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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林獻采諸羅山勦番中鬼婆之蠱 天后媽祖渡海來到笨港
2012/01/09 07:03:36瀏覽887|回應0|推薦17
一、1613~林獻采諸羅山勦番
西元1613年春,大度山國5432年,台灣島諸羅山,打貓社領域的森林。午夜時分,諸羅山的遠山漆黑如墨,唯朦朧的月光照在草原。中晝神的光明力量,在此最深的黑夜已消失殆盡,也再無法保護土地上的子民。於是土地上的子民,只能躲在茅草屋內,將門戶緊閉,以躲避在黑夜出沒掠食的野獸攻擊。朦朧的月影似灑下些許迷濛的霧,籠罩諸羅山的打貓社村社,卻見村社中錯落的茅草屋間,靜謐的闃無人跡,唯偶而傳來幾聲的狗吠聲。「是不是山豬神來了?不然為什麼狗會嚎叫?」在這看似無風無雨的寧靜夜,打貓社族人,縱躲於茅草屋內,將門戶緊閉,可內心卻仍充滿了恐懼;一聞風吹草動,便陡然自睡夢中驚醒。只是因驚懼山豬神而疑心生暗鬼,所以打貓社族人,縱因屋外的狗叫騷動,而自夢中驚醒;可卻也驚恐的,沒人敢走出茅草屋外去查看。正因為對山豬神的恐懼,讓打貓社族人,縱有風吹草動亦不敢出門查看;於此,自更不知,這晚來自森林,真正的危險已將至。朦朧月影映照的草原,由森林往打貓社的村社間,出現的真正危險並不是山豬神;而一群唐山人的黑影,正如狼群一樣的奔竄於草原。黑色遠山下的茫茫夜色中,有如狼群般的唐山人,正由三個騎馬之人帶領著,直朝向打貓社的村社而來。三個騎馬之人,正是林獻采、鐘斌及陳沖紀。因傍晚之時,唐山人已到過村社探查過地形。因此有如狼群般的唐山人,待趁夜潛行到村社外後,便停住。此時,卻見得騎在馬上的林獻采,充滿少年英雄氣概的,便吩咐說『鐘斌、陳沖紀。你們各帶一隊人,去堵住村社南北兩個主要出入口。若有野番想逃出,見人就殺,一個不留。然後,其他的人,就跟我到村裡去放火燒屋。待野番從屋裡逃出,就將他們射殺,老少都一樣,不留活口!!』。鐘斌,聽了林獻采的話後,賊頭賊眼的,便涎著一張臉,笑問說『嘿嘿嘿。林哥~~大家出海這麼久,都沒碰過女人。大家都是大男人嘛,總是有時候得"飄撇"一下。嘿嘿嘿~~林哥。這可是我為弟兄們著想。不如咱們,就活抓幾個番女,來讓弟兄們解脫一下。嘿嘿嘿~~林哥。你沒看那些番女,個個都是穿得露腿,露肚的,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而且~這也算是犒賞弟兄們的辛苦嘛。對不對??』。

林獻采,年少氣盛,正也熱衷女色,且自大明國出海以來,確時亦都無法再往花街柳巷去尋歡。因此鐘斌的話,可說正都說到林獻采的心坎上。況且一入戰場廝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沒讓士兵們能得點好處,又有誰肯真的賣命。而林憲采,亦明此理,便回說『鐘斌~說的對。正合我意。咱們就活抓年輕的番女,其餘老弱一個不留。待勦番完。咱們就在他們的村裡,喝他們的酒,吃他們的鹿肉,再用他們的女人,來好好的享受一翻。以犒賞各位的辛勞~』。眾唐山人,乍聽得林獻采說,等勦完番,便可喝酒吃肉,再姦淫番女取樂。頓時個個唐山人,無不血脈噴張,精神振奮,兩眼發亮。於朦朧月影下,且見個個唐山人的人影,映在地上,竟猶似變成了禽獸。豺狼般的人影,個個獸性已大發,為姦淫女子再迫不及殆,便兵分三路。由鐘斌及陳沖紀,各帶領二十人,去堵村社的出入的路。其餘六十人,便跟隨林獻采,進入村社中,人人手持火把,四處去放火燒屋。且守於門口,但見有人自燒火的屋中逃出,便將其以槍擊斃,或以刀砍死。事情分撥已畢,只見眾唐山人,即刻便分頭行事。

茅草屋是最怕被火燒的,一旦著火,陡然整個屋子便陷入火海,再難撲滅。黑夜靜謐的打貓社村社中,但見成群如豺狼的唐山人,闖入後,便手持火把四處的放火。『汪汪~~汪汪~』村社中縱有狗叫聲不斷,然打貓社族人,因為恐懼是山豬神,所以更恐懼的蜷縮於屋中,不敢開門出外查探。及至火以成勢,一間茅草屋燒過一間茅草屋,再難撲滅;而此時的打貓社族人,正才察覺情況不對,紛倉皇奔出屋外。"砰~~砰砰~砰砰砰~"大火燒屋,當打貓社族人奔出屋外,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連串有如竹管於火中爆裂的巨大聲響;且每一聲的轟然巨響後,便有打貓社族人,應聲倒地。眼見整個村社,頓陷火海,又見有人奔出門,忽而便倒地不起;查看後,更見倒地的族人,身上有個大窟窿,鮮血噴湧。起初,驚恐慌亂的打貓社族人,亦不知發生何事,還以為是山神震怒降下災禍;不過隨之更驚駭的事,發生了。"嗎~~嗎咩~~"耳邊這才聽見傳來一種,像是羊叫聲,然聲音卻又比羊叫聲更大聲。打貓社的族人,尚未回過神,卻見黑暗的竹林中,奔出一頭怪異的巨獸;且見這巨獸比黃牛更大,昂首而立,有兩個頭,還用兩隻前腳立起來踢人。不~~通紅的火光映照,陡然間驚恐的打貓社族人,正才看清楚,原來那巨獸並非有兩個頭;而有一個人,騎在那像牛的巨獸背上。騎在巨獸背上的人,原來是個唐山人,且手中拿著一柄亮晃晃的大刀,見人就砍。打貓社的族人,乍見眼前種種駭異,尚未回過神,然卻見那騎巨獸的人的身後,自黑暗中又衝出更多,數不盡的唐山人。"殺~~殺殺~~殺~"只見唐山人嘴裡狂吼著,模樣有如嗜血的猛獸般,個個手拿一柄很大的刀,亦同樣見人就砍殺。「原來,是唐山人,潛入村社中,燒屋殺人!!」陡然明白真相,頓時便見有打貓社的男人,趕緊隨手抄起木棍;或是衝回烈火焚燒的屋中,去取長茅與弓箭。烈火已漫延至整個村社的茅屋,至此打貓社,尚存的男人,便在烈燄沖天的火光,與如豺狼般的唐山人,陷入混戰。

烈火燒屋的"劈啪"聲,小孩的哭嚎聲,女人的驚恐尖叫聲,混戰人群的叫囂聲,刀棍碰撞聲;還有馬鳴聲,間雜著偶而轟然巨響的槍聲。『哇!哇~~』『啊~~』『殺殺殺~~』『嗎~~咩~』『砰~~砰~~』土地上人們的哀嚎、彼此殺戮與叫囂,或許是真的觸怒了土地的神。因此,烽火連天的打貓社,正當打貓社族人與唐山人,陷入刀來箭往的瘋狂廝殺之時;而此時,烽火下的大地,竟忽而發出隆隆聲響,無端的震動了起來。"咚~~咚~~咚~~"烽火下的大地在震動,不過卻無法阻止,殺紅眼的唐山人與打貓社族人,停止廝殺;因為要是誰先放下手中的刀、或長茅,則必定死於對方的手中。"咚~咚~咚~"大地的震動越來越猛烈,恰似有什麼龐然物,直朝著打貓社的村落而來;而劇烈的震動,頓更讓多間烈火焚燒中的茅屋,陡然崩頹,星火四散飛揚。村社中,正烽火連天,此時打貓社北邊的出入道路,由鐘斌所帶領的一隊唐山人;正將火繩槍上膛,本是守在路口,準備射殺想逃出村社的野番。然而,黑暗中的大地,不斷咚咚響的震動,這卻讓鐘斌,不時的回頭望向那一片漆黑,心生畏懼;索性,便也準備率人衝入村中,去殺野番。"咚咚咚~~吼~~"正當鐘斌,準備帶人入村中,而大地的震動中,忽而竟傳一聲狂吼聲。霎時鐘斌,猛的回頭,竟見黑暗中的樹林,衝出一巨大的黑影。巨大的黑影,四啼狂奔,直衝入鐘斌所率的隊伍。剎那間,整個火槍隊,有六、七個人,被那巨大的黑影所撞;陡然竟東倒西歪的,騰空飛起,哀嚎聲不斷。『啊~~啊~~啊~~』驚恐的叫聲中,巨大的黑影衝入人群後,一閃即過,竟沒人來得及開槍;且亦沒人看清楚,那龐然大物,到底是何怪物?~隱約只有人看見,說是那怪物的嘴上,像是有兩把鋒利的劍。因為剛剛那巨獸衝撞過時,有個人,就被牠嘴上的劍給刺穿胸膛;且整個人就掛在劍上,被那巨獸給帶走。

