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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電影節選片(5):【葛楚】─洋蔥‧蘋果‧肉
2007/06/08 17:03:21瀏覽1339|回應0|推薦2

(1) 遠離洋蔥

一個女人對愛情與男人徹底失望後,怎麼辦?結果非常驚人,這部電影說「當科學家去!」

只要是德萊葉(1889-1968)的作品,就沒人敢忽視它,特別是他這部絕響之作。別看同是丹麥籍的大導演拉斯馮提爾,在當今世界影壇上意氣風發,當年有人拿著大筆銀子,請他重拍德萊葉經典鉅作【聖女貞德受難記】(1928),拉斯馮提爾對片商連聲說不敢,因為這片對他有泰山壓頂之撼,重拍它,對自己無異就是受難記。

這位丹麥大導、日本的小津、法國的布列松,三人在影史上有「極簡主義」的封號。所謂「極簡」,就是表面上看起來很簡單,表面下想起來非常不簡單--且請注意我們在上一段說的“結果非常驚人”,不僅在於女人變成科學家,更在於她「原本是歌唱演員」。

從這條不可思議的蛻變之路,可見這三位電影大師的作品跟哲學,必然有著其他導演不可及的親密關係。太多人像剝洋蔥般,試圖一層層揭開大師的思維底細,只不過他們剝的越多、越細--欲探大師底細,就無法不被他那低悶無比的「室內劇」手法給拖下水--,我們就越覺得嗆到越難企及,原先我們在電影中感受到那股「極簡」風味。

因此,我們的辦法是遠離「洋蔥」,回歸於表象,享受表面的「風」趣。

(2) 吃肉渡日

葛楚雖然是個在舞台中不斷高歌的演員,不過她台下的身段其實不比台上低;我們看這位姑娘的說話,其實很有高高在上的批判者架勢。她說:「男人成名後,就藐視愛情,」又申論說,「愛情只是男人的次要生命。」男人,對葛小姐而言,除了是她愛情的合夥人,再也沒有其他意義與意思。

她繼續在愛情這人生一大章上,對政客友人甘寧炮轟自己的先生:「先生不在我身旁,我就有種不存在的感覺。」她還批判她先生喜歡太多事物,雪茄、書本、權力、工作,卻渾然不知「先生乃太太的重心。」於是,就在老公確定要升部長的那天,她斷然對老公說:「我要跟你離婚!」

葛楚的這個離婚舉動,好像是出自其內在對愛情的「哲學」,所採取的階級鬥爭式的馬克思行動--小姐我可不是男人的附屬物。不過,很值得玩味的是,她身旁早有兩個愛情備胎:一個是現役情人、鋼琴家厄蘭簡生,另一個是退役情人、詩人博李德曼。

只不過,厄先生卻對葛楚曖昧有加,不肯給她一個名份;而博先生則是葛楚的避風港,但葛楚再也不願把船倒駛回去。離婚後的生活因此很空虛,葛楚採取更激烈的方式來跟空虛鬥爭,她對博先生坦言:「藉肉慾來麻醉自己。」

葛楚批判起男人很哲學,面對自己卻很原始。葛楚式的愛情,在這兩個「靈性男人」的對照下,竟然很不「靈」;或竟只等於「兩人整天褲帶尬相連」?

(3) 兩顆蘋果

這個驕傲的女人站立在一個很超然的位置,將身邊所有的男人予以一一痛批後,也很了然自己如是行徑「像雲從天空飛過,漫無目的」,更超然自明「靈魂的無盡孤獨」。

德萊葉影片中不斷散發的那股非常安靜的氣息,在葛楚這股嗆辣的空洞中,很是帶給我們一種近乎「空」的幻覺:看破一切。

只是,葛小姐看透周遭所有的(男)人,卻看不透自己。但是,葛小姐畢竟還是聰明高人一等,她知道她必須離家,還知道她不得不去「出家」。她去當科學家,把自己徹底關進象牙塔,過著斷絕「蘋果」的生活。

妙的是,這位轉換跑道的愛情幻滅者卻跑去巴黎。電影一點也沒描述她的科學家生活,倒是在十多年後,她告訴密友:「生命中除了愛的青春,一無所有。」原來,對於愛情的無盡回憶,十多年來,不斷在追殺她。畢竟,她在「牛頓的蘋果」裡,看到的還是她自己的蘋果--對沒了肉的蘋果,流盡口水。

《 後記:戰勝德萊葉 》

許多學者將德萊葉說的深之又深、超之又超(transcendental),看過他的電影後,我非常不以為然。大家且莫忘,學者的研究多半為的是其學術上的價值,然而,這些「高高在上的價值」,對於絕大多數平凡的人們,其價值又何在?

我們的意思絕不是把平凡等同庸俗,說學術的價值「沒用」--這確實是庸俗之見。而是,我們跟著這些「繁之又繁」的學術腳步前行(更別提學者最喜歡把大師與經典,如山般堆疊起來重壓自己與讀者!),還沒到達目的地,就已經喪失「再起」的行動能力。

我們其實很難從學術「大」道中,獲取到令我們在人生小道上,再度振奮的力氣或汁液。

德萊葉的名字(first name),卡爾,令我們想起馬克思(Karl Marx)。老馬的名言是,哲學就是要改變世界。我們雖然不需懷抱這麼大的野心與重任,但,看看德萊葉的影片,我們也不必過度被他電影中的沉重心理所牽拖。我們倒可以在他那迷離的光影中,享受把自己身心放空的恍惚--是這樣,德萊葉令我們從這個沉重的時代中暫時脫身。

我們還可以在其表象中緩慢地悠遊,為的不是潛入到德萊葉的「臥室」裡去--其實他死的時候,他住在一個僅有兩間半房的屋子,睡的還只是一張折疊床--,而是尋找出某種教我們平日過快的身心,再次悠緩下來的節奏。

我們不想朝改變自己的大道前進,我們順著德萊葉的表皮,滑回到我們過去某個漫步的時刻。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每一部德萊葉深奧無比、沉重難比的作品中,悠然地偏離原來的跑道,再悠然而力氣飽足地回歸到原來的步道。
( 創作另類創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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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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