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１．分手

　　車到台北時天都黑了，並且飄著微微細雨。

　　回到家，蘭謙正坐在客廳裏等我，臉上是決絕的表情，我知道，攤牌的時候來臨了。

　　他說：「再這樣下去，我……受不了！」

　　我抿一抿嘴：「我們分手吧！我對不起你。」

　　「妳真的這麼決定﹖」他的口氣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又像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看著他的眼睛：「離開我，你會……崩潰嗎﹖」

　　蘭謙想了一想，慢慢搖頭。

　　四方都靜止。

　　砰砰砰！哥從樓上跑下來站在樓梯間：「妳怎麼會那麼自私啊！」

　　「我……」

　　「妳從頭到尾都只想到自己高興，妳有沒有為別人想一想﹖」

抬頭看著樓梯上的哥哥，惶恐地轉身衝出家門，淋著雨快步地走，沒頭沒腦地。

　　走到一處夜市，熱鬧如海市蜃樓。那是當地的建醮大拜拜，我在人群中，別人的傘下以及傘間走著。

　　許多千斤神豬供在高高的竹架子上，那架子似層層的樓房，上面有花燈，穿著紗衣的布偶搖曳兩袖轉著圈圈唱著歌。兩條龍對一顆圓珠子噴火，最上層還有旋轉著的小飛機，在原地轉著，製造著繁華的聲音。煙火咻咻咻燦爛地開在黑絲絨的天幕上，又在霎時間消逝無蹤。每個架子四周掛滿了金牌、匾額……「精誠所至」、「至誠感天」……中間供的那頭神豬頭頂上還插把屠刀，嘴裏啣個鳳梨，頸後貼一圈銅錢古幣，而牠的正前方……我發現，有些豬前竟吊著一尾活魚！

　　一隻紅色小金魚用紅繩懸著，不時擺動尾巴，跟著繩子轉啊轉的，很宿命地兜著圈子……

    我感覺自己就是那魚，看不到前途，找不到未來。楊浩具有一種力量帶我衝出宿命的窠臼，我因此倚賴他，但我究竟要什麼呢﹖能期待楊浩給我什麼﹖永恆的愛情嗎﹖自己最堅定的都失去了，還怎麼相信這世間有什麼永恆的愛情﹖

　　想起跟蘭謙在醫院共處的那九十一天裏，我們像當兵數饅頭一樣數著出院的日子，誰知道那三個月反而是我倆最親密的一段時光！在共同面對生命的挑戰時，不需要約定，只是執手相依，而今天演變至此，我想著、嘗試著分辨，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失去這份愛情的﹖

　　穿出人潮，持續走著，幾乎走了兩個鐘頭。不覺走入一條巷子，猛地抬頭，簡陋的棚架底下是白紙糊的樓房、紙船、紙馬……有人辦著喪事，我這才駭然轉身，發覺蘭謙撐把傘跟在我身後不遠。

　　「回去吧，沒有人會怪妳，不要再走了！」

　　我搖搖頭。蘭謙已把傘靠過來，似乎想牽我的手，看看我滿臉的水珠，遂又放棄了。

　　「如果我的愛帶給妳的反而是痛苦，是該停了。」他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