烽火漫天的打貓社,打貓社族的男人,正以長茅與唐山人廝殺。然而打貓社的男人,邊與唐山人打鬥,邊卻又要保護幼子,又要護住婦孺;而這使得打貓社的男人,更始終屈居下風,只能且戰且走。尤其,是那騎在巨獸之上的唐山人,更是猛悍。只見得巨獸四處衝撞,還會以腳踢人,而那唐山人手持大刀,便在巨獸背上,居高臨下的砍殺,使得打貓社的男人更無法應付;且接連已有數個英勇的麻達,被其砍殺而死。威風八面,騎在駿馬上的,正是林獻采,且見此時,其殺伐番族的勇猛之姿,更直有如被三國時代,騎著赤兔馬,征戰沙場的武聖關公附身一樣。『喝~~你們這些番仔,往那裡逃。一個都別想逃出爺手裡的大刀~』熊熊火光中的村社竹林邊,此時正有幾個野番的婦孺及老弱,似欲逃入竹林內,陡然被林獻采看見。但見,騎在駿馬上的林獻采,大喝一聲,便即驅馬奔去,舉起手中映著火光的亮晃晃大刀,欲將其砍殺。打貓社的老弱婦孺,奔逃不及,更有人腿軟,頓時驚恐的跌坐在地。此時,眼見林獻采,高舉大刀,風馳電掣的奔至竹林邊,忽而策馬躍起,竟是欲以馬蹄,去踐踏這些老弱婦孺。"咚~咚~咚咚~"正就林獻采的駿馬躍起之際,此時震動的大地隆隆的聲響,竟猶似來到眼前。倏忽,樹林中竟衝出一條巨大的黑影。更見那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便衝向林獻采的駿馬。"嗎~咩~~"電光石火之間,駿馬被撞,發出一聲哀嚎,竟整匹馬連帶著人,皆騰空飛起,陡落到五丈遠之外。林獻采武藝了得,縱使人騰飛空中,卻仍臨危不亂,一個凌空的繇子翻身,卸去衝撞之力,落到地又滾了幾滾;隨即站起身,身上竟毫髮無傷。可憐的是,林獻采那匹心愛的駿馬,陡被衝撞,騰空飛起又落地,竟已肚破腸流,儼然已當場斃命。莫說林獻采,有多勇猛,乍見眼前巨變,站起身後,一張跋扈的臉,頓亦顯得驚恐。因為此時,出現在林獻采眼前,瞬間撞死它那匹駿馬的,竟是一頭他從未見過得巨大怪物。

"吼~~吼!~"漫天的駭人火光照耀,自竹林衝出的巨大怪物,嘴上如劍般的獠牙,居然還掛著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人。這怪物的模樣,倒有點像是,這日,林獻采等人,在森林中所獵殺的大山豬;然而其塊頭,卻直比一條黃牛還大。打貓社族人,陡然見巨大的怪物衝出竹林,頓時人人嚇得臉無血色,只是滿嘴的,喊說『山豬神!!~~山豬神!!~~森林裡的山豬神~~出來啦。快逃啊,大家快跑啊~』。唐山人,雖聽不等打貓社族人的話。不過看見這些野番,乍見這恐怖的巨獸出現,便個個嚇得魂飛魄散似的;人人連滾帶爬的,驚恐的奔逃。於此唐山人,大略也知道,這打貓社族人,應是相當的懼怕這巨獸。"吼~~吼~~"衝出竹林後,眼見漫天紅火,這模樣醜惡的巨獸,頓時顯得更暴燥,鼻孔噴氣,且不斷的踢腳甩頭。甩了幾甩,巨獸把掛在獠牙上,肢體殘缺的屍體,給甩掉。而此時,林獻采,正面對這恐怖的巨獸,亦不由得心生膽怯,便悄悄的挪動腳步,想趁隙逃走。畢竟,一個人再自恃勇猛,說是力大如牛,或凶猛如虎,可當面對真的野獸;而此時,人在野獸面前,終究是軟弱的,有如一隻沒毛的猿猴。不過,人終是有厲害的武器,可對付野獸。只見林獻采,略移幾步後,便對一旁嚇傻住的人,焦急的說『快~丟一把上膛好的槍,給我~』。那人頓時清醒,趕緊便把一把上膛好的火繩槍,丟給林獻采。林獻采手中既有槍,陡然又大起膽,舉起槍來,"砰"的一聲,便瞄準巨獸的頭,開了一槍。"吼~~吼吼吼~~"槍彈雖擊中巨獸的頭,陡然卻只揚起一陣塵土,卻反惹得巨獸更暴跳如雷。"咚咚~咚咚咚~"大地震動,被觸怒的巨獸,陡然,往林獻采直衝過去。這有如座山的巨獸,衝過來,任憑林獻采武藝再好,料想也躲不過。所幸林獻采,"地堂功"的基礎,學得紮實。眼見巨獸衝來,林憲采知巨獸的獠牙厲害,便在地上打起了滾;忽而左滾,忽而右滾的,躲避巨獸的鐵蹄踐踏。因為要是被那巨獸一腳踩中,就算不粉身碎骨,恐也得肚破腸流。眾唐山,見巨獸衝撞林獻采,此時亦再顧不得,要去追殺野番。因為這林獻采,可是林亨萬的親弟,要是這次上山勦番,有什麼三長兩短;那眾人,又如何能向林亨萬交代。『快救林少爺~~大家快救林少爺啊~』叫嚷聲中,頓時只見四、五十個提著大刀的唐山人,便一擁而上;或砍、或刺向那巨獸,以期殺死那巨獸,救出林獻采。

茅草屋一間燒過一間,烽火漫天的村落,此時巨獸,被四、五十個唐山人,群起圍攻後,卻更凶猛。"吼吼吼吼~"狂吼聲中,巨獸橫衝直撞,巨大的獠牙,左一勾,右一挑;哀號聲中,便有唐山人被其騰空挑起。而縱使巨獸,亦被唐山人,砍了無數刀,不過刀落處,都但只見塵土飛揚;猶似砍到了泥塊一樣。此時唐山人,這才知道,原來這隻巨獸的身體,裹著厚厚的泥漿;而待泥漿乾了,便硬如石塊,有如披了盔甲般的刀槍不如。刀劍不僅傷不了巨獸,反引得巨獸更凶性大發,幾個回合的來回衝撞;轉眼間,四、五十個唐山人,竟已死傷過半。正就這危急時分,正巧守在村落南邊,由陳沖紀帶領的火槍隊,亦已進入村社中。乍見巨獸,衝撞唐山人,陳沖紀,穩住陣腳後,忙喊說『大家快讓開。讓我的火槍隊來收拾牠~』。眾人眼見陳沖紀帶著火槍隊來到,又聽其高喊,頓時便四散奔逃。此時陳沖紀,亦已讓其火槍隊,擺開陣勢,二十把上膛的火槍,齊瞄準巨獸。"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二十把火槍齊發,槍聲大作,頓見得巨獸身上,一陣塵土瀰漫。荷蘭人,所製的火繩槍威力,幾十丈外也能把人的頭顱打爆;而這二十幾槍,打在巨獸身上,眾人自是心想巨獸當必死不疑。然而,令人意料外的是,塵土瀰漫中,卻見巨獸猛然衝出,直衝向陳沖紀的火槍隊。霎時,陳沖紀的火槍隊,始料未及巨獸竟會衝來,個個逃跑不及;頓時,被衝撞的人仰馬翻。『啊~~啊啊~』哀嚎聲四起,巨獸踐踏人群,殘肢屍塊散落,人人逃都來不及,那還有時間再裝填彈藥。正當眾唐山人,被巨獸衝撞踐踏之時,而此時,原本守在村落北邊,由鐘斌帶領的火槍隊,亦已趕進村莊。於是鐘斌的火槍隊,二十多把槍,再次朝向巨獸射擊。""砰砰砰砰砰..."槍聲大作中,巨獸終於似受了傷,血花噴濺四灑。

