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６．三月

　　真的開始為出國準備，一邊工作，手不釋卷帶著我的托福跟ＧＲＥ單字手冊。家人、蘭謙都默默旁觀我的忙碌，不予置評的樣子，也許他們都了解我的性格，既然決定要做的事，反正是不會輕易半途而廢的。我家人，注意力轉移到了我的申請情況，「冷戰」的情形漸漸地解凍了。我考托福回來，爸爸會主動問我：「怎麼樣，考得好嗎﹖」

　　娟娟寫信來，人已在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了，跟莊伯豪在一起，打算一年後結婚。她還不知道我的選擇，問我「妳的兩個 Trouble現在怎麼處理﹖」我立即回信告知她：「美國見再說。」

　　半年多裏，我考了三次托福，第一次成績反而是最高的。起初我覺得自己的英文差比不上他們醫學系的，理應及早準備，但是漸漸我發覺楊浩並沒有呼應我的任何行動，我開始慌了，還好成績已經達到一般的申請標準，只是再要突破卻沒有心力了。

　　考完ＧＲＥ、寄出申請學校的一切資料離我跟蘭謙分手已經大半年了。他已經唸完碩士，繼續唸博士班。

　　三月裏，學校申請還沒有結果，我打電話給蘭謙，想看看他是否好些了﹖

　　我們坐在台大的醉月湖邊。三月中，冷冷的天忽然就會蹦個大太陽出來。蘭謙脫去外套，裏邊穿一件長袖格子襯衫，他把兩隻袖子捲至肘下，我看他的手肘看得發楞，想起那一年在台中公園，他划船的悠閒自適……一葉小舟承載我情竇初開的戀情，焉知船卻傾覆，我忍不住慨嘆出聲。

　　他依舊不擅猜測我的心思麼﹖看到我癡楞著，他說：「要走了嗎﹖」

　　我搖搖頭，眷戀地說：「再坐一下好不好﹖」低頭看見他手腕上有一串菩提子佛珠，我指著那佛珠：「你怎麼有這個﹖」

　　「前一陣子心情……不太好，去山上廟裏住了幾天，一位師父給我的。」

　　「噢！」我注視那佛珠：「這菩提子好特別，不是圓的是橢圓形的耶。」

　　他苦笑起來：「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眼就會注意到這個，我戴了好久才發現哩！」

　　他把佛珠脫下來，執起我的右手為我戴上：「希望妳在國外平平安安。」

　　看著佛珠，輕輕撥弄著：「學校也沒著落，還不一定出得去呢！」

　　「妳一定出得去的，這是妳的個性，也是妳的命，妳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是破釜沉舟，天塌下來妳都不會在乎……」他小聲地說：「妳愛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我沒辦法回答他。

　　我注意到，蘭謙的訂婚戒指已經不在手上了，原來戴著戒指的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印子，像是我倆褪了色的，愛情。

　　回到家裏，我把戒指拔下來，放回紅色小絨布盒裏，手腕上卻多了一串菩提子。我想著，如果那戒指對我曾經是一個枷鎖，那麼菩提子又代表了什麼﹖蘭謙，他怎會這樣寬厚呵！摸著那一顆顆橢圓形的菩提子，心竟是隱隱作痛，菩提子貼著我的胸口，我告訴自己，我竟還有這樣深的感動，我不能再跟他見面了，否則心池必是愈攪愈混亂。

　　打電話給楊浩，沒人接，這一陣子經常找不到他。我無端記起這陣子楊浩那裏突然冒出許多長笛演奏的ＣＤ，楊浩音樂聽得雜，從來未見他特別喜歡哪一個樂種﹖

　　實在不知道他到底想怎麼辦，申請學校的事情至今他一樣也沒做，明知他並不是故意要對我食言，只是天性上的拖延懶散，卻又覺得他的消極已開始消磨掉我們之間不到一年的熱情。

　　頻頻打電話打到深夜兩點多，終於楊浩接起電話時，我對他嚴正聲明：「如果我的學校有了消息，我會義無反顧的出去，絕不會等你！」

　　楊浩提議：「妳出去之前我們先訂個婚好不好﹖然後我就申請妳唸的學校，春季班過去﹖」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當我是訂婚專家，吃飽了撐著專門找人訂婚﹖」

　　「別這麼說嘛，我們當然會結婚的！」

　　「你憑什麼有把握我一定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