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檔案：左旋菊花　製造質疑自己的機會

桌上的仙人掌明顯拔高許多，看來跟小巧花盆有些不相稱；一旁筆記本上紅藍色筆與鉛筆豪放不羈的奔馳展露本色，寫著零碎事項與專業術語；粉彩保溫杯堅守在螢幕旁，孤獨彰顯自己的存在；腰靠斜在座椅上沒有壓扁或皺摺的跡象，認命當個常被遺忘的墊背。主人聽說是去開會，我留下訊息便利貼轉身回辦公室，經過半透明會議室，隱約瞥見一堆經理人員彼此熱絡互動，左旋菊花坐在主席的位置上神色彷彿有些落寞。

稍後檢視求職履歷時幾封突來的電子郵件擷取注意力，包括針對推動專案提出的人力需求、抱怨工作難有進展表明做不下去的想法，還有高層主管的指示。看來剛才會議室內眾人一方面唇槍舌劍討論，同時也用筆電跟外面保持聯絡，本尊在實境跟虛擬中為確保自身權益而努力。令我在意的是有人不玩了，而且是專案重要推手左旋菊花；令我難解的是高層命令，和之前的決策有衝突、立場傾斜也少了專業判斷；令我頭痛的是這樣發展下去，要徵求的人員短期內難以找齊，素質如何是個問題專案進度就更別提了！

我耐心等待防患於未燃的機會，數小時後電話響起，邀請關鍵人物來辦公室討論問題，疲軟無力的音調升高心中憂慮，同意的回答讓人資看見希望曙光。左旋菊花帶著資料與淒涼微笑敲門，關上門迸出的第一句話：「我不想做了！再持續下去委屈與專業只換來權力傲慢；多數成果從無到有卻沒被認同，在眾家主管眼中自己像使壞的萬聖節小孩，各單位給了糖我還惡作劇，向上頭提出明確期限要求更多配合；高層對案子只知道必須完成，方針、立場即模糊又搖擺，讓人難以適從。謝謝你這些時間的協助，麻煩幫忙最後一件事，趕快找到人讓我順利交接，可以無牽掛的離開」。

說的都是實話！但短期內在不友善的環境下，努力獲致一定成果也沒發生明顯錯誤，人資比較傾向用陣前換將以外的方法，解決所面臨的內耗問題。只是我沒把握說服左旋菊花打消辭意，留才有時候很簡單給條路走，如今擺在眼前的每條路，似乎都走不遠就碰上難以逾越的障壁。

我讓左旋菊花盡量說，工作中的不滿、各單位的不配合、相關人員的態度懶散與欠缺訓練、合作廠商的抗拒，到高層表現出來的外行領導專業，傷感淚水從眼眶中滿溢而出。「從開始投入這個領域多年以來，我從沒被主管或老闆質疑專業能力與工作績效，也未曾有過難以共處的風評，在這裡因為把上頭要求當真戮力以赴，現在兩者都有了，一個來自主事高層，另一個發自不做事的幹部。我幹嘛吃力不討好還賠上專業聲譽，現在已有部份成果可以讓別人接手，是離開的時候」。

推動中的專案三年來沒有明顯進展，直到左旋菊花接手後公司才看到成功的可能，主事的高階主管把此案當成一己重大政績，多次在經營會議中享受關愛與羨慕的眼光，這些肯定他不吝惜分享，方法是調薪與容忍專業作為所招來的不滿。結果薪資額度未能激勵辛苦的工作者，只要是必須拿出自己政治資本應對的狀況，他對專業就不諒解也難以容忍，而這類情形愈來愈多。

淚流完後人似乎比較舒坦，情緒也緩合了些，「也許從個人職涯的角度切入，多年後重新審視，你會認同那位中途棄戰的自己嗎？他人怎麼看會隨著許多因素而改變，有那麼重要嗎？離開很容易！要重返榮耀非常困難，不要為往後製造質疑自己的機會，時過境遷的任何解釋，都比不上現在多做一點」。

左旋菊花沈默，過了半晌起身離開，拭淚的面紙留在桌上，「幫忙丟了我不會再用到，畢竟於事無補」。

看來某人覺得可以趁現在多做一點，因為於事有補。