"吆吆~~"受了傷的巨獸,發出有如豬叫聲的尖銳哀號,然而卻不因此而退卻。只見巨獸,轉過身來,瞬間,便又朝鐘斌的火槍隊衝去。『啊~~快閃啊~啊~』鐘斌的火槍隊,乍見巨獸奔衝來,人人嚇得落慌而逃。鐘斌亦轉身想逃,不料他所騎的馬,卻受到驚嚇,猛然躍起轉身逃跑,卻把鐘斌給摔到了地上。巨獸衝來,人人皆已逃走,唯獨鐘斌跌坐在地,頓時腿軟,又站不起身。此時,乍見有一根野番的長茅,就在身邊的地上。眼見巨獸已衝到眼前,於是鐘斌想都沒想,便拾起長茅,閉上眼睛,往前刺去。巨獸正奔到鐘斌的身前,而鐘斌手中的長茅,好巧不巧,竟就刺入巨獸的前腿與胸腹間,沒泥塊保護的最脆弱之處;且那柄長茅,更直刺到了巨獸的心臟。"吆~~"巨獸哀嚎一聲,腳步頹然又向前走了幾步,頓時倒地。而巨獸這麼一倒地,瞬間更讓長茅,刺穿了牠的心臟,掙扎都沒掙扎,當即斃命。乃至就把鐘斌,整個壓在其龐大的身軀下。眼見巨獸倒地後,一動也不動,眾人見狀,忙得高喊說『鐘斌~殺死怪物啦。鐘斌~殺死怪物啦。大家快把鐘斌,救出來啊~』。隨及眾唐山人,由四方齊湧向巨獸,人人七手八腳的,或抬巨獸,或拉人;把鐘斌給從巨獸的身下,給拖拉出來。鐘斌滿身的鮮血,被拉出後,原本眾人還以為他恐已喪命。不料卻見鐘斌,猛然的驚醒,哀聲慘叫說『操他奶奶的~~爺已經下地獄了是不是?怎麼眼前一片紅通通的火啊~』。原來這鐘斌命大,被巨獸衝撞壓住,不但沒傷了自己的命;反卻只因隨地撿起的一支長茅,居然碰巧,卻把巨獸給刺死了。眾人不知情,還以為鐘斌勇猛,居然一個人以長茅,殺死了巨獸;頓時,眾人圍到鐘斌身邊,無不對其大為讚揚。『鐘斌啊~這下你可立了頭功了。不但救了大家,救了林少爺。還殺死這頭怪物。這下在林員外面前,你可出頭啦~~』『是啊~鐘斌。你救了大家的性命,這下咱們口都認你當頭兒啦~~』『是呀~是呀。鐘斌是我們的頭兒,鐘斌這麼勇猛,不愧是咱們的頭啊~』...。乍聽得眾人讚頌,雖說鐘斌,一時驚嚇過度,尚回不過神,不過卻也張嘴,左右張望的,跟著眾人笑了起來。

打貓社的火勢,在暗夜中仍綿延不絕。不過經得巨獸的一陣攪亂,打貓社的族人,卻早都已逃得不知去向。且此時,林獻采所率的勦番隊,經得巨獸衝撞後,百人的勦番隊,竟也已死傷愈半。烈燄沖天的火光中,林獻采,看著遍地的傷兵與死屍,此時獸口餘生,餘悸猶存之際;而他亦知,倘或此時野番若再殺出,則己方恐將落居下風。於是當下,林獻采,勉強假裝鎮定,可口氣卻仍難免有點抖動的,便說『弟兄們~~這裡不宜久留。咱們傷亡太多,假如野番在回來,對我們不利。所以咱們先撤。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今晚弟兄死傷的這筆帳,咱日後,再來跟這些番仔算帳!!』。畢竟「漢賊不兩立」,而自許禮儀之邦,文明上國的唐山人,既來到了大員島。如此,又豈能容得這些衣不蔽體,毫無禮儀可言的東番島野番,來與唐山人作對。於是林獻采,既已下令撤退,眾唐山人,便或扶著傷者,或抬著勦番壯烈成仁的死者屍首;前後戒備著,離開烈火沖天,番人死屍遍地的番社。當然,只要有唐山在的地方,據其五千年歷史,就需得一統天下,讓天下皆聽我號令;更又豈能容得那些異族蠻夷,與我同存。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其「成王敗寇」,更豈能容那些不知禮義的蠻夷之族,來與其爭奪天下。因此林獻采,暫時撤退,此時心下當亦也是盤算。畢竟今日損兵折將太多,需得再從笨港,調集來更多唐山人來到諸羅山後。屆時,再一舉,將諸羅山的野番給勦滅。...


唐山人抬著傷者,及死者,離開後。此時,火勢熊熊然燒的打貓社,只見茅屋在火海中傾頹,而打貓社族人男女老幼的屍體,則更遍地倒仆,家園被毀的景像,讓人慘不忍賭。連天烽火的火光中,不過此時卻見,滿地屍骸中,竟有一原本仆地而死的人,竟又緩緩的爬起身。駭人的火光中,只見得這爬起之人,頭上纏著大如斗笠的青布。映著火光,更見這人身材矮小,滿臉爬滿縱橫的皺紋,應是一打貓社的老婦。這老婦的一隻眼,似乎已瞎掉泛白,卻見其起身後,竟也不逃跑;只是睜了那隻讓人望之生懼的白眼,四下張望遍地的屍骸,神情卻也看不出其哀傷。而後,這詭異的老婦,便在屍骸遍地的火場中,緩緩的踱著步,且時而彎腰,似在撿拾地上的東西。只見得這老婦,彎腰拾起了地上的一塊青布,乍正像是剛剛那些唐山人,綁在在頭上的頭巾;後又拾起一條布帶,恰是唐山人束髮的髮帶。拾起唐山的頭巾或髮帶後,老婦便藉著火光映照,翻來覆去的,似在那唐山人的髮帶、或頭巾上尋找什麼。只見頭巾,在老婦的手中反覆的翻來覆去,後來,老婦似便在頭巾中,擰出了一根頭髮。乍見頭巾中的頭髮,那滿臉皺紋的老婦,睜著泛白的眼,仔細的望了望;而後,便見其撇著皺如"菜脯"的嘴角,露出一絲的冷笑。打貓社被唐山人所屠,家園被毀,家破人亡之際,可卻不知這老婦,因而仍在繼續撿拾到唐山人、與打貓社人,打鬥之時的遺落之物;且見其臉上露出的詭異冷笑,更是讓人不寒而慄。....xxx


二、顏思齊登岸笨港~唐山人的神也來了
翌日,笨港溪出海口的笨港。這日,碧海籃天的港口風平浪靜,不過剛鋪上木板棧道的碼頭邊上,卻是一片人聲鼎沸。且見得整個港灣的海上,正有許多高檣大舶的帆船,自外海入笨港,前後綿延數里。原來這日,正是顏思齊所率的船隊,已自澎湖來到笨港登岸。至於原本前行來到台灣,開港建寨的林亨萬,則率眾,親到碼頭迎接顏思齊。海風夾帶著海浪的濤聲,此時已泊靠碼頭邊的一艘二百呎大船上,但見顏思齊,雙手捧著一尊媽祖神像,正自大船邊舷上,走向碼頭的木板棧道。而尾隨顏思齊之後的,包括鄭一官、陳衷紀等人,亦幾人人的手上,都捧著一尊神像。原來這些百姓信仰的神明,正是自唐山彼岸,特地將其飄洋過海,迎來台灣,以供奉在笨港。畢竟這數千唐山人,自大明國前來笨港,建寨開港,而遠在蠻荒海外,內心總難免思念故鄉,或心生惶然。乃至身在海外,面對無法確定的命運,而在其內心所能寄託的;或許也只有信仰的神明,及祈求神明的保佑。因此,為了安定人心,顏思齊這才將唐山人,向來信仰的神明,自大明國分靈來笨港。如此一來,縱使隔著黑水溝,而這些在笨港開港建寨的唐山人,便亦能得到神明的保佑。自漳泉兩府迎過來的神明,但見每尊神像下的底座,皆插著三柱香,而當正些神明,將從船上迎神上岸。此時,且見岸上擁擠的眾人,亦人人手持點燃的清香、或是雙手合十,朝著神像虔誠膜拜。此時林亨萬,眼見顏思齊捧著媽祖神像,走下船,立時便對眾人,滿嘴的叫嚷說『媽祖婆來囉。媽祖婆來囉。媽祖婆~浮海救人,神力無邊,就算是隔著黑水溝也一樣。來喔~~大家快來迎媽祖喔。今日媽祖婆來笨港囉。這樣大家的福氣,以後攏可以得到媽祖婆的保佑囉~~』。說著,只見林亨萬,便趕緊伸手,去接過顏思齊手中的媽祖神像。

