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２．痛

　　做女人真是苦哇！我從床上腹痛得坐了起來。每月的腹痛已經是我的例行生活了，以前在宿舍裏有次忽然痛如刀絞，坐在床上把被子扭得奇緊，當時只有顏至臻在，她很緊張地問我：「妳怎麼了﹖」我解釋經常痛的，無所謂，顏至臻無法理解，她說：「我那個來從來沒有任何感覺，每次聽到同學說痛我都不能想像是怎樣的痛法。」「怎麼有那麼好的事﹖」我聽得羨慕得半死！

　　但是這次的痛法又非比尋常，一個禮拜前我才困惑，怎麼這次來兩天就突然沒有了﹖我努力回想，自從嫂嫂進門，比媽媽還囉嗦，生理期間絕對禁止我喝冰的東西，沒有道理突然停掉啊！那時我沒怎麼放在心上，哪曉得現在忽然大痛。

　　掙扎著起來，母親過世後，每天都是我最後一個出門。我通常睡到接近中午，起來隨便吃點什麼，今天卻是從床上痛醒的，家人都走了，這下呼天天不應了！我勉強梳洗，換了衣裳便搭計程車到就近的醫院。掛了急診才想到這是母親過世的醫院，二度來此實在百感交集。

　　這是我第一次看婦產科，護士要我把下半身衣裳褪到膝蓋時我感到極大的不安，後來從旁邊淺綠色塑膠簾子邊冒出一個醫生的頭，一看是個男醫生我更覺得尷尬，不是聽說很多婦產科醫師都是女的﹖不然至少是個老醫師也好，這醫生看上去不過三十，天哪！我真想馬上穿好衣服奪門回家！

　　醫生已經走過來了，他彷彿很驚奇地看著我的臉，幾乎有十秒鐘之久，才問我怎麼樣﹖我略敘一下情況，醫生想了想，試探的口吻：「妳知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懷孕﹖」那口氣像在問一個不諳世事、連健康教育都還沒上到這一課的小女孩，我惱怒起來：「當然不可能！」

　　「為什麼當然不可能﹖」醫生問道，幾個護士在一旁竊笑，她們對這位年輕醫師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十分關注，其中一個還曖昧地以眼梢睨他一眼：「你怎麼這樣問人家！人家當然知道可不可能！」其他護士又笑，我皺著眉頭，心想：「我躺在這裏痛得要命，你們在那邊打情罵俏！」一個彈起，被醫生按了下去，那醫生微感訝異：「咦，腰力不錯！」護士們更是索性出聲笑開來了。我狠狠看著他，醫生很惶恐地：「對不起，不是故意要開妳玩笑，只是很少看到女孩子不用手撐，這麼快的速度就能彈起來。」

　　他不講話了，戴上手套仔細檢查我的下體。天哪！我真恨不能世界末日來臨算了！他怎麼看這樣久，我有性病不成！醫生取來聽筒在我小腹上聽一聽，然後微笑著告訴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開個藥妳吃吃。等一下一拿到藥就先去弄杯水，吃一包，嗯﹖」我點點頭，卻覺得這醫生的表情很可惡地帶著嘲謔，後悔上醫院後悔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