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愛一切不自然的東西──梵谷

不知為什麼，昨天晚上關燈的時候，我左腦裡浮現出畫家梵谷的這句話，右腦卻放映日前我去苗栗公館的一個畫面。

在那裡，那個茶行裡，那個茶人戴著很久以前在電視劇中出現的中國東北人的瓜皮帽，在很昏暗的燈光中，跟一群來自中國大陸的茶友，好像在悄悄講著什麼話，更像是在密謀著什麼──當我接觸他們的眼光時，有那麼多迷惘的眼神不知焦距在哪裡，桌上那一杯杯原本應該像紅酒般的普洱茶，變得很漆黑；世界因為他們而混濁了。

在陽光還沒掀開被子的清晨(那意思是，我起床連半片雲都看不到)，桌上的手機竟然亮著，我拿起來，發現AK剛發了一個簡訊給我。

「我真正喜愛的不是大自然，而是不自然；我愛的不是BMW，而是它帶給我那最不自然的腳步。」她說。

我沒想到她會跟我有一樣的默契，雖然，她這次的「速度」比我慢了──嗯，讓我計算一下那個「不自然」的鐘的距離──5小時又38分。

我想起我在茶會中間，曾經跟一個中國珠寶商(他是這麼告訴我的)聊過；「採草莓，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我告訴這個一身白衣白褲的約莫35歲的中國男人說，我們待會兒要去採草莓時，他墊起腳尖像個將要飛起的芭蕾舞者，用著那麼「浪漫」的姿勢跟我說。

也許他當時的姿勢在我看來太過誇張，也許我認為他喝了太多茶(他們已經來台灣快十天了)，早已經醉得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泡在酒缸還是浴缸，以致我當時並沒太在意他的話。

不過，當我看到AK的簡訊後，「芭蕾舞者起飛的姿勢」莫明地又出現在我面。

我想我錯怪了AK，雖然她對我不誠實，口稱要去茶會、心卻想要去採草莓，然而正是這種如此「不自然」的路徑，才使得她如此摩登、如此文明、在不自然的野蠻社會中如此勇猛──她愛的不是「原廠」的BMW，而是一部可以帶給她「很不自然的步伐」的車子。

是啊，就像有靈感的人，或者睡得太晚或者起得太早，都在躲避太也像那陽光般的白亮；十幾個人在那茶行裡聚在那麼昏暗的燈光下，他們才說得出或看得出「總也蹲在餘光裡顫抖的東西」。

密謀，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密謀，婚姻不見得能謀殺愛情，除非夫妻總是把自己亮在一覽無遺的家中，除非夫妻洗完澡後總是不再穿上出門時的內衣。

喝茶，過去被許多人讚美為一種感性的行為或文化，但那僅限於彼此間只喝幾次茶，在偶爾碰幾次面時；如果天天喝茶、日日見面，還想把喝茶停留在感性的層面，那麼無論是茶人還是夫人，都得把自己變得性感不可。

昏暗的燈光，朦朧的眼光，不太精準的語言，恐怕是要這麼滴「性感」，才能綻放出「芭蕾舞者起飛的姿勢」，才能再次把夫人看成是美人、把先生望成是後生，以致已經被套在「修行」話框的茶桌，逐漸暈染幻化成「不自然」的畫布、(心靈)雞湯、乃至是一張華麗的摩鐵床。

同步閱讀

1，〈妳的內衣是原廠的嗎？－2010大湖草莓季〉

http://blog.udn.com/yensunny/3689227

2，〈梵谷之旅[3]：靜靜地決鬥－神與鬼(中)〉

http://blog.udn.com/yensunny/3592813

3，〈太陽未升起的那場嘉年華會〉

http://blog.udn.com/yensunny/3571078

4，〈剛起床的情婦〉

http://blog.udn.com/yensunny/3544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