天后媽祖,是唐山人所信仰的海神。據說天后媽祖,本名叫林默娘,是宋朝,生於泉州府的湄洲人。而根據民間傳說,天后媽祖,則原本是觀世音菩薩的轉世。因其父母,虔誠敬祀觀音大士,並祈求能生佳兒。後來其母,夢見觀世音大士,給她一顆藥丸後,便懷孕。隔年三月二十三日黃昏,一道紅光從西北射屋室中,而其母便生下了一個女孩。由於這女孩,從出生到滿月,都不見啼哭,所以其父母便將她取名為─默娘。林默娘,剛八歲,父母便聘塾師,教她讀書,聰穎過人,古書經典無不理解。十歲後,卻喜歡燒香禮佛,誦念佛經,日日都不曾懈怠。十三歲的時候,有一個老道士,來到林默娘家,見林默娘頗有慧根,便要求其父母讓他將林默娘收為弟子。之後那老道士,便教授林默娘一些靈通之術。到十六歲,聰慧的林默娘,便已領悟道教的符法,及靈通之術,自此便開始救世助人,且能以神通之力驅邪。又過了三年,林默娘,更已明心見性,悟得大道。此後靜極思動,能預之禍福,更因慈悲心,便四方自渡渡人,以驅邪救世。又過十三年,林默娘二十八歲那年,九月九日重陽節那天。林默娘便拜別父母,獨自登上湄峰的最高處,忽而空中傳來絲竹管樂之聲,隨及整個湄峰香霧繚繞。後來,湄洲島的魚民及百姓,仰望萬里晴空,竟見到有片七色的彩雲騰空飄上,而林默娘竟就站在那片彩雲上。遠遠的,似有聽見來自天上的絲竹管樂之聲,突然彩雲上更見有金童玉女,有的手握旌旗,有的頂著彩色的傘,簇擁著林默娘,飛升到天上。日後,湄洲海上若有人遭海難,則常常聽說,會看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以草蓆浮海救人。再描述其模樣,正是林默娘。於是漁民百姓,感念林默娘救苦救難的恩德,便為其建廟供奉,並尊稱她為「通賢靈女」。由於媽祖,大慈大悲,聞聲救苦,屢屢顯靈,爾後百姓便更又在湄洲建天后宮,並尊稱其為「天后媽祖」。

顏思齊,這日,迎到台灣笨港的「天后媽祖」。正是由一個,原本居於湄洲,名叫劉定國的船主,親往湄洲的天后宮,所迎來的「湄洲五媽」。這湄洲天后宮,所供奉的天后媽祖,正亦是兩百年前,三寶太監鄭和,七下西洋之時;而在每次出航前,都必親自前往參拜的廟宇。後來,於鄭和第七次下西洋前,更在湄洲天后宮前,鐫刻石碑,以記載七下西洋的經歷,及歌頌天后媽祖護佑航海的神恩。自此天后媽祖,更成了唐山人的海神。而每一艘唐山人出海的海船上,也都必安有媽祖神座,以保佑海上的平安。在此,且將鄭和在天后宮,所鐫刻石碑的片斷銘文節錄於下,以資佐証:

【....涉滄溟十萬餘裏。觀夫鯨波接天,浩浩無涯、或煙霧之溟漾,或風浪之崔嵬。海 洋之狀,變態無時,而我之雲帆高張,晝夜星馳,非仗神功,曷克康濟?直有險阻,一稱神號,感應如響,即有神燈燭於帆檣,靈光一臨,則變險為夷,舟師陸然, 咸保無虞,此神功之大概也。...神之功績,昔嘗奏請於朝廷,宮于南京龍江之上,永傳祀事。欽承禦制記文,以彰靈貺褒美至矣....】。

至於顏思齊,這日,自湄洲迎到笨港的天后媽祖,即所謂台灣的「開台媽祖」。往後數百年,天后媽祖的信仰,更將盛行在台灣,成為台灣主要的宗教信仰。不止是天后媽祖,包括唐山人所信仰的神明,這日,幾也都隨著顏思齊的船隊,渡過黑水溝,到了台灣。只見尾隨顏思齊之後,擔任船隊軍務副統領的陳衷紀,手中捧著的,是一尊代天巡狩掌管兵馬的「馬府千歲」。「馬府千歲」是王爺公,握有神兵神將的兵權,替玉皇大帝出巡世間,並能為百姓驅邪除瘟。而笨港,隔著黑水溝,地處海外的蠻荒之地,自難免有蠱毒瘴厲之氣。因此為保唐山人的平安,自得從彼岸唐山,迎請「馬府千歲」前來鎮守。另外,但見鄭一官手中捧著的,則是一尊手持"火尖槍"、臂套"乾坤圈"、腰圍紅色"混天綾"、腳踏"風火輪"氣宇軒昂的「哪吒三太子」。「哪吒三太子」性情剛烈,是為斬妖除魔的先鋒官,亦是一戰神。「哪吒三太子」原是「托塔天王」李靖之子,乾元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徒弟。性情剛烈的哪吒,曾經因得知東海龍王之子,興風作浪為禍人間,便挺身與龍王之子決戰。最後哪吒,不但殺了龍王之子,更怒抽他的龍筋以洩憤。不過哪吒卻也因殺了龍王之子,而觸犯天條。後來哪吒心知在劫難逃,又不想牽連父母,便自行了斷以償龍王太子之命,並剖腹取腸還母、剜骨割肉還父,以了父母恩情。哪吒死後,其師「太乙真人」便以蓮花化生,以荷菱為骨、以蓮藕為肉、絲為筋、葉為衣,使其復生。此後,重生之後的哪吒,更為神通廣大。時逢武王伐紂,哪吒便協助姜子牙進軍殷紂為中營元帥,終滅殷紂,建立周業。由於笨港,處海外之地,外有紅毛人仗其船堅砲利劫掠海上,內有山林野番騷擾殺人。因此為對抗這些紅毛人及野番,自得從唐山迎請來「哪吒三太子」這驍勇善戰的戰神鎮守,以護佑唐山人。

「天后媽祖」「馬府千歲」「哪吒三太子」外。尚有守護土地的「土地公」,守護爐火的「竈神」,守護米糧的「五穀神」「神農大帝」;以及「天后媽祖」座駕的左右手,模樣猙獰的「千里眼」「順風耳」自也都在這日,迎神下船之列。笨港的碼頭邊上,數千人為迎神,擠成一堆,更見得林亨萬手捧媽祖神像,寸步難行。因為根據習俗,迎神之時,只要能碰觸到媽祖的金身,便能得到媽祖的保佑。於此碼頭邊上,自是人人擠破頭,也想擠到前頭,以觸摸媽祖的金身。起先迎神的人群只是推擠,後來有人擠不到前頭,情急之下索性掄起拳頭打人;而後有人莫名被打怒火中燒,又不知被誰打,索性便抬起腳來胡亂踹人。整個碼頭迎神的人群,頓時亂成一團,打成一片。畢竟,這些來到笨港開港建寨的唐山人,原本多是彼岸的亡命之徒,或是三餐不繼的流民。因此為了自己能得媽祖的保佑,誰又顧得了他人的生死。此時,手捧媽祖的林亨萬,亂陣之中,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只是恭迎媽祖,又生氣不得,只得一路擠在爭搶鬥甌的亂陣之中,一路嚷說『好了。好了~~別打了,別搶了。等我把媽祖安厝在草棚裡,到時候,每個人都可以去拜。每個人都可以得到媽祖的保佑。大家讓讓~讓我過去~~』。僅管林亨萬,平日威望十足,人人怕他,他講的話沒人敢不從。只是在這迎神,搶神的亂陣之中,任憑林亨萬如何叫嚷,卻也沒人理會,人人照搶照擠照打不誤。畢竟神比人大,為得媽祖保佑,誰又管他林亨萬的叫嚷。乃至這唐山人,迎神搶神的鬥毆民風,自此亦隨顏思齊迎媽祖到笨港後,開始在台灣流傳。甚而往後數百年,每當有媽祖的分靈到北港進香,而這鬥甌搶神的民風,更將在台灣綿延不絕。....


笨港的碼頭邊,迎神登岸的鑼鼓喧天,自唐山迎過來的幾尊神明,登岸後,便暫擺放在碼頭邊的一張神桌上。神桌前擁擠的人群間,空出了一片空地,時而,或見身穿道袍的道士,口中唸頌吟唱,腳踩七星步,做法驅邪,以祈求建港順利。時而,則見身穿紅肚兜的乩童,搖頭晃腦的,揮舞著手中的鯊魚劍,或刺鏈球,猛往自己的身上又砸又砍;直至整個人的頭臉鮮血淋漓,以此彰顯神明附體的神通。甚而不同神明附體的乩童間,為彰顯自己的法力高強,彼此還會神拼神,乩童拼乩童。這不,一個跳"哪吒三太子"的乩童,此時正就與一個跳"馬府千歲"的乩童,彼此拼乩了起來。只見一身穿紅肚兜的的壯漢,頭臉滿是鮮血,閉著眼猛抖著身體,而其嘴裡卻發出猶似小兒般,尖聲叫嚷的聲音,說『啊~~我是哪吒三太子。我今日渡過黑水溝,來到這裡笨港。就是要來笨港這裡,斬妖除魔,保護咱的唐山人的啦。三十三天的眾天兵天將,都得接我的令旗,聽我的號令~』。正就此時,卻有另一個乩童,手持七星寶劍揮舞,邊閉著眼抖著身子,嘴裡發出呼呼聲的呵著氣,邊卻說『呼呼呼呼~~我乃是馬府千歲。本王爺,今日代天巡狩來到這。妖魔鬼怪都走避。本王爺,手握兵馬,眾天兵天將,五路兵馬,攏來接本王爺的令旗!!』。「哪吒三太子」是斬妖除魔的先鋒官,而「馬府千歲」則是代天巡狩的王爺公。這下,兩個神明附體的乩童碰面,而到底是「哪吒三太子」的先鋒官大,還是「馬府千歲」的王爺公大。此時神遇見了神,又那個乩童該退讓相相迎,一時倒竟相持不下。於是,便見拿刺鏈球的三太子乩童,頓時拿揮著手中的刺鏈球,便猛往自己的頭上砸。這刺鏈球上,滿佈尖針,一砸到頭上,頓時鮮血噴湧;但見紅色的鮮血流到乩的臉上,有如縱橫的欄杆般,霎是駭人。此時另一邊,跳馬府千歲的乩童,卻也不甘示弱,便揮舞手中的七星寶劍,猛砍自己的背。鋒利的七星寶劍,一刀砍下頓時乩童皮開肉綻,背部的鮮血直如泉水噴湧;而砍了一刀後,又是一刀,那乩童竟是渾然不覺痛。此時,圍觀眾人,見三太子爺、與王爺公,拼起了乩,人人看得無不目瞪口呆。乍見兩個乩童,以刀劍將自己砍得鮮血淋漓,此時圍觀眾人間,更見人人面露喜色,低語的說『三太子爺,跟馬府千歲,真的來了。這是真的有神附體,乩童才敢這樣砍自己!』。

