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６．玉蘭花

　　跨上蘭謙的摩托車，我想著，我是不是該告訴他，關於認識楊浩這個人的事﹖我隱忍著，到他那兒再說吧！

　　蘭謙的住處又恢復了以前的「水準」，我說：「我們倆都這麼亂，以後怎麼辦喔！」

　　「那就比兩個人的忍耐力了！」他沒當一回事的。

　　「你一大堆親戚恐怕要嫌我懶惰呢！」

　　「誰管得著妳呀！」

　　我往床上一坐：「咦，你的新被被呢﹖」

　　「呃，這趟回家，想想就帶回去給我妹妹用了。」

　　「唔。」那是我幫他挑的呀！

　　沉寂下來。

　　「這也得罪妳了﹖」他一副丈二金剛模樣。

　　教我怎麼說呢﹖我是沒有理由跟他妹妹吃醋的，可我總覺得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實在是渺小得很，在他家人後面、在他朋友後面、當然，在他堂姊後面！就是老這麼覺得！含蓄在愛情裏，實在算不得美德吧！

　　他總是這麼沉得住氣，不再討論那棉被的問題了。他帶我去吃牛排。兩人都不說話，靜靜地吃。

    回到家時我接到一顆粉紅炸彈，靜桐要結婚了。看著喜帖上男方的名字看老半天，沒有絲毫印象，翻過來翻過去，才發覺那是男方爸爸的名字！至於新郎的名字，我努力追憶，沒記錯的話是那個東海化工系，靜桐三下才認識的，到頭來，她還是成就了東海人的第一等婚姻，想來不覺莞薾。

　　楊浩在電話裏說：「出來讓我看看妳好嗎﹖」

　　「已經十二點多了耶！」

　　「我很想妳。」

　　不到二十分鐘，他到我家的巷口，我站在一棵玉蘭花底下等他。

　　他說：「如果台北的交通隨時都像午夜一點以後多好！」

　　我轉身踮著腳尖採一朵鄰居的玉蘭花，腳上還趿雙拖鞋，原來及膝的連身洋裝拉上來，「妳的小腿真好看，比例好長。」他說。

　　我轉身時手上已拿著一朵玉蘭花，放在手掌上把玩。我的手裏總得有個東西，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安吧，楊浩忽問我：「妳跟我出來，覺得有罪惡感﹖」

　　我沒有回答。漆暗小巷裏，楊浩雙手按著我的肩膀，「妳的眼睛實在好亮！」他低頭親吻我，竟是毫不遲疑。

　　我躲開他。後來他告訴我，「我始終記得妳當時的眼神！」「什麼眼神﹖」「妳的眼神裏，有種期待，有種驚惶。」

　　我躲開他，眼淚卻滑下臉頰。他把我擁入懷裏，「知道嗎﹖妳的身體在我懷裏，好溫暖，給我一種隔世之感！」

　　「為什麼是隔世之感﹖」

　　「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事實上在我們還不認識，那天在醫院裏就曾經把妳抱在懷裏吧！」

　　然而，我的意識開始活動了，掙開他的胳膊，「都是你！你幹嘛要來招惹我﹖」

　　「怎麼這麼不講理﹖」他苦笑起來，又想親我，我的唇上有鹹鹹的眼淚。看著我舔一下自己的唇，他再度熱烈地把我的嘴封住，讓我連氣都喘不過來。我深深吸一口氣，終於投入一個長長的擁吻，感覺到全身一陣痙攣，血脈裏有什麼東西在膨脹……

　　他放開我時，兩人的表情都很驚愕，我又重覆那句話：「都是你！幹嘛要來招惹我！」

　　他說：「妳也知道，這是遲早會發生的啊！」

　　「可是，我已經……訂婚了呀！」眼淚又唰地溜下來，我忽然理直氣壯地要回家，楊浩畢竟被這話震懾住，送我回到家門口。我閤上圍牆門的一剎那，楊浩說：「不要想太多，不管怎麼樣，都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