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７．自白

　　那麼該是誰的錯﹖原來背叛人的滋味比失戀還要難過，連哭都哭不出來，因為連宣洩的理由都沒有！工作看稿時，讀沒兩行就又傻楞著把筆桿咬住，想著自己要怎麼辦﹖楊浩對我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他好像會催眠術一樣，讓我不由自主地聽他的話，他也像個讀心人，能讀出原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些想法！

　　一下版，馬上搭計程車直奔蘭謙那兒。

　　他很意外，回身把電腦檔案存起來，關機，邊問我：「怎麼這麼晚跑來﹖」

　　我一旁坐著，又像跟誰賭著氣不說話。等他把手邊的東西弄好了，眼睛轉過來看著我，我一口氣說：「我要告訴你，我認識一個男生，唔，一個男人。我不曉得……該怎麼辦。」

　　關機後的電腦螢幕上映著蘭謙一張呆若木雞的臉。

　　臉上慢慢籠上一層沉沉的濃霧。他思索半晌才點點頭：「原來！最近只覺得妳不太一樣，沒有想到是……這個情形……」他看進我的眼底：「妳很喜歡他﹖」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勉強自己正視蘭謙，把認識楊浩的經過大致說了。

　　蘭謙想了想，對我說：「都是我太忽略你，這段時間，我當兵、住院、考試、寫論文，妳日夜顛倒的工作……」他亦不太肯定地：「我們還是可以再重來，對不對﹖」

　　「你，一點都不怪我﹖」他的寬厚，在我心上又是重重一抽。

　　「傻瓜！」他捏捏我的手：「我永遠不會怪妳什麼。」

　　永遠﹖我把左手無名指貼近自己的嘴，輕輕咬囓那枚金屬環戒以及周圍的皮膚，愈咬愈疼，感覺它的存在，同時看著蘭謙手上一式稍大的戒指。他重開電腦，敲著什麼，答……答……答……印表機輸出一張紙。那紙豎在我的面前：「４８３５」。我勉強笑起來，那數字喚起一種山上青草的氣息，我不禁深深吸啜。

　　也許我的笑，讓蘭謙又有了信心吧，他重新審視我的臉：「我幾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小玉愈來愈漂亮，像也，愈成熟了！」

　　我無語。

　　蘭謙摟著我：「我們會渡過去的。」

　　我們會渡過去的……

　　蘭謙目光轉移到門上的一個信插，他迴避著我的眼光：「其實，我大四的時候，也有過跟妳類似的掙扎。」

　　「什麼﹖」我猛推開他，腦海裏立即浮上那張他堂姊的照片。

　　「一個國樂團認識的學妹。」他吁口長氣。

　　還有另一個﹖我一下子好奇得精神全來了：「她什麼系的﹖」

　　「數學系，跟妳同屆。」

　　「很，漂亮嗎﹖」天哪，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怎麼還是問這種沒出息的問題！

　　「嗯。跟妳是不同典型的。」

　　你就不會撒個謊﹖我啼笑皆非地追問：「怎樣不同典型﹖」

　　「很高挑的那種，氣質也蠻好。她父親是不曉得哪個學校的中文系教授，所以她雖然學理科，文學底子很好。」

　　在我面前說她文學底子多好﹖忿忿地：「那我爸是軍人，我就是軍訓底子很好了﹖」

　　蘭謙被我問得咋舌，「不是那個意思，當然是比不上妳……而且，這跟感情無關嘛！我思考過很久，還是喜歡妳，妳也比較適合我。妳知道，在同一個社團裏，相處頻繁，難免會有些怵動。我講這個，只是說，妳對那個醫生，也許只是一時的好感……」

　　我打斷他：「你沒有說，後來呢﹖」

　　「哪裏還有後來，我既然選擇妳，就自動避開她啦！」

　　「原來我是這麼好運被你『選擇』到的呀！你真的以為除了你，我就沒人要囉﹖」我感到氣苦：「而且，我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

　　「妳在扭曲我的意思，我當然知道妳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沒別人追，沒讓妳知道，就是希望自己把問題和困擾消化掉，不要影響到妳。」

　　「怪不得！你成天寧願待在樂團，都不來找我……」我的思緒回到那充滿委曲的大學時代，幾乎已經忘記自己跟楊浩的事還沒釐清，卻又掉入大二那年跟蘭謙之間的迷團。

　　發了好久的楞，卻又轉念一想，原來我仍然是這麼在意他的﹖我們只是沒有好好經營我們之間的感情﹖看看錶，十二點多了，趕緊讓蘭謙騎車送我回家。

　　路上，兩人不約而同想起那個因遲歸而索性通宵長談的幾乎可說是定情的一夜，邊騎著摩托車，蘭謙騰一隻手來，把我的手握得緊緊的。

　　我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