『是啊~~這是真乩,不是假乩。三太子爺,跟王爺公,真的跟我們渡過黑水溝,到笨港這裡囉。這樣以後,大家都有神明保佑了~』圍觀的眾人,正臉露喜色的低語著,而三太子爺與馬府千歲,所附身的乩童,此時卻仍是誰也不讓誰。倒是有"師公"及扶乩的桌頭,見得兩個乩童,拼得流了滿身血,便手捧酒碗及符咒上前。只見得"師公"及"桌頭",口中唸唸有詞的,將手中的符咒,貼到了乩童身上淌血的傷口處。隨後,口含一口酒,噴往那傷口。說也奇怪,經得"師公"做法後,嘴裡的酒一噴,而那乩童身上原本鮮血直流的傷口,便不再流血;且似連傷口都不見的,這讓人人見了更無不稱奇。不過兩個神明的拼場,仍未結束。陡然只見那扶三太子的桌頭,遞的根縫麻布袋的布袋針,給三太子的乩童;而那三太子的乩童,接過那布袋針後,便往自己的手掌刺。霎時那布袋針,居然就這麼刺穿個三太子乩童的手掌,圍觀的人群見狀,又是人人暗中叫好。而此時,另一邊跳馬府千歲的乩童,正也從桌頭手裡,取過一枝約兩尺長的鐵絲。隨即,更見那乩童,便把那根長鐵絲,從自己的左臉頰穿入,再自右臉頰穿出,橫著貫穿過自己的臉頰。正當這三太子爺與馬府千歲,所附身的乩童,彼此比拼法力之時。此時,卻見一旁,另一個乩童,亦全身抖了起來,似又有神明將降臨。果然,但見那身穿紅衣的乩童,不斷發出蛙鳴般的打嗝。之後,便從一個壯漢的口裡,發出像是女子的聲音,說『咯~咯~咯..。本宮~~乃天后~媽祖。本宮出巡來到這裡。眾天兵天將,還不趕快來迎接本宮~~咯咯咯!』。乍見跳媽祖的乩童起乩,此時圍觀群眾,無不歡喜異常,頻交頭接耳的說『媽祖來囉。媽祖來囉~~媽祖渡過黑水溝,來台灣囉~~』。畢竟這天后媽祖,可說是唐山人所最崇拜的神明。因此媽祖婆,也渡過了黑水溝,到了台灣;如此身處海外蠻荒的唐山人,又怎能不歡喜。

媽祖婆降乩了。而媽祖是天后,於天庭中地位僅次於天帝,神格自高於三太子及王爺公。因此乍見天后媽祖駕到,跳哪吒三太子的乩童,及跳馬府千歲的乩童,自是立時停止了拼乩;並抖著身子漸跳到旁邊,好讓出路來,以迎天后媽祖。幸好也是這媽祖婆駕到,否則這哪吒三太子與馬府千歲,兩尊神明拼乩,為顯神力,猛拿刀劍往自己的身上招呼。到時,唐山人的兩尊神明,渡海到笨港尚未降妖伏魔;而這兩的跳乩的,恐倒要先死於自己的刀劍之下。正所謂「仙拼仙~拼死猴齊天」。媽祖婆駕到,碼頭邊的迎神,正熱鬧,且見港灣一片陽光普照,正是神明降臨的吉兆。然而正就此時,當人人臉上充滿了喜氣的迎神,忽而卻乍聽到,似有人從建寨的草寮那邊奔來,且一路的高聲叫嚷,聲音滿是慌張的喊說『林員外~~不好了。不好了。林員外~大事不好了~』。唐山人迎神安座,最講究的就是吉時與吉兆。此時媽祖降乩駕到,正是眾人歡喜迎神的良辰吉時,可忽卻聽得有人高聲叫喊「不好了,不好了~」;而如此,豈不大煞這迎神的吉兆。頓時,只見林亨萬雙眉一皺,臉露不悅之色,便轉頭低聲交代身邊的一個隨從,說『去~~人家正在迎神。他卻在那亂嚷。去把那個亂嚷亂叫的人,給我抓來,讓我賞他二個耳括子。哼~~什麼大事不好了。天下還有什麼事,比迎媽祖的事大!!』。

碼頭邊,迎神祝禱的儀式仍在繼續,然而過不了多久,卻見剛剛林亨萬身邊的那個隨從,便慌得又跑回來。且見那隨從,隨即附耳,便在林亨萬的耳邊,低聲的講了幾句悄悄話。陡然間,卻見林亨萬的臉色大變,神情頓顯震驚。隨即,只見林亨萬便轉頭,便又附耳向顏思齊,低聲講了幾句話。而後,林亨萬便帶著幾個人,迅速的離開碼頭,直往建寨的草寮那邊奔了過去。至於顏思齊,身為迎神的主祭,自不能離開。不過但見顏思齊,轉頭向鄭一官低語幾句後,便見鄭一官,亦帶領了十多人,離開碼頭邊,尾隨林亨萬向草寮而去。只見這林亨萬及鄭一官一夥人,行色匆匆的直奔草寮,人人神情嚴肅。然而多半的人,卻尚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乃至會讓林亨萬,在這迎神祈福,正到重要時刻,卻慌張的離開碼頭;而趕回建寨的工地草寮。...

