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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12 08:40:57瀏覽954|回應0|推薦6 | |
58.蚌連續五天五夜不能入睡。白天照樣去上會話課,回家來跟爸爸、哥哥、俞君一起吃飯、講講出國的計劃,一到夜晚,卻完全不能閤眼。照樣接楊浩的電話,聽他的安慰、哄勸,不哭、不吵,但是腦子裏瘋狂奔轉著一年多來自己荒謬的遭遇。 原來我對楊浩的感情超過我所迷惘的估計吧!一度我以為他只是我在成熟轉型期中扮演臨門一腳的男人,所以我理所當然可以包容他的不忠,甚至根本不應該要求他的專情,誰曉得現實真的揭開來時,自己還是血淋淋一片!我根本玩不起呀,竟然還曾經天真地懷疑自己跟楊浩是同一種人!
當初我是如何拋開我深愛過、亦愛著我的蘭謙﹖我們在月光下的第一次接觸、他在海邊半蹲跪著為我繫一雙透明蝴蝶、我曾經親手為他簽下病危通知書、守在床邊聞他身上濃濃的藥味、看著他的頭髮一搓搓掉落再如雨後小草般長出來……為什麼在分手的時候,這些都變得輕描淡寫不值一提﹖而在此刻,受創的情緒裏,竟又會清晰鮮明地浮上記憶的表層﹖噢!哥哥說的不錯,我怎麼會那麼自私噢﹖ 到底離開蘭謙的時候他有多痛苦﹖ 我只覺得我所拋擲的、加上今日所受的,如同一種反作用力,一起抨擊在自己的胸口。我的腦子就像個旋轉地球,不停地回想著那兩個男人……人生最大的懲罰不是讓你哭泣,而是讓你回憶吧!思緒瘋狂地奔轉,打散、混亂了時間、情感的延續性,我不太明白在這個時刻,怎麼會同時不斷錯雜想起蘭謙與楊浩二人﹖他二人的影像在我心中像飛出地心引力般地東飛西撞,一斧一鑿地啃囓我的神經…… 到西藥房去購買安眠藥,生平第一次。眼光幾乎不敢跟那藥房老闆對視。唉,我想著,如果精神不能憑意志控制,那麼「唯物」一下又有什麼不可以﹖我太需要讓腦部的運轉稍稍靜止下來,睡上一覺,只要睡一覺! 那安眠藥是白色的,小小一片,我好奇地拿起來端詳良久。藥房老闆說,沒吃過的人,半顆就有效了。我用刀子嘗試把小小的藥片對半切開,手卻不聽使喚,切成了2\3 和 1\3兩半,於是服下那較大的一半。 在季節的轉換間,初夏的晚風夾帶厚重的水氣,我拿一塊乾抹布跪在房間地板上努力擦拭,總是才擦完,地板又冒出騰騰水珠,旋又潮幽幽一片。趺坐在反潮的塑膠地板上淒涼落淚,怎麼連地板都跟人的心情息息相通,擦也擦不乾呢﹖ 吃了安眠藥躺下,腦子裏一會兒飛竄著楊浩正跟長笛演奏家在一起的想像,一會兒又是蘭謙帶我去谷關看瀑布、他凝視著瀑布久久無聲的畫面。前者使我情緒焦灼,後者卻令我陷入濘濕的憂鬱。耳裏瀑布隆隆作響,像患了嚴重的耳鳴,我甩甩頭,安眠藥根本就沒有效、根本就沒半點效呀! 我爬起來,把那剩下的1\3 片藥丸吞下,放下杯子,想想再吃一顆,才又重重躺下。然想起很多年前沈老師對我說過的一句話,選擇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要背負太多的包袱。原來選擇的本身就是一種包袱,因為你的內心可能兩者都想要,或者只要個別的某些部份,一旦遇上了兩難,選擇是永遠不會正確的,當初沈老師如果選擇那位柏克萊的女孩,也許緬懷昔日的時候,終究還是要後悔吧﹖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
我在夜晚的沙灘上走著,海天清闊。走著走著,月光愈來愈迷濛,似一層薄膜籠住海面,海潮的呼吸幽遠而深,我跪下來,身體前傾,產下一個紋路細密的蚌,月亮似的大小。抱起那蚌在月光裏走了一段路,放它下來,跟沙灘上各式的蚌擺在一起,任浪潮拍打。潮水帶著海音襲來,我漸行漸遠,回頭看見所有的蚌,一開一闔,發出絃樂四重奏般的悠揚聲響,任浪潮捲去……
睡得不沉,清晨醒來時,回味著還記得的夢的片斷,分析不出什麼道理。但整個人卻真的像經歷痛苦的分娩,不知道自己分娩出什麼來回歸給大海﹖那沙灘上的蚌讓我想起楊浩不敢吃貝類的事,為什麼他對我比對蛤蜊還殘忍啊!我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蛤蜊一樣地被扳剝開來……
楊浩的愛情,是一種啟蒙麼﹖愛情本身的遊戲本質、欲望的泉湧、以及終究無力回天的厭倦……是否該因此而學會去正視愛情裏的一些真象﹖
扭亮桌燈,鄭重地在筆記本上一字字工整地寫著:「從此我回到開天闢地之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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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