦的手中,拿回我"李錦記商號"的產業。至少要把船隊的主導權,給拿回來。喀喀喀~~』。

『喀喀喀~~』猛然的咳嗽了幾聲,蘇鳴崗,趕緊給李錦拍了拍背,以止咳。繼之,緩過一口氣來,只見李錦,望向顏思齊,繼之又說『阿崗啊。拿回船隊的主導權後,不要忘了這位顏兄弟,對我們的恩惠。你定得傾全力,幫這位顏英雄,籌建屬於我們河洛海商的武裝船隊。這件事,極為重要。喀喀~~要不然,就算你生意做得再好,生意做得再大,到最後,被紅毛人利用盡了,恐還是會"狡兔死走狗烹",落得像我這樣的下場。前車之鑑,歷歷在眼前~~馬尼拉大屠殺,二萬河洛人,死於非命,就如"合興商號"黃康這樣的海商頭人,也同樣難逃一死。大泥國排華暴動,我五十年基業,一夕全毀;今更被軟禁等死。將來~與紅毛人交往,你千萬不可不慎啊。寧願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也不要讓那些如虎狼之貪的紅毛人,將我們當成待宰的羔羊。知否??~知否??~』。眾人所在的這間茅草屋,應該是廚房。因為牆壁上,掛了些乾果,牆邊還有個土造的,中間挖空像是竈之物;竈旁則堆放著一些,陳舊的鍋碗瓢盆。家徒四壁,居所如此簡陋,這與昔日,身為海商巨頭的李錦,享盡榮華富貴,穿則綾羅綢緞,吃則珍饈美食,直是不可同日而語。眼見李錦,猶似叫代遺言的交託重任,這時更讓蘇鳴崗,越看越心酸,越聽越不忍。尤其見到李錦,這一身的孱弱,直是形骸枯槁如枯木,這讓蘇鳴崗,怎能看了不悲從中來。去年,李錦,剛離開大泥國之時,蘇鳴崗還曾與他見過一面。當時的李錦,雖說神情顯得落寞,但身子骨,倒也還硬朗。猶似就算失去大泥國的基業,而李錦亦綢繆著,要擴大在爪哇,及婆羅島的事業,以維持"李錦記商號"的營運。但誰知,不過就僅僅一年的時間。而這一年的時間,當蘇鳴崗再次見到李錦,此時李錦,卻已老態龍鍾,直如老了十幾二十歲;甚且滿臉枯槁之色,更如日暮中落葉飄零的枯木一樣,生氣全無。

蘇鳴崗,實不願,看著昔日叱吒海上的義父李錦,就此心志頹喪的,老死安汶島。一時蘇鳴崗,言語激動,打斷了李錦的話,便直對李錦說『義父~~別說了。總之,我定會帶您離開安汶島的。到時,您交託我做的這些事,只要您老一出面,當也可以都水到渠成的。這樣,您也再不用掛心這些事...』。不等蘇鳴崗把話說完,卻見原本身體孱弱的李錦,忽硬挺起了腰桿。且聽得李錦,原本虛弱無力的語調,亦變得剛硬,斬丁截鐵的,忽而便對蘇鳴崗訓說『不~~阿崗。聽我的話。去完成我交託給你的事。且不說,我來日已無多。倘我開離安汶島,荷蘭東印度公司,還有瑪麗亞,必定會更提高戒心。這樣,事情反而不好辦。況且這一生我已在海上,歷經太多風浪,我早已厭倦再飄蕩在海上。唉~我已經老了,我更厭倦再荷蘭人,勾心鬥角的爭鬥。這一年來,我想了許多,也領悟了許多。不如就讓我留這島上,平平靜靜的安渡餘生吧。況且這島上的土著,稟性善良,而我也已經與他們相處融洽。這屋子,雖然垮了,明日,土著自會來幫我再蓋好。所以你們就不必為我擔心了,你們年輕人,有你們年輕人的責任;有你們年輕人,該去完成的事。去吧,盡力去幫這位顏兄弟的忙。就算為我們河洛人,為我們中華之人爭口氣;如此也才不枉此生啊~』。聽了李錦的一翻訓,蘇鳴崗早已情不禁,淚流滿面。此時卻見李錦,口氣又轉為和緩,若慈父般的,緊握蘇鳴崗的手,安慰蘇鳴崗說『阿崗啊。你的這份孝心,我知道。我沒白認你當義子。今晚能再見到你,並將我的遺願交託予你。那就算我死在這島上,我也已了無遺憾了。知道吧...』。

茅屋外狂風暴雨未歇,直如將毀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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