三、林獻采中巫蠱之術命在旦夕
建寨的工地草寮,三長排的茅草屋圍成的馬蹄形,恍若一個臨時搭建的大軍營。正當林亨萬、及鄭一官一夥人,自碼頭邊的迎神法事中,慌得匆促趕回草寮。此時掿大的草寮,由於人們都往碼頭去迎神,整個草寮顯得空蕩;唯獨在林亨萬及一干鄉紳,所住的那排茅草屋外,聚集了數十人。且見這些在茅草屋外或坐或臥之人,個個灰頭土臉,猶似經過長途跋涉,人人臉上更顯疲倦不堪。而且這些人中,不少人的身上,還帶有血漬,滿臉筋肉因痛苦而扭曲,時而更不斷發出哀嚎的呻吟聲。原來,這些正聚集在林亨萬茅草屋外的人,正是昨日,由林獻采率領,前往諸羅山勦番的火槍隊。只見得林亨萬,這才趕回草寮,乍見茅屋外聚集的人,便慌得滿嘴直嚷的,問說『阿采呢?阿采在那裡?這是怎麼一回事?~阿采他傷得重嗎?』。草寮的眾人,見林亨萬趕回,此時便見一個大塊頭,趕緊起身趨身向,回林亨萬的話,說『林員外啊~~林少爺在這裡。林少爺身上並沒受傷,可是卻昏迷不醒,醒了就叫痛。這~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原來,這出面回話的大塊頭,正是鐘斌。只見鐘斌邊說著話,便將林亨萬領到林獻采的身邊。卻見,原本飛揚跋扈的林獻采,此時正一臉的蒼白,不醒人事的,躺在茅屋外的一堆茅草上。林亨萬乍見林獻采,氣若游絲之狀,這下心可更慌,慌得便蹲下身,直搖著林獻采,喊說『阿采~醒醒。阿采醒醒。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這我可怎麼回唐山,去向叔叔交代啊!』。林獻采雖是林亨萬的堂弟,然而兩人的年歲,相差了二十歲餘歲;且林獻采,又是自幼過繼到林亨萬家。因此事實上,兩人可說情同父子。乃至林亨萬,之所以飄洋過海,把林獻采帶到台灣,正也是想好好的栽培林獻采。不料這才剛到台灣,而林獻采,居然上山勦番出了事;如此怎能讓林亨萬不心慌。搖了幾下,林亨萬見林獻采,始終昏迷不醒,便又慌得回頭,質問鐘斌說『鐘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阿采~怎麼會變這樣?阿采的武藝高強,那些野番就跟山裡的猴子一樣,怎可能把他傷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鐘斌,乍聽林亨萬質問,似怪罪於他。頓時只見鐘斌,抬了抬額頭的三條皺紋,神色愕然的猛眨著眼,一付非我之罪的趕緊回說『林員外。不關我的事啊。而且是我救了林哥吶!~不信你問大家。林哥昨夜裡,帶我們去燒那些番仔的巢穴。可是突然卻從樹林,跑出一隻像牛一樣的豬。喔~那豬可凶猛著,比老虎還凶猛,而且嘴上還有兩根像劍一鋒利的獠牙。喔~那豬就胡亂的衝撞起來,把我們撞得人仰馬翻。弟兄被豬撞死了十幾個,受傷的有二、三十個。林哥,差點也被那豬給撞了。喔~~還好。是我~是我。那豬要撞向林哥的時候,大家都逃走了,只有我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番仔的長茅,刺向那豬。一茅就把那豬給刺死了,不但救了林哥,還救了弟兄。喔~這都是我的功勞。要是我不在那的話,恐怕林哥和弟兄們,都活不到今日啦。不信的話,林大爺,你可以問問大家!!』。講至此,鐘斌轉著頭,四下的張望了一下。果見人人皆點頭,以向林亨萬示意,鐘斌所說之話為真。不過鐘斌,夾頭夾腦的講了半日,都只在誇自己的功勞,也沒說林憲采為何會昏迷不醒。於是林亨萬,聽了半日,聽不到想聽的話,便頗不奈的,對鐘斌說『好好~~。我知道你有功。但阿采怎麼會變這樣呢?照你說,阿采並未被那野獸傷到。那現在怎麼會奄奄一息呢?~這到底怎麼回事?』。這下鐘斌,聽林亨萬誇他有功後,這才又說『林大爺。這我可也不知道了。昨夜裡林哥的馬,是被那隻大豬給撞死了。不過林哥從馬上掉下來,似乎也沒什麼事。後來,那隻大豬被我殺死了。因為番仔都跑光了,我們也把整個村子都燒了。當時林哥,看我們弟兄也死傷不少,就帶我們先撤退到森林的營地。嗯~~那時,林哥可還生龍活虎著吶。本來,林哥是吩咐我們說,要等天亮,再把死掉和受傷的弟兄們,運下山。不過天都還沒亮,大夥也都還在營地睡著。可也不知怎麼著,突然就有好幾個弟兄,包括林哥,原本沒傷沒痛的,卻就突然在地上打起了滾,痛得不斷的哀嚎~』。

草寮前,只見得鐘斌睜大著眼,講得活靈活現,說及激動處,更是滿嘴的唾沫橫飛。這不,但見得鐘斌,比手畫腳,唾沫橫飛的,又說『林大爺。我可沒騙你。當時那情景可都讓大夥嚇傻了。喔~~幾個弟兄眼睛睜得大大的,卻都不認人了,而且滿嘴張狂的廝吼,有的還口吐白沫。真個就像是撞了邪祟一樣。嗯~~森林裡的樹木遮天,草長得比人還高,陰森森的,要說藏有什麼妖精鬼怪,半夜裡出來害人,這也不是不可能。喔~當時真是太恐怖了,光林哥兒一個人,發狂似的打滾喊痛,幾個大漢都抓不住。所以當時,怕他們出什麼意外,我們只好拿麻繩把他們綁了。然後就連夜,由弟兄們輪流馱著,把林哥他們,還有受傷的弟兄,都背下山來求救。嗯~~事情的經過大底就是這樣。我鐘斌說的,這可都是實話!!』。鐘斌講至此,一旁的陳沖紀,便也應和著說『是啊。確實是如此。林員外,林哥及幾個弟兄,這病確實來的奇怪。或許真是在山裡招惹了什麼邪祟,還是被瘴癘之氣所侵,也說不定。只是當時弟兄們,確實也都嚇得手足無措,便趕緊連夜把他們送下山。誰知到了山下,林哥及幾個弟兄,就都昏迷不醒了。這從頭到尾,我們也都不知出了什麼事啊!!』。此時林亨萬,聽了鐘斌及陳沖紀,兩人的話後,心中已有個大概,然卻更眉頭深鎖,滿嘴叨唸著說『唉~~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無病無痛的。怎麼人會突然就變成這樣?』。這時,原本站在一旁的鄭一官,見林亨萬一時似拿不出主意,便趨前說『林員外。這地上濕氣重,讓受傷的弟兄 就這麼在屋外,歪著躺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先將他們安置到屋內去。然後我這就去找船醫過來,為他們療傷。至於幾個不知為何昏迷的弟兄,或是被瘴氣所侵,或是撞了邪祟。咱每條船都有船醫,現下船隊會集笨港,幾十個船醫,當也有人斷其病症,看出個端倪。所以林員外,你儘可放心,這兒弟兄的事,便是船隊的事。我們統領,是不會對弟兄見死不救的。這點我鄭一官,絕對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証!』。原本束手無策的林亨萬,聽了鄭一官的話後,這才回過神,有如絕望中看見救星的,忙說『鄭兄弟,你說的對。你說的對。顏統領所率領的船隊,本事大。那我這就讓人,把受傷的弟兄,先安置屋內。至於內弟的怪病,還請鄭兄弟,趕緊去請幾個船醫來,幫他診治診治。 要是能把阿采的病治好,那就算我林亨萬,欠你們一份人情啦。萬事拜託了!』。

海外蠻荒之島,求助無門,加之親人病入膏肓,這讓原本生性草莽,不肯輕易向人低頭的林亨萬;此時亦不得不對鄭一官,再三的拱手作揖。畢竟人之私心即是如此,自己家人的命,可不比野番之命;而對林亨萬而言,更是那怕一百個野番的命,也抵不上林獻采的一條命。正如俗諺所云:「自己的兒是寶,別人的兒死不完」。碼頭邊迎神的鑼鼓聲仍喧囂,不過林亨萬已在無心回碼頭,只是趕緊命人,將傷患抬進茅屋中安置。同時,鄭一官,亦已火速趕回碼頭邊去,調集船醫,以來診治傷患。「救人要緊,事不宜遲」不消一柱香的時間,果見鄭一官已自碼頭邊,帶了十多名的船醫;個個背著藥箱,隨著鄭一官,趕到了恍若大軍營的草寮。

臨時搭建的茅屋草寮,裡外都簡陋,空蕩的屋內,只見以長竹為粱的茅屋屋頂低壓,約僅能容一個人站立。乃至屋內,亦不見有床或是桌椅的擺設,僅僅是在地上鋪上茅草,而茅草上又鋪上草蓆,便是這些渡海而來的唐山人,日常起居的臥鋪。屋內竹編茅草牆的兩邊,各有一長排茅草鋪著草蓆的臥鋪,而這些上山勦番受傷的火槍隊,便都齊安置在屋內一角的草蓆臥鋪上。鄭一官帶著十幾名的船醫,進入茅草屋內,只聽得傷患的哀嚎聲不己;而這些或來自唐山、或來自日本國的船醫們,便也趕緊予以救治。一般的傷患,或被野番的刀茅刺傷、或被野豬獠牙所傷;或予以清洗,或予以包紮,這倒也還算容易救治。唯獨像是林獻采,幾個昏迷不醒,可身上卻又查無傷痕的人,這才讓眾船醫們,感到棘手不己。不論是診脈,或是用盡漢醫的「望聞問切」之法,卻就是沒一個船醫,能斷出其病症。『大夫啊,這到底是得了甚麼病症,可有救治之法?這~請你們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他門醫好啊!』眼見眾船醫,個個束手無策,這下林亨萬可更急了。縱是林亨萬心急,可個個船醫診斷過後,卻仍是個個搖頭嘆息。此時有個上了年紀,經驗老道的郎中,先了掐了林獻采的人中,不見甦醒,便又以針刺,仍不見醒。於是老郎中,以指撥開林憲采的眼皮,卻見林獻采的瞳子已翻白。只見老郎中,便嘆口氣,說『唉~~仙丹難救無命之人啊!』。乍聽老郎中的話,豈不是說林憲采,已經無藥可醫。這下,在一旁焦急等待的林亨萬,聽了,陡然轉憂為怒,扯著嗓便罵說『操他媽的~你這個江湖郎中。到底會不會看病。什麼"仙丹難救無命之人"。你這不是在咒他死嗎?好歹,你們也斷出個症來,讓他吃個幾帖藥,或許也就好了。怎麼連斷都沒斷症,就說沒得醫。哼~我看你們真是一群蒙古大夫!!』。

老郎中,被林亨萬這麼一罵,也不生氣,仍是心平氣和的,說『這位爺。不是我們不斷症,不開藥。只是這位公子,掐他人中,刺他人中,都已沒反應。再看他的眸子瞳孔已翻白,儼然如氣絕之人。這要治病,也得對症下藥,才能見成效。只不過這位公子,已精氣神俱失,既不像是遭瘴氣所侵,也不像是感染風寒。身體也瞧不出什麼症狀,既斷不出症,恐怕就算是開什麼藥給他吃,也是沒用的。老朽只是照實說,還請這位大爺,聽了別生氣。~恐怕是要為他們準備後事啦!』。林亨萬,怎能不生氣,畢竟要真是讓林憲采,死於這個海外的荒島;如此恐怕林亨萬,自己也再沒臉面回唐山去。此時又聽了老郎中,講了一堆沒用的廢話,只見林亨萬,火氣上來,正又要發作。倒是一旁的鐘斌,忽而擠了過來,開口說『林員外。現在碼頭那邊不是正在迎神嗎?咱唐山的神最靈驗啦。既然大夫們,斷不出病來,那就是說林哥,或許根本沒傷沒病。搞不好真就是被山裡的山精鬼怪,給上身了。假如真是這樣,那咱去請那些乩童、道士,來做做法,捉捉妖。搞不好邪祟一除,那林哥兒也就醒了,這也說不定』。「巫、醫本一家」十幾個船醫,此時既看不出林獻采等人,究是身患何疾。於此眼下,林亨萬,似也只有求助於乩童及道士,寄望能藉其收驚抓妖,來讓林獻采起死回生。況且,此時幾個同往諸羅山勦番的人,亦加油添醋的說『是啊,是啊。這諸羅山自古人跡未至,確實陰森古怪。走在樹林裡都常覺背脊發涼呢~』。『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那古老的森林,藏有什麼山精樹怪,這才讓林哥,不小心在夜裡,沖煞到了,變這樣~』。『還是林哥他們,在森林裡灑尿,冒犯到了山神,這也說不定。或許只要請乩童來收收驚,搞不好就好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林亨萬這原本鐵齒的人,也信了。於是這林亨萬,了不得便又打躬作揖一番,以勞煩鄭一官,火速往碼頭邊的迎神法事中,去找幾個道行高深的道士或乩童,來做法收驚,以救治林獻采的性命。

乩童和道士來了。幾個道士與乩童,尾隨鄭一官,匆匆自碼頭邊趕赴草寮,其中正有剛剛迎神之時,跳"哪吒三太子"、及跳"馬府千歲"的乩童。到草寮後,進入茅草屋中,但見那個頭矮小,跳"三太子爺"的乩童,翻了翻林獻采的眼皮,及看了看他的神色。此時那跳三太子爺的乩童,便鐵口直斷,斬釘截鐵的說『啊~~糟了。被山裡的骯東西纏住了。而且這壞東西,很兇惡,今嘛已將這位少爺的三魂七魄,拘去了。所以這幾個人,才會昏迷不醒!』。這跳"三太子爺"的乩童,名叫黃明,個頭矮小,卻一臉精悍。 再說,這一臉自信滿滿的黃明,此時一口咬定,說林獻采幾個人,是被山上的髒東西纏住;而這翻話,正也正中眾人下懷。於是林亨萬,猶似遇到高人,更信以為真,便忙問『師父啊~~這樣還有救嗎?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們啊!!』。卻見這黃明,兩個黑眼珠骨碌碌的轉,又是一口自信滿滿的說『放心啦。三太子,法力無邊,降妖除魔,是最厲害的。好家在,今日三太子爺,渡海來到笨港。什麼妖魔鬼怪敢來作亂,三太子爺一定都會將他,收伏入他的乾坤袋裡面。所以免驚啦,只要我辦場法事,來收伏這些做亂的妖怪。啊到時候,這幾個人就會清醒了啦』。眼見林獻采命在旦夕,正當眾船醫束手無策之際,卻來了個乩童說的頭頭是道。當下林亨萬,自有如遇到了活神仙般,態度頓轉謙恭的,便急問『師父啊~啊什麼時候,你要辦法事收妖驅魔,要越早越好啊』。此時,卻見叫黃明的乩童,裝模作樣的,屈指而算,後便一本正經的,回說『嗯~今晚三更啦。我算了一下,三太子爺說,今晚三更,月娘昇到中天之時。那時這妖魔鬼怪,便會再出現。到時擺壇作法事,便可以將妖魔收伏』。講至此,忽見黃明,吞了口口水,口氣頓了頓,臉色轉為遲疑,微沉吟著便又說『嗯~~不過呢。這抓妖除魔,請神降臨呢,要有誠心。嗯~~"誠心"有夠呢,三太子爺才會靈驗。啊~若是這敬神的"誠心"呢,這~~這~就要看各位的誠意囉~』。

黃明,開口閉口的「誠心!?」。當然,以林亨萬這見多識廣之人來說,自然也知道─何謂敬神的「誠心」。因此林亨萬,隨即答說『是是~~這敬神的禮數我知。師父啊~~這禮數我一定會準備到啦』。正說著,林亨萬,東摸西摸了一下,果從袖口裡掏出條黃澄澄約有十幾兩重的金條來,遞到黃明的手上。原本這條金條,是林亨萬準備要在碼頭的迎神中,獻給媽祖的。不過現下是三太子爺,要降魔收妖,因此林亨萬,自便就把這金條,先轉獻得太子爺,以表達「誠心」。十幾兩重的金條,可折換成幾十兩的白銀,不可不謂林亨萬已很有誠心。於是但見這黃明,忽而雙眼發亮,毫不客氣的接過金條,放在手裡殿了殿,隨即趕緊將金條放入自己的口袋中。而後,這才又滿臉堆著笑意的,說『嗯~員外,既然這麼有誠意。這樣呢~~就今夜三更,三太子爺,就擺壇收妖。啊~~你們就先把這幾個昏迷不醒的人,剪一撮頭毛,用紅線綁著。再剪幾塊指甲,然後再準備一套他們穿過的衫。就這樣把東西備一備,擺在神壇上。今夜三更,三太子爺,就可以為他驅魔除妖囉』。隔著黑水溝,彼岸唐山的神明,今已渡海來到台灣。而專事神以謀生的乩童桌頭,乃至專藉神佛之名,以偷矇拐騙之徒,自也隨著唐山的神,一起都渡海來到台灣。此時只見這黃明,將話說得滿滿,卻不知今晚他這跳三子爺的乩童,將如何在台灣收妖。...

四、唐山「乩童」拼打貓社「鬼婆」
笨港的建寨草寮,當夜三更,一彎弦月正掛在中天。馬蹄形的三長排茅屋,構成宛若大軍營的草寮,三更半夜時分的月光掩映下,卻似瀰漫著一股有點詭異恐怖的氣氛。黑漆漆的草寮,只見鄉紳所居的那排草寮外,點了幾盞燈籠,而燈籠照耀處,更見茅屋外擺了張神桌;且見神桌上,正點著兩根蠟燭。搖曳的燭光中,可見神桌的正中擺著一尊三尺高的神像。卻見這尊木雕神像,手持"火尖槍"、臂套"乾坤圈"、腰圍紅色"混天綾"、腳踏"風火輪";正是氣宇軒昂的「哪吒三太子」。哪吒三太子的神像前,則見有幾個托盤,每個托盤內則置放著折疊整齊的舊衣;而在那些舊衣上,則放有一撮以紅線綁成束的毛髮,隱約更見尚有剪下的指甲。另外神桌上,尚放置有一些冥紙和兵馬符咒,及鯊魚刀和銅鈴之類的法器。至於正對著哪吒神像的神桌對面,正見有一人雙手扶著神桌,身穿紅肚兜,正微低著頭,不斷的搖頭晃腦;時而更見那人的嘴裡,不斷的發出如蛙鳴般的打嗝聲。『咯咯~嘔~嘔~』搖頭晃腦扶桌打嗝之人,身材矮小,不正是那叫黃明,專跳三太子的乩童。原來這夜三更之時,正是這叫黃明的乩童,在草寮外擺壇,準備請"哪吒三太子"降臨,以為幾個被邪煞沖撞的人,降妖除魔。乩童起乩或退乩,都得有"桌頭"在一旁唸咒,請神降臨或退駕;因此,既有乩童,當然也就必須有"桌頭"搭配。"叮鈴~叮鈴.."靜夜的銅鈴聲,傳遍掿大的草寮;聲聲鈴響隱約帶著鬼魅的氣息,竄入人們的耳裡,讓人聽了感到毛骨悚然。畢竟,這請神降妖除魔之事,難免鬼怪亂竄,要不生人迴避,恐還會被這些鬼怪給沖煞到。因此縱聽得銅鈴聲響,整個掿大的草寮,卻也人人縮在臥鋪上,不敢走出茅屋外觀看。

『"叮鈴~叮鈴"。天靈靈~地靈靈。玉皇大帝敕令,拜請哪吒三太子降臨ㄛ。拜請五路兵馬,拜請天兵天將,拜請哪吒三太子,拜請眾神尊,降臨笨港,降魔除妖ㄛ。"叮鈴~叮鈴"...』神壇邊,只見得桌頭,一手拿香揮舞做法,一手搖著牛角銅鈴,口中唸唸有詞的請神。只見得桌頭,繞著乩童,又是唸咒,又是搖鈴的,接著又燒了幾次兵馬符及敕令符後;頓時,只見得雙手扶桌的乩童,忽而猛搖頭,忽而猛點頭,更見其雙腳雙手更是抖動的厲害。『喝~~喝~~喝~』且見身穿紅肚兜的乩童,嘴裡忽而更發出呼喝聲。『喝~~喝~~喝~~』眼見乩童嘴裡,不斷發出呼喝聲,且搖頭晃腦的,儼然已神智不清。據此,桌頭自知,應是"哪吒三太子爺",已降乩,便說『三太子爺降臨囉。若是三太子爺本尊降臨。這樣就請三太子爺,開金口,給弟子明示一下!!』。"桌頭"話剛講完,乍見身穿紅肚兜的黃明,忽而嘴裡發出猶似囝仔的聲音,搖頭晃腦的,尖著嗓說『喝~~喝~~是啦。本先鋒官,就是哪吒三太子。啊~~你們將本太子,自唐山,請來這海外的荒島,是要做啥!!。敢是東海龍王的兒子,又在興風作浪,危害人間,所以你們才請本太子,來降這妖龍。喝~~喝~』。三太子爺的本尊,果然已降臨,卻見得桌頭,便趕緊又說『太子爺啊~~不是龍王是做怪啦。是這海外的蠻荒之島,幾千年沒人來過。今日咱唐山人來這開港,卻有人被妖魔煞到,現在人昏迷不醒。所以這會請太子爺,來降妖除魔,救咱這唐山人啦。啊~請太子爺,就大展神威,將這蠻荒之島的妖魔,都將它們收伏!』。聽了桌頭的話後,哪吒三太子,便又尖著嗓,問說『原來如此。原來是荒島的妖魔作怪。啊~~人是在那個方位煞到的~』。

三太子問話,桌頭轉頭,便問林亨萬。恭敬站在一旁的林亨萬,便趕緊回說『啊~在諸羅山啦。應該是在東邊面。是在諸羅山的深山林內,煞到的啦~』。『喝~~喝~~喝~~。原來妖魔是在東邊的深山林內。按呢~~待本太子爺,腳踏風火輪,飛上九霄雲外,來查看一個詳細。~~喝~』吆喝聲中,但見跳乩的黃明,做了個跳躍的動作。當然黃明一個凡人,是不可能真的腳踏風火輪飛上天,只是跳乩做個樣子;以表示哪吒三太子爺,已踩著風火輪飛上天。隨後更見跳乩的黃明,搖擺著身子,活靈活現的,有如真的雲端騰雲駕霧;且還舉手齊眉,望向東邊的諸羅山。隨之,便見三太子爺,又尖嗓喊說『喝~~看到囉。本太子爺看到囉。這海外的蠻荒之島,四處都是妖魔鬼怪。不止深山林內、還有溪邊、海邊、樹林內,都有妖魔鬼怪。喝~~咱唐山人來到這個蠻荒之島,非常的危險。不過~大家免著驚。本先鋒官,既然渡海來到這,必大展神威,將這裡的妖魔都收伏!!』。起初,林亨萬及一干站在神桌後的人,乍聽三太子爺,說遍島都是妖魔鬼怪;頓時,人人面面相覷,無不驚嚇。後來,卻又聽得三太子爺,說將大展神威,收伏島上的妖魔,眾人這才又安心了下來。忽而,卻見跳乩的黃明,大喝一聲,說『妖魔~~被我找到囉。就是你在諸羅山作怪,煞到阮唐山人。現在~看你要跑到那裡去。喝!喝~~看本太子爺,將你打回原形~』。跳乩的黃明,尖嗓喊著,果見他自神桌舉起了一支紅纓槍,便揮舞了起了。活靈活現之狀,果真猶如,正與妖怪大戰。眾人一旁看著,無不膽顫心驚,卻見黃明,邊揮舞手中長槍,便又不斷的尖嗓叫喊,說『喝~~山豬精,終於將你打做原形囉。你這畜牲,還想跑。喝~~吃你太子爺一槍~』。

眾人,此時聽得三太子爺,正與諸羅山的山豬精打鬥,便有人低語,讚說『喔~~太子爺真正靈驗。就是諸羅山的山豬精沒有錯。一定是咱唐山人,去諸羅山殺死山豬精。啊~山豬精,死不甘願,這才會化成妖魔來討命啦。一定是這樣沒錯。才會有人在山裡煞到,魂魄被山豬精押去~』。事實上,林獻采率火槍隊,往諸羅山去勦番的事,早在笨港傳開,無人不知。因此這黃明,雖說是今日,才與三太子的神尊,來到笨港;可多少他卻也都有聽說,關於林獻采上諸羅山勦番的事。於此跳乩之時,信手捻來,自是讓眾人都更信以為真。然而,正就這晚,當唐山人,正在笨港擺神壇,辦法事以降妖除魔。而此時,但見東方的諸羅山上,籠罩著一片滿是邪氣的烏雲密佈,似正亦有人在行巫術。諸羅山上,但見縷縷黑煙盤旋如巨蛇般的,正由被火焚後的打貓社,裊裊直上雲端。正是,被唐山人所焚燒屠戮的打貓社,經過一天一夜,烈燄大火雖滅,然餘火卻仍在傾穨的茅草屋下,悶燒不斷;是以滾滾黑煙,由儼然已成廢墟的打貓社,不斷的裊裊飄昇。遠遠望之,那諸羅山上的漫天黑煙中,甚而似竟能見到,霎似有著充滿許多痛苦扭曲的臉孔;或哀嚎,或咆哮,或怒視,雲霧恰如鬼魅般的變幻莫測。乃至,那層層的恐怖黑霧之下,諸羅山的打貓社,三更半夜之時,果真似有淒厲哭號,及詛咒之聲。...


諸羅山的打貓社。餘火在崩頹茅草屋下悶燒的煙霧瀰漫中,但見遍地盡是被唐山人,所屠戮的男女老幼屍骸。雖經一日一夜,可逃走的殘餘打貓社族人,因恐懼唐山人,因此尚不敢再回村社中;亦只能任得族人及親人的屍體,曝屍荒野,任得野狗野獸啃食。況且,根據洪雅人的習俗,一個若是死於非命,不論是戰死、或是被火燒死,皆是屬於惡死。乃至"惡死"之人,其亡魂,亦將淪為惡靈,而心懷仇恨憤怒的惡靈,將不得與善良的祖靈在一起。換句話說,被唐山人火焚屠戮後的打貓社,於今已淪為一的惡靈之地,傾頹的廢墟,及竹林中,無不藏著惡靈。家園已成惡靈之地,於此逃離家園的打貓社族人,自亦不敢於深夜時分,再回到打貓社。縱是除了滿地死屍外,活人不敢再回的打貓社,然此三更半夜時分,村社邊的竹林內,隱隱卻竟似可聽見有淒厲的哭罵聲。『呼死~~呼死~~呼死。給這些唐山死~~』空蕩有如鬼域的打貓社,竹林內正是打貓社族人的墓地,聲聲淒厲的哭罵聲,正似自竹林內的墓地傳出。茂密竹林合圍的墓地,未被烈火波及,一間間如狗屋大的茅屋,上插一根白布旗,正是亡者的陰宅。午夜時分,竹林內,遍佈的茅屋陰宅間,卻見有一人影,蹲在一間茅屋陰宅前,正淒厲的哭號。一根火把插在那茅屋陰宅旁,紅紅的火光正映照到那人的臉龐;卻見那哭號之人,原是個頭裹青布,滿臉皺紋的老婦。再見這老婦的面貌,不正是打貓社裡,擅長於占卜及巫術,且能通鬼神的尪姨。

打貓社的尪姨,卻見在她的身前,朝向一間茅屋陰宅,似擺著幾個以草紮成的小人偶。且見這些草紮的小人偶身上,有的似纏著髮絲,有的,則或綁著巾布。原來,昨夜裡,當唐山人猛獸似的闖入村社中,燒屋殺人,而這打貓社的尪姨,心知自己年邁,步履蹣跚,必逃不了唐山人的毒手。於是這尪姨,索性,便倒仆在地上裝死,幸而因此逃過一劫。及至唐山人離開後,這尪姨才又悄然起身。當尪姨起身後,眼前所見,卻竟是慘不忍賭,非但舉村社皆成火海;而且打貓社族人,更屍骸遍地。村社族人,非死即逃,剩得老邁的尪姨